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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胡家?!

男人的询问被她忽略,指尖连符画咒溢出的寒光也让他们恐惧地一瞬睁大了眼。欲反抗的双手如凌迟一般剧痛难捱,呼啸寒风掀翻了几人的帽帘,露出相差无几的深青色眼垂和干瘦面颊。

而风声,渐渐扭曲斑驳,鬼魅撕扯的怒吼混杂其中。

啊鬼,鬼啊!

放开,放开我!你们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疯魔的嘶吼声衬得夜色冷厉万分,白凡凡立在剑身,望着下方混乱一团的景象毫无触动。而后,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取出琉璃瓶来轻笑一声:瞧瞧,喜欢哪具身体,给你留着。

廖芥,你真是恶心,他们恶事做尽,何不一招毙命,如此折磨究竟有何乐趣?!

乐趣?你何不问问他们手中的人命,是否有乐趣?越江,我唤你一声师兄,是看在大师姐和绝尘山的面子上,你可别不识好歹她的面色平静无波,可眸中倒影的混乱景象却透出了她此刻内心的繁杂,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选择一具身体,回绝尘山找你的徐丹阳,要么便随我去鬼域,我送你投胎。

深知越江脾性,白凡凡冷笑一声:好好考虑清楚,再犹豫片刻,只怕徐丹阳的未来夫婿,便会是手足残缺的枯骨一副。

廖芥,你威胁我下方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连带着越江的声音也微微颤抖。

我威胁的人多了去,也不差你一个,我倒数三声,若不回答,便由我来替你做决定三

等等!

我接受!我接受他离不开丹阳,若是投胎,届时丹阳已为他人妇、他定会后悔一辈子的,廖芥,我记住你了,千万别让我找到机会,不然

不然?生吞活剥我么她低低地笑了一声,语调婉转竟有几分惑人,待你有机会接近我再说吧。

说罢,她打开琉璃瓶,一声咒下引魂而出,目光扫视着下方惨烈的众人,而后从中选了一具最是不起眼的身体,指尖一勾,便见那身体腾空而起向此间飞来。

那些恶鬼该怎么办?总不能令他们继续祸害东洲百姓吧离开琉璃瓶的越江终于看见了下方黑压压围作一团的恶鬼冤魂,眉心下意识蹙起,这具身体实在瘦弱,若一会儿我醒了,解决不了这些恶鬼

师兄好歹是驭鹤长老座下弟子,莫非连这点自信也没有么?

他躲开青衣女子的侃笑,面色凝重地看向下方众鬼:你就继续笑吧,为东洲百姓除害而死,也好过死在你手上他缓缓隐入面前这具没了生气的尸体,等了良久,才适应其中冰冷的温度。

他们做了太多恶事,身体早已羸弱不堪,若非胡家剧毒支撑,只怕难以继续苟活人世。她注视着缓缓睁眼的越江,收敛了笑意,至于如何洗去一身毒血,不会有比绝尘山更了解的仙宗门派了。

怪不得自他入这具身体便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混沌,越江蹙紧眉心,缓缓抬手,却因毒血压制难以使出曾经所学咒术。尝试了数次的他终于叹息一声,四下环顾:好在此处人烟稀少,不会波及旁人。

你可是要去寻救兵?

越江瞪了她一眼:是又如何,你想报仇我能理解,可若是因此祸害了无辜百姓

话未说完,白凡凡便侧开注视,垂眸凝视着下方的密密麻麻的鬼魂:救兵就在你眼前,我想报仇不假,何时祸害过他人

你一介魔修,又有什么做不出?!

话音落下,二人齐齐陷入死寂,握着八珍琉璃瓶的手无声攥紧了几分,白凡凡掐诀念咒,低喝一声,便见肆意逃窜的恶鬼们纷纷收入其中。

待下方恢复冷寂,冰冷潮湿的林间,只剩下几具怒目圆瞪的干瘪尸骨,空洞的眼珠直勾勾盯着黑沉的夜色,雨水落在他们的面庞上,敲击着头骨发出低沉的音响。

明日一早这些尸骨便会化尘不见,至于你我,就此分别。她本欲将男子从剑上扔下去,可想起他方才念及东洲百姓时着急的模样,轻轻一哼,用灵力助他安然落地。

你去哪儿?!

告诉你,是打算回绝尘山搬救兵来捉我么?看透了他的意图,白凡凡略过男子眼中的慌乱,一声咒落,只见越江眼中的光芒退却了几分,霎时多了些许茫然。

洗去他的记忆,他便不会再记得她。

最好永远也不要记起。

时日无多,她不能耽搁,御剑径直西去,目标直指云洲。偶尔瞧见下方街市上来往搜寻的绝尘山修士,她轻巧贴上一艘正在航行的灵船,得以避开。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今晚的课结束得有点晚,所以来迟了~

第93章 记仇忘仇

她在灵船边躲避片刻, 见甲板上来往人流并不多,顺势翻身而上,熟料双脚甫一沾地, 视线便与出船舱的一名修士撞了个猝不及防。

她的腰一时僵在原地忘了直起, 迎面而来之人亦顿住脚步。

来人身形瘦高、宽肩窄腰, 依旧如曾经那般男装加身, 端正的五官隐约透出几分柔和。白凡凡的眼角微微抽搐, 沉默了片刻才轻轻一笑,抬手招呼:好久不见

廖芥?!莫如水愣了足足数息,见鬼似的退后两步,你怎么在这儿?

她面上的笑意毫不慌乱, 随性地伸了个懒腰:我也是灵船上的客人,为何不能出现在这儿

闻言, 莫如水眼中登时划过一丝茫然, 似乎思忖着船上修士们的身份:不可能,船上来了熟人我怎能不知?你该不是偷偷溜上船的吧

白凡凡并不反驳, 顾自抬步向她走去,眼见对方顾忌地被逼退数步,她站定在了莫如水跟前。数年未见,她个头拔高了不少, 曾经那个怯懦犹豫的小丫头, 好似哪儿变得不一样, 隐约多了几分气势。

你你想做什么这可是海崖会的灵船, 廖芥你别胡来!她游历四海八洲, 多多少少自旁人口中听过廖芥这个名字,得知她修魔一事,惜命二字几乎刻在了脸上。

我是客人, 自然是回房白凡凡笑意更深,微抬下巴轻巧地指示船舱内部,莫道友领路吧,我还不知自己的房间在哪儿呢

你!见对方目光投来,莫如水眉梢一颤,鼓足了几分勇气,若要上船,先交灵石。

命都要没了,贪财的毛病还是分毫未变。

她忆起对方在秦山敲诈自己一事,登时无奈地轻耸肩头:我没钱

没钱坐什么灵船!修士气势一凛,迎上对方低沉的眸光又收敛了些,咳咳,我莫如水好歹也是做生意的,总不能做些亏本的买卖

闻言,白凡凡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确实,小本生意,赔了总归不太合适

就是就是。

不知莫道友的性命,值几颗灵石?见对方神色一僵,她笑着摆了摆手,我开玩笑呢,道友这般紧张做什么

紧张?一个能从绝尘山逃出的魔修待在自己身前,她能不紧张?

廖芥,不是我没提醒你,如今绝尘山的修士四处搜寻,寻不到你的尸骨誓不罢休,你便不怕我趁此机会将你卖了换钱?廖芥的气势逼迫着自己,她高出一截的个头简直便是个笑话。

谁知廖芥闻言也只是摊开双手,满不在乎地轻轻一笑:那便要看看,是你通风报信快,还是我取你性命快

她倒抽一口凉气,静默良久才僵硬地侧开身子:你跟我过来。

有钱没命的事她不会干,一个连同门师兄亦能杀害的魔修、什么事做不出来,她只得引导对方入船舱,悄无声息地避开舱内的诸位金主道友。

白凡凡假意没瞧见莫如水投向他人暗示求救的眼神,顾自打量了一圈阴暗潮湿的房间:这是客人住的地方?

廖芥你别不识好歹

她到底没再说什么,将手中长剑随意搁置在房厅的圆桌上:这里便罢,你先出去。盯着对方不甘心地缓缓退出,她又出声提醒,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注视下,相信莫道友不会做些蠢事。

莫如水步伐一顿,隐去了眼中的惶恐和气愤。

待门阖上,她才在四周设下禁制,确认无人靠近,盘腿而坐调息凝神。东洲此去云洲相聚不远不近,可若是御剑飞行亦需耗费大量精元,乘坐灵船是最好的选择。

她感受着房门外女修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船上本就人员繁杂,莫如水这样爱财之人,不会没挣过魔修的钱,只是这人成了廖芥,她怎么也不甘心。

这样焦躁的情绪延续了数日,直至离开东洲境地愈发明显。

是日,白凡凡正靠坐在甲板上的桅杆边走神,任由夜风吹拂,云间星星点点,似是镀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回头瞧去,才发现是抱着酒壶的莫如水。来人已然没有数日前那般肆意针对,不远不近地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着。

莫如水打量着她良久,十分不解:一个人坐在这儿做什么,何不进去同修士们赌灵石?

我一介被通缉之人,便不要去自找苦吃了。白凡凡难得没有呛她,只是目光随即挪回至满天星河,看得入了神。

喝不喝?她将手中酒壶递近了些,瞧见对方下意识摇头,微蹙眉心,你该不是怕我在里头下毒吧?

白凡凡登时笑了:你觉得我会怕毒?

不要便不要,我瞧你一人孤苦伶仃可怜得很,难得好心权当它喂了狗。莫如水掀开封纸,仰头灌了一大口,豪迈地发出一声舒叹,这酒产自云洲,不愧一绝你真不喝?

她默然摇头:喝酒对身子不好。

对面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缘由,许是夜风吹拂、少了些许憋闷和焦躁,莫如水摸索着自怀中掏出一小只瓷瓶来:补药配美酒,越喝越有!

见廖芥眉眼一抽未有搭理,她悻悻地收了回去,又闷下几口酒,气急败坏地将酒壶重重砸在一旁:老子憋死了,不吐不快!她全然不顾对方是否搭理自己,气势汹汹地起身阔步而来,廖芥,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么?因为你把老子耍的团团转、斗兽大会上险些丢了命!

白凡凡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身上,眸中的光芒微微闪动,双唇一张一合,吐出一句:

抱歉。

一股恶气堵在胸腔内,莫如水吃惊地瞪大了眼:你,你道歉做什么!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她急得抓耳挠腮,有本事跟我打一架!拳头硬才有资格说话。

我不打架。

廖芥!她猛然拽住了对方细瘦的手臂,咬牙切齿的语气微微颤抖,别以为如今不在东洲,我就不能把你怎样,我的人遍布四海八洲,只要愿意,你别想在任何地方立足!

白凡凡的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对方紧攥自己的手掌上,眉眼一蹙,对方果不其然低呼一声退开了数步,疼得抱手瞪眼。

夜色中的甲板静谧万分,她理了理被扯皱的衣袖,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她,盯得对方透不过气,这才敛下双眸:那日之事确是我所做,令你险些丧命也是我的责任,你若想发泄,我就站在这儿接你三招,绝不反抗。

莫如水见鬼似的瞪大了眼,仿似不敢相信对方说的话:你该不会又在耍我?前几日尚且威胁说要取我性命,今日便任我打三招,真以为我是个傻子么?!

白凡凡沉默片刻,不以为意地轻轻一耸肩头: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就站在这儿,给你半刻钟的时间明日便到云洲了,错过这个村可没那个店

前几日威胁莫如水的确实是她不假,她对莫如水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秦山附近讹诈自己的黑剑司机身上。可当对方酒意朦胧地责骂自己时,才意识到年幼时所做一切应当担起的责任。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似乎酒醒了些,莫如水退后半步,谨慎地捂紧了钱袋子。

她避开对方滑稽的模样,遥遥望着黑夜深处云洲的方向:多些提防确实是好的,若你不信便算。少挨几招,她倒乐得自在。

你要去云洲?这几日的廖芥有些反常,温和得令她不敢轻视,你一介魔修,难道不该去西域魔城么?

熟料对方答非所问:你去过西域魔城么?

没有,听说那里乌烟瘴气、荒无人烟,去那里做甚,又挣不了几个钱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莫如水最大的缺点是记仇,最大的优点却是忘仇亦快,只是她依旧提防对方,并未完全放下戒心。

也不知那儿的夜空,有没有璀璨烂漫的银河白凡凡思忖了片刻,转身欲回房,明日我便下船,今后你我再无关联,不出意外,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莫如水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慑,一时怔在原地忘了反应,直至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船舱回廊,她才难受地一脚踢开酒壶:扭扭捏捏叽叽歪歪,也不嫌硌得慌

灵船到达云洲上空时,恰巧是翌日凌晨天色蒙蒙亮,她在客房桌上放下身上唯一的一枚灵石,御剑离开了灵船。彼时街市冷清,晨露未散,偶有行人往来其间,街边的早点铺子早早地开了门,热气腾腾的蒸屉引来了饥肠辘辘的行人。

白凡凡收剑而行,踏在了这片令她熟悉的土地上。

景城的繁华留在了深夜,每行一步,零碎的记忆便被唤醒,只是廖芥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良久,对外头的印象,也仅介于带领孩童们逃出时瞧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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