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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鲛女,又从袖中取出一瓶药抛过去:她的手烫伤了,你自己弄吧,对了,你既然已经混成了九婴的心腹,知不知道这儿要怎么出去?

红衣鲛语调僵硬: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们都得饿死在这里。谢刃道,随便。

红衣鲛冷哼一声,并不理他。

水妖自告奋勇:这水下应该有通路,不如我们下去找找。

红衣鲛回头看他:你们?

是啊,我们。水妖浮在鲛群最前头,还真有几分海王发号施令的气派,怎么,你想寻死,还不准我们找生路?

鲛人们在鲛绡图中一重一重往下落,到现在能一个不缺,全靠这只力大无穷的水妖一路拖,再加上石窟内确实无法居住,得先出去才能有生路,便也跟着他一道劝红衣鲛。红衣鲛却不肯听,真如谢刃说的,吃错药一般。

水妖大声安排:你们几个,去北边啊,你们几个,去南边,你你你你,你们四个,随我来,大家一个时辰回来一趟,记没记住?

鲛群齐刷刷回答:记住了。几个稚童的声音尤其响亮。

红衣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群就要跟着水妖跑,终于说了一句:过来吧。

谢刃嘴角一扬:哪里?

红衣鲛也不知在水下按动了哪个机关。

一阵沉沉闷响之后,石窟果真重新被打开了入口,明亮的阳光大片倾泻。鲛群一阵欢呼,谢刃收剑回鞘,与何归一起,合力将洞内的鲛人都送出洞窟,又将天无际也背出去。

外头的天明晃晃的,阳光穿透皮肤,再不是鲛绡图内那阴森的暖阳,空气也清新极了。谢刃将怀中的小胖鲛人放回大海,道:将来若再见面,记得来问哥哥要糖。

红衣鲛突然道:你过来。

谢刃抬头:我?

风缱雪扶着天无际坐好,回身去找谢刃,发现他似乎正在同鲛人们说着什么。

红衣鲛的声音很小。

谢刃纳闷地弯下腰:什么生不死的?再说一遍,没听清。

红衣鲛又凑近他几分,嘴唇贴近耳朵,像是要重复,嘴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反而用力拽住他领口,将人往自己身前一拉!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颗被怨气裹满的头颅竟然从红衣鲛胸前浮出来,试图进入对面的身体。

小心!

一道冰墙从天而降,深深插入沙滩!而紧随其后的,是一把闪着寒光的玉剑!风缱雪飞身上前,如雪衣摆被风吹得鼓胀,其余人听到动静急忙抬头,只来得及看到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卷起的碎冰狂雪打得脸颊一阵痛!

九婴被冰墙阻隔,眼睁睁看着谢刃被一把拽走,而锋利的寒芒已经逼至眼前,他只有放弃原本的侵占计划,卷起残破的灭世剑,转身逃往远方,须臾便消失无踪。

谢刃坐在沙滩上,惊魂未定,脸色也有些白,本能地伸手去摸腰间收煞袋。

别找了,你斩落的那颗妖首还在。风缱雪按住他的肩膀,白沙海应该藏了两个九婴。

谢刃:

墨驰恍然:怪不得在我们进入石窟后,会有人合上门,原来这玩意竟然有两个,可是他为何要带我们一起出来?

八成是因为石窟底下也能找到出路,眼看鲛群都不肯听他的,反而愿意跟着水妖走,倒不如自己供认,还能骗取阿刃的信任。璃焕道,幸好刚才风兄反应快,不然就真被他得手了。

何归看向风缱雪:方才那道冰墙,灵力不低,先前一直没发现,风兄好强的修为。

风缱雪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句。

何归继续追问:但据我所知,风氏

风什么氏啊,我差点被那鬼东西钻进肚子,你们怎么也不安慰我一下?谢刃截断话头,还有,方才九婴跑得那叫一个利索,本事似乎比我装着的这颗头要强,会不会溜了的才是醒了一百多年的?

管他呢,反正都是九婴的脑袋。璃焕道,这一百多年里,他修补灭世剑,找到了另一颗头,炼出一堆人偶,好像做了不少事情,不过现在烧的烧,残的残,算白忙一场。

未必,你哪知道他还带走了什么东西。谢刃站起来,先写封信送回长策学府,告诉师父这里发生的事情。至于这对被侵占过的鲛人夫妇,没受什么重伤,应该泡会儿就会自己醒了,不如你负责替他们找个家吧,还有啊,往后多替鲛群挡着恶人。

被选中的水妖:我?

对,你。谢刃在怀中掏钱袋,风缱雪却抢先丢过去一袋珠宝,吩咐:寻一处安稳舒服的地方。

水妖双手胡乱接住,看着身侧围着的、似乎对种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对自己极为信任依赖的鲛人,心里居然也莫名被勾起一股使命感,正色道:好,我一定会替他们找到好地方。

风缱雪点头:有劳。

水妖带着鲛群,一起游向了落满阳光的大海,很快就消失在远方。

第54章

谢刃重新回到石窟,将十七化成的石像搬到阳光下。天无际强撑着站起来,蹒跚走到石像旁边,在被九婴囚禁的百余年中,他曾无数次地梦到过这名少年,梦到他怀中抱着逐日长弓,一路乘风破浪。如今看着正在片片脱落的石像,天无际叹息一声,缓慢而又艰难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深藏于石心的一抹鲛人孤魂。

风缱雪问:天道长以后有何打算?

天无际道:斩杀九婴,而后便带着十七去南洋看看。

妖邪要斩,不过道长还是得先将身体养好。谢刃提议,寻仙岭的几位长老德高望重,医术超群,距离白沙海也不远,不如先去那里。

何归主动请缨:我送天道长过去。

你?谢刃问,你不随我们继续去找下一颗头了?

我得先回一趟血鹫崖。何归道,倘若家中没出乱子,再来与你们会和。

谢刃依旧不放心,将人强行拖到僻静处:要走可以,先交代清楚,那条红蟒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剑饲妖兽,你都看见了。何归坦白,养了大概十几年。

谢刃警告:你就不怕被它反噬?血鹫崖的修炼方式我管不着,也觉得那群白胡子老头三天两头去你家找茬,纯属脑子有毛病,但饲妖兽这件事吧我可不想哪天接到消息,说你被蟒蛇吞了。

现在我还能制得住,将来制不住时再说。何归指着他的鼻子,还有,璃焕与墨驰都答应替我保密了,至于风氏那位,你负责搞定,总之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不管是他说的还是你说的,我都只找你讨债。

谢刃后退一步,说笑了,我哪能管得住他。

何归直爽:你若管不住,那我就去管。

谢刃抬脚便踹:有病吧,想得还挺美,关你什么事,走!

那我走了。何归笑,放心,若真有压不住剑的那天,我肯定来找你帮忙。

谢刃没辙:送完天道长后,你准备去哪儿找头?

怒号城啊,不是你说的吗,怒号城归鸾羽殿,金氏不是我的对手。何归道,我打算先过去看看,实在不行,还有算了,猿哀城的齐氏和火焰峰的璃氏都不好惹,我没必要触霉头,若怒号城那头没戏,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

两人一路勾肩搭背往回走,结果拐弯就见风缱雪正站在前头,脊背挺直、很冷冰冰的那种站法,海风卷起大衣摆,跟一朵花似的,于是谢刃当场松手,把狐朋狗友给赶走了。

何归看着他一路狂奔的背影,简直无话可说,璃焕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安慰他,何宗主,没事的,阿刃他不是欠债了吗,自然要事事以风兄为先,所以在对待朋友时,就显得十分没有人性,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商量凑钱赎他的事?

何归:

真的,半个钱都不想掏。

稍作休整之后,何归便带着天无际前往寻仙岭求医,而其余人也回到小镇客栈,简单吃了点东西,璃焕本来打算开四间客房,结果被谢刃及时提醒:分开住,倘若九婴那颗头又来了呢?

他都被你打得落荒而逃了,哪有马上回来送死的道理。璃焕嘴上这么说,手里却还是将客房换成了两间。谢刃目的得逞,假装无事发生地回到风缱雪身边:走,咱们回房。

小二得了这群小仙师的赏钱,办事也麻利,一趟一趟往房中殷勤送着热茶与浴水。谢刃单手在桌面轻叩,听着耳边传来哗哗水声,仰头又喝下一杯茶不喝不行,口干舌燥。

鲛绡图内九死一生,自无暇顾及其他;回到白沙海时又闹哄哄的,同样一群人一堆事,找不到独处的时间;而现在好不容易得了清闲,窗外有风月,房内有红烛,还有正在沐浴的心上人,焉有不胡思乱想的道理。

然后少年的思绪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绮丽得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谢刃,谢刃,谢刃!不知过了多久,风缱雪突然扯住他的脸,你中邪了?

谢小公子猛一下回神,做贼心虚地站起来:啊。

我方才叫了你七八声。风缱雪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啊。谢刃清清嗓子:没事,要不要替你擦头发?

风缱雪摇头:你去沐浴吧,我累了。

哎好。谢刃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从自己面前飘走,只好将满肚子的话暂时咽下去。直到泡进浴水里还在想,这件事没有道理啊,分明自己才是被亲的那个,难道不该理直气壮去讨个说法,有何可心虚的?

但紧接着又立刻想起人偶和那句我媳妇。

于是气焰顿失,重新蔫蔫靠回浴桶,好吧,确实是我先图谋不轨。

风缱雪独自坐在桌边,一连饮了两盏茶,才反应过来杯子是谢刃方才用过的。他心不在焉地解开腕间绷带,看了眼依旧在渗血的伤口,又看了眼屏风后的、半天没动静的、好像要洗到明天早上才肯出来的模糊人影,咬牙将伤药洒上伤处。

一阵剧痛。

谢刃。

怎么了!

谢刃匆忙裹好衣服冲出来,看着满桌乱滚的药瓶,赶紧将他的胳膊拽过来:给我看看,弄疼了?

风缱雪微微错开视线:嗯。

我来吧。谢刃取过伤药一闻,你这里头有冰酥,虽说高级,但治疗皮外伤犯不着受这份疼,还是用我的好些。

风缱雪在灯下坐着没动,任由他替自己处理伤口。谢刃方才出来得急,外衫只是随手一搭,湿发也随意束着,透过敞开的领口,能一路看到腹肌,不断有水珠顺着发梢滑下身体,悄悄没入腰间。

谢刃吹了吹剩下的药粉,仔细将绷带缠好:等明晚再换新的,三五天就会痊愈,你肩头的伤要不要换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却被风缱雪泛红的耳垂和脖颈惊得说不出话也好,惊艳得说不出话也好,总之,真的好白啊,白里透粉,便如红樱落雪,又香,总之心火正旺的少年是经不住这大场面的。

风缱雪道:我自己来。

谢刃乖乖将伤药与绷带递过去:你要去床上吗,方便一点。

风缱雪摇头,自己褪下半边衣衫,拿着药瓶想敷,却疼得眉头紧锁。谢刃在一旁看不过眼,重新接过绷带,沉默而又快速地替他包扎完,帮着穿上衣服:好了。

桌上红烛燃得只剩短短一截,线芯倒是长,引出来的火光也细长,几缕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带得满屋光影跳动斑驳。

风缱雪站起来,看样子是想去床上休息,这回谢刃的身体先于大脑行动,一把拽住对方的胳膊,脱口而出:阿雪!

嗯。

你,那个,你神识进入人偶时,是不是听到我曾给它们说过的话了?

哪句话?

谢刃横下心,将人拉到自己身前:我不是信口胡扯的,我真喜欢你。

风缱雪说:我知道。

那你喜不喜欢我?

不喜欢。

可你都亲我了。

我没有。

哎你这人,你怎么亲完还能赖账啊!谢刃耍赖,泰山压顶似的,硬是靠到对方身上,又及时想起他肩头有伤,便中途换了个方向,将下巴往那温软的脖颈处一埋,我不管,亲完就归你了。

风缱雪侧着头躲:别闹。

谢刃听出他声音中的笑意,越发得寸进尺,双手磨磨蹭蹭,将人抱在自己怀里:阿雪,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我肯定对你好,对你特别好。

风缱雪拍拍他的后脑勺:可我对你有诸多隐瞒。

没事,尽管瞒着,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再听。

你不好奇?

好奇,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我都想知道。谢刃道,但我总不能逼你去说,万一将人吓跑了,岂不是哭都没处哭。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很清醒的。

风缱雪继续问:倘若我不肯,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松手了?

嗯。谢刃应一句,将人抱得越发紧,不松。

两人刚沐浴完,都只穿了一层寝衣,单薄的布料隔不住体温,也隔不住心跳。夜晚小镇安静得唯有海浪声,再有,便是彼此的呼吸。谢刃侧头去亲吻那通红的耳垂,又与他亲昵地额头相抵,气氛缠绵到离谱,风缱雪不得不推了一把,让两人稍微隔开一段距离,佯装云淡风轻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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