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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凡凡终于站定在了美人面前,因身形高挑,望着眼前美艳却瘦小的美人,轻轻一笑:你觉得,我勾引魔王?

美人怔住,忽而被她的面目迷惑说不出托词来,她印象中的廖芥是个心高气傲、连护法轻轻一勾下巴也能折断其手指的奇女子,心中本不信廖芥会做出勾引人的事来,可感受着腰后紧紧牵连着她性命的魔咒,美人不得不鼓起勇气,继续质问:不错,若不是勾引,魔王为何夜夜笙歌却唯独召见你一人?

她盯着廖芥蛇蝎一般炽烈的相貌,想起她在魔王怀中巧笑讨好的模样,生出的半点好感也被理智淹没:怎么,怕我们夺走魔王的欢心?廖芥,我们也非自私自利之人,若是可以亦不妨分一点欢心与你,你又何故这般霸道,独独占着魔王一人

吵死了。白凡凡眉心微动,眼前人说的话勾不起她半分厌恶与波澜,她唯独觉得对方话多,吵得头脑生疼,于是未及对方反应,便见一道咒下,寒光锁住了美人的红唇,令她口不能言。

美人登时惊恐地瞪大了眼,周围的窃窃私语也一并化作沉默。

空旷的殿前广场,沉默得唯有耳畔鸦雀嘶鸣,白凡凡一步一步越过众人,青袍曳地发出的轻微摩擦便好似折磨人的邪魔低语,勾着他们心尖亦随之颤动起来,直至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肩头,望见了不远处天际刀光剑影的烂漫色彩,她才终于下意识地顿住脚步,盯着天际失了神。

旁人发现了不远处的意外,窃窃私语渐响,只听得一声长鹰嘶叫,众人登时脸色大变:那些修士攻进来了!

他们怎么现在来了?!

问这作甚,还不赶紧迎战!

白凡凡怔在原地,微睁的双眸间溢出的光彩早已看不见一旁擦肩而过的妖魔异兽,身旁如光晕般闪身而过的画面令她有片刻失神,她咬紧牙关、止住了微微颤抖的呼吸,心中涌动的除却兴奋,更多的则是恍惚与害怕。

她来了么,她会来么

二十年了,听闻清宣长老已然飞升九重,绝尘山内的诸多事宜由她负责,她素来事务繁忙,这等小事,应当由弟子来解决才是

想着,白凡凡心中生出些许怅然,可这样的怅然之色很快被压住,她极度冷静地转动指尖空间戒,终于取出了这柄二十年来未曾再看一眼的青玉长剑,剑锋泛着冷光,便如同数年来倒映着山川冰河的眸中不曾泛起分毫起伏,这剑伴随着她度过了漫长昼夜的孤独与寂寥,每看一眼便令她心中痛苦一分。

她深吸了口气,将青玉长剑护在怀中感受着冰冷的剑气良久,而后双目莹亮的望着天际绚丽的刀光剑影,御剑飞去。

她等不及了,她迫不及待地想亲眼见见师姐如今究竟如何。

心中无数次演练着面对师姐时应当如何解释,可脑海中的解释一遍又一遍被推翻,到头来,她神色恍惚,竟掩抑不住心中的紧张与无措。

白凡凡终于望见了郦城上空的压抑对峙,她站定在远处高塔,耳清目明令她轻易分辨出双方对阵究竟为谁。她身为郦城城主和众矢之的,本该第一个站出来,可当她瞧见城中一众风骨绝尘的修士负剑而立,其中却没有令她心心念念的那抹白衣身影时,她心中的火苗仿似被泼了一盆冷水,骤然熄灭。

她心中的迫切期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意和绝望。

连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急促的喘息掩盖不了愤怒和绝望,身周磅礴的凶煞气息弥散开来,铺天盖地的阴云逐渐聚拢、沉沉压抑着广阔的郦城上空,众人也终于瞧见了远处高塔的青袍女子。

廖芥!是廖芥!是女魔头!

远处渺小的修士们成群结队,激不起她分毫兴致,她微垂双眸,失望和愤然烧毁了心中的理智,令她双肩微颤,眼眶猩红。

你真的没来,为什么为什么

攥着青玉长剑的手无声握紧了几分,骇人的双眸缓缓抬起,死死盯着城内众人,阴狠的注视令修士有片刻安寂,随即令对面生起愈加澎湃的讨伐和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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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重逢

阴风散去了身周迫人的阴云和诡秘, 却吹不散她心头紧紧纠结的痛楚和难忍。她止住微微颤抖的呼吸,红着双目抬起了手中的青玉长剑,一切心中的期待与热切都叫浓重的失落包裹, 如同天际跌落至谷底,再无窥见光明的可能。

见不到了,师姐定是不愿再来见她

当初自己一声不吭从师姐的世界中消失, 走上这条与人世为敌的道路,她本该料到自己究竟有多伤师姐的心, 她又如何能苛求师姐避开千言万语来见她一面。

可是可是她不甘心, 这一切分明不是她的本心, 若是师姐来见, 即便不能暴露自己任务在身, 她亦想将这一切解释清楚, 她对师姐素来都是一片真心。

可如今,一切的解释都不可能了,师姐甚至不愿来面对她, 在师姐眼中, 自己一定罪大恶极、罪无可恕了吧

手中长剑冰冷的寒意打破了内里浓重的思绪, 白凡凡勾起唇角,笑意便如同身周的烈风般冷寂:你们是来砸场子的?

廖芥,我等是来捉拿你的!二十年前纵火景城胡家一事, 人尽皆知, 今日来便是为了取你性命, 告慰胡家亡魂!其中一名宽袍修士飞身上前, 止步在不远处的耸立的阁楼之上。他遥遥望着不远处高塔上颀身而立的青袍女子,愤恨与蔑视跃然脸上。

白凡凡捉摸着对方话中的指责,许是许久未曾听说胡家二字, 她眼中竟有片刻的失神:就凭你们?

今日我等轻而易举攻破郦城,便是为了来捉你,任何胆敢包庇女魔头廖芥的人,我等皆将其视作同谋,一个不留!

你算什么东西!说话的,是阎魔殿内的一位女魔修,她腰间盘着的长鞭尤似腾蛇,身形很是妖娆,只是半张面颊被丑陋的面具遮盖,隐约能瞧见面具下延伸出的疤痕,你当我们魔城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捉便捉?!

魔修们手中的兵甲纷纷指向了神色各异的诸位修士,修士们也不甘示弱,刀光剑影止于眼下,险情一触即发。

廖芥!几位魔修回过头来,盯着高塔上陷入沉默的女子露出不满的神色,只是这些修士虽为廖芥引来,他们也早已与之有了难以湮灭的矛盾,今日修士胆敢上门挑衅,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白凡凡手中的长剑聚集着强大的阴煞气息,几乎将众人笼罩得密不透风。而修士们也终于越过重重阴风,瞧见了高处女子近乎吃人的可怖神色。

廖芥!你身为绝尘山弟子,却一意孤行误入歧途,今日你若束手就擒,看在你过去身份的面子上,我们给你留一具全尸!

全尸白凡凡低低地笑了数声,笑声中裹挟着浓重的嘲意,只怕你们现下巴不得将我挫骨扬灰、永不入轮回吧。

她缓缓抬眸,对上一双镇定自若的眼睛,高楼屋瓦上的修士穿着一身熟悉的宽袍大袖,模样却十分陌生:你是绝尘山弟子?见对方沉默不语,白凡凡自嘲地笑了笑,我过去确是绝尘山弟子不假,也确实做了一些你们眼中罪大恶极的丑事可那又如何,绝尘山是没人了么,派几个新弟子便来打发我?

廖芥,你还敢嘴硬!

廖芥的名字也是你们能叫的?!她赫然一挥衣袖,磅礴的威压侵袭而去,毫不意外将高楼上的修士掀翻。修士面色一凛,翻了个身堪堪在飞剑上站稳。

他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这女魔头不过轻轻一挥衣袖,便令他差点儿落地,失了反抗的机会。他捂住心口涌动的热流,死死盯着居高临下面不改色的女人。

若我此刻还在绝尘山,你们好歹也要唤我一声师姐贸贸然便来找师姐的麻烦,这就是绝尘山的礼数么?

你什么意思?!修士咬牙切齿封锁住了部分血脉,隐约察觉到了几分眼前人的无奈和蔑然。

让你们大师姐来见我不,她已经不是大师姐了,让杜照卿来见我。

无礼之徒,竟敢直呼杜掌门的名讳!

掌门她差点儿忘了,自己亲自在千里镜中目送着杜照卿走上掌门之位,她怎么能忘呢,怎么能忘

廖芥,掌门曾说念及旧情留你一命,你却执迷不悟顽固不化,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见她怔在原地失了反应,修士立时掐诀念咒,赫然一道咒印迎面袭来。白凡凡陷入迷茫,下意识使出两分力来阻隔咒印的袭击,只是她没能恰分自控,回击的威压便好似穷奇海浪,几欲夺人性命而去。

下方修士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尚未收回威压,便见眼前蓦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白光将其紧紧锁住,令她动弹不得,隔开了四周的声色,下一秒,她只觉自己被一道无形的重压狠狠袭向天际,身周的画面扭曲模糊,砰的一声,她被砸在了地上。

白光渐渐褪去,四周早已不是郦城上空,而是身处寂静密林间。

她被一道困魔锁紧紧缚住,愈是挣扎便被困得愈是紧。身后的参天巨树抵着她僵硬的脊背,方才的落地令她有片刻失神,转瞬,内心便被强烈的熟悉感侵占。

她并未扭头,仅仅转动着眼珠感受身周寂静无人的阴湿密林,唇角的笑意也随之轻轻颤抖起来:是是你么?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冷寂和沉默,她还欲开口,便听得一道轻悄的脚步声自身后由远及近而来,最终停在了巨树后,并未走近她的视野。可她依旧通过清冷的气息辨别出了其中的几分熟悉。

她的千言万语,化作了眉心紧蹙和难以启齿,微乱的呼吸在密林间尤为明显: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你不愿见我一面么?

身后人的脚步好似死死地定在原地、分毫未动,直至一柄冰冷的长剑越过巨树,抵在了她的脖颈。

剑锋之上冰冷的寒气透过脖颈细嫩的肌肤侵入体内,白凡凡僵住身姿,内心早已被浓重的喜悦兴奋取代。

她来了!

她愿意来见自己!

轻弱的脚步声绕过巨树缓缓而来,终于望见一抹雪白的长靴站定在身前,长靴之上隐秘低调的金纹透出几分严厉与威仪。

白凡凡的呼吸愈加急促,却僵在原地始终不敢抬头对上那张面庞。冰冷的剑锋轻轻摩挲划过她的脖颈,而后抵在了她的下巴上,微一用力,她便被迫抬起头来,不得不以一种仰视的姿态面对那双二十年未见依旧令她心心念念的眼睛。

她怔在原地,注视着师姐近乎分毫未变的绝色容颜,只是那双素来澄澈清丽的眼眸,再也看不到过去那般摄人的光芒了。杜照卿的双眸沉如死水,盯着她的模样好似能将其卷入深不见底的逆流,令她茫然,令她窒息。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杜照卿近乎毫无表情的面色,像往日一般扬起灿烂的笑容:师姐凡凡想你了

下巴上的剑锋分毫未动,直至她倾身上前几分,锋利的长剑划过下颌,溢出几分血珠,杜照卿才面不改色地退后半步,避开她的靠近。

师姐

你还在撒谎。杜照卿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果不其然令她怔在原地,忘了反应。许久未见,师姐的声音也好似沉寂不少,缺了往日里的清亮和温煦。

可她万万没想到,二十年没见,师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她在撒谎?

面前人确是师姐,却又不像师姐

她眸光闪动,颤抖着吐出一句:师姐,我是凡凡啊见对面无动于衷,白凡凡蹙紧眉心,急切地想要冲破捆魔锁的禁制,愈加收紧带来的痛楚不能令她生出分毫异色,她死死盯着面前那张让她茶饭不思的面庞,几次想起身却又不得不坐回至树边。

师姐

杜照卿收回长剑,注视着她奋力起身时的狼狈模样,眼底没有分毫触动。她走近几步,以剑撑地半跪在丫头身前,欺身将她困在自己的视野中:廖芥,你骗了我二十多年

她怎能听不出师姐语调中的颤抖,可迎上对方几乎要将自己拆食入腹的阴鸷眼神,她忽的脑海间一片空白,微微张唇半晌才艰难地吐露半句。

师姐我没有骗你下一秒,自己的下巴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掌紧紧锢住,疼得她下意识咬紧牙关,不能反抗。

那你现在又算什么?廖芥,你真当我还是过去那个被你花言巧语欺瞒、却一心只想着自欺欺人的杜照卿么?!

师姐是天边的神明,是照进她心底的光束,可当她望见对方冰冷平静的眸底划过一丝怨恨时,她的心像是被一柄尖刀狠狠刺穿,疼得无法呼吸,不能言语。

杜照卿越靠越近,禁锢着下巴的手也愈加收紧,她盯着对方意图从中窥见几分痛苦的神色来得到报复的快感,直至二人的面庞近在咫尺,对面坚定的目光也不曾移开。

杜照卿终是缓缓闭上双眼,不让自己眸中的痛苦溢出分毫: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过永远不会负我,见我绝望、见我难堪,你便觉得开心么

她的自言自语低声喃喃融入寂静林间,分明做好了质问报复、取她性命的准备,可为什么为什么听见她唤自己师姐,她便心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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