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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玉沉声喊了句进来,随后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宋情看着那张儒雅的中年面孔,瞬间眼眶变得湿润。

爹!

那人朝他温和一笑,与记忆中并无二样。

我儿可安好?

宋情强撑着从贺兰玉怀里起身,慢慢走到宋云飞面前,爹,你这阵子去了哪?有没有受伤?

他赶忙上下打量宋云飞,发现心心念念的父亲身上并无异样,多日来悬挂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我儿放心,爹没事。宋云飞握住宋情双肩,关切地问:你呢,你没事吧?

宋情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此时,他背后的贺兰玉只道:你们父子久别重逢,朕也不打扰你们。卿卿,你们好好聊。

宋情满眼只有许久未见的父亲,连半点眼神都没给这尊贵的一国之君。倒是贺兰玉临走前,特地看了宋云飞一眼。

儒雅的宋庄主与他对望,并没有说什么。

贺兰玉走后,宋情连忙问起宋云飞这些天的情况。宋云飞只道那日镇天门破了降龙阵,他立刻便带着贺兰嘉从小路逃跑,随后一直躲在淮州境内,直至贺兰玉的羽林军找到他们。如今贺兰嘉已被抓回宗人府,他则被带回宫,得以与宋情见面。

看到他安然无恙,宋情总算知道何谓是天之大幸。

可接下来宋云飞的话,却让宋情愣住。

此次幸得皇上宅心仁厚,没有追究我劫走窝藏旧太子之罪。来时我已听羽林军的人说过,是傅惊雷罔顾圣命,残害我们宋家。如今他已伏诛,孩子,我们父子要拜谢皇上才对。

可,爹,傅惊雷是贺兰玉的下属,破阵之法也是贺兰玉他话未说完,宋云飞却是按住他的手,目光流露出责备之意。

切不可诋毁皇上,你要记住,绝情山庄之祸是因我而起,罪在我身。皇上仁慈,如今没有定绝情山庄谋逆大罪,反而将众人厚葬。且如今还让我们父子团聚,我儿,需得铭记皇上大恩大德呐!

眼见父亲语重心长地说了这番话,宋情霎时哑然,保能眼睁睁地望着宋云飞,心中百味杂陈。

他究竟要拿贺兰玉如何是好?

*

与宋云飞见过面后,宋情心中郁结终于渐渐缓解。可他伤势仍未见好转,成天依旧疲乏无力,凭自己之力根本无法离开东宫。更何况,贺兰玉也不许他离开。

如今,宋云飞也在东宫住下,不过他这位父亲倒是比往日沉默许多。

宋情每次与他相见,对方更是寡言少语,偶有开口,倒是叫他莫要与贺兰玉生分。

眼见父亲对贺兰玉恭敬有加,宋情心中那道坚固的墙开始摇摇欲坠。他恨贺兰玉,也恨自己。绝情山庄覆灭皆因他从降龙阵救了贺兰玉回来,可现在他爹却要他感谢贺兰玉?

难不成他错了?

生平第一次,宋情发现活着竟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他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贺兰玉,面对这个曾经他想要厮守一生的仇人。

这日,贺兰玉下了朝便过来,往日见到宋情时总是舒展的眉眼,此刻却皱得紧紧,面露难色。

宋情这些天依旧对他冷眼以待,然而今天他也察觉出这人神色有异。这个男人曾经是他的最爱,即便现在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可贺兰玉的心情他总会不自由自主地捕捉到任何细微变化。

果然,贺兰玉告诉他,朝中不少大臣知道了宋云飞被他接在宫内之事,纷纷上奏必须严惩宋云飞,治他谋逆之罪。

宋情一听便慌了。纵然他们是武林世家,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倘若朝廷真要治他爹的罪,那便是天崖海角,宋云飞也难逃追捕。

即使真能逃脱,可难道要一辈子都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宋情当即攀上贺兰玉的手,你若要追究,我愿以我一命抵我爹的,你放了他!

卿卿贺兰玉趁机覆上他的手,拉着他坐下,语重心长说道:你在想什么?朕怎么会要你爹的命,更别说拿你顶替你爹?

宋情目光微动:你能放了我爹?

见他如此急切,贺兰玉话里透出几分抱怨,卿卿,这可是你近来跟朕说得最多的一次话。

宋情却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贺兰玉,我且问你,你真的能放了我爹?

当然。宋情面上露出喜色,可贺兰玉又道:朕可以跟朝臣说,当日是你在降龙阵中救了朕,救驾有功。功过相抵,加上你爹又是受贺兰嘉蛊惑,并非真的有意与朝廷作对,自然可免死罪。只不过嘛

宋情正弯起的嘴角僵住,只不过什么?

贺兰玉深深看着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呀。

宋情当然不舍得让宋云飞受罪,贺兰玉,我爹年事已高,我作为人子,愿替他受一切罪过!你无论要判他什么罪,我都愿意领。

卿卿,你又在说笑了。贺兰玉叹了口气,且不说朕怎舍得你受苦,刑法森严,又怎容得你替你爹领罪?

难不成宋云飞逃过死罪,还要活生生熬刑罚吗?

宋情一时茫然无绪。他从小便醉心剑道,品性纯良,生活也极为简单,眼下这等大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倒是眼前的贺兰玉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上前握紧他双肩,情真意切地道:卿卿,其实朕早就为宋伯父想到法子。这办法既可让他免于一切罪责,又可以让你留在此处与你团聚,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

能让宋云飞免罪的办法?

宋情当即便反捉住他的手,目光急促,你说,只要能救我爹,我什么都愿意!

贺兰玉低垂眼帘,落在死死捉住自己龙袍的手,勾起嘴角,轻声道:你嫁与我为妃。只要你成了我的妃子,那你爹便是国舅。一旦你爹成为皇亲国戚,你又救驾有功,那么朝堂之上朕自能赦免他的罪,那么朝臣也无话可说。

卿卿,只要你入宫成为朕的妃子,便能救你爹了。

第54章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宋氏温文尔雅,品性良善, 且有救驾之功, 着即册封为皇贵妃, 钦此。

新皇登基不到一个月, 立即册封宋氏为皇贵妃。至此, 后宫中并无其他妃嫔,只有一位男妃。

此诏一下, 朝中议论纷纷。不少重臣立刻上奏请求新皇需召开选秀大会,广纳秀女进宫。而当朝宰相, 也即是新皇的外公,更是多次进言, 万不可让纳一男子荣升皇贵妃之位。

可这一切,新皇置若罔闻。宫中欢天喜地地办着册封大典,甚至新皇还特地赐宋妃一座南淮殿。

这南淮殿原先便是九清殿,位于皇帝所居的大明殿右方。传闻宋妃乃是江南淮州人, 为解宋妃思乡之情, 皇帝便将九清殿的牌子摘了, 重新换上南淮殿之名。

这宋妃刚入宫, 便已深得帝王无上恩宠,这明面的、暗地里,实叫人眼红。可惜所有的流言蜚语, 都被挡在南淮殿的墙外。

今日南淮殿张灯结彩, 入眼皆一片红火。入夜时分,身着龙袍的男人推开卧室的雕花木门,就见一道红色身影坐在窗边。

滇州盛产的珍品云纱, 苏州最顶尖绣娘不眠不休赶工十日,将金线织于其中,才制成的九重描金纱衣。只见那身红纱在烛光下,轻柔若天上云朵,明明灭灭间,竟还泛起点点金光。

倾国之姿未施粉墨,只是将头发拢在背后,用一根红绳系住。新皇特地放低脚步,走近才看见他新册封的宋妃正在看什么。

他伸手轻轻抚过放在剑架上的那柄剑,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眉头轻蹙。

长臂从腰间环上,贺兰玉从背后将人抱住,头贴着宋情,带着淡淡笑意道:卿卿,还想拿剑吗?

他的手覆上宋情抚剑的手,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吞吐,卿卿,江湖纷杂,你既已进了宫,日后便无需再动剑。绝情剑,收起也无妨。

宋情自嘲一笑,绝情剑呵,是该收起了。我配不上它,它此刻若是有灵,想必也会觉得我辱没了他。堂堂绝情剑,如今却沦为男□□妾

贺兰玉挑眉,他扳过身前这人,沉声道:你为何总是如此钻牛角尖?大裕皇朝历来便有册封男妃之例,卿卿无需介怀。你且放心,今日朕刚登基不久,立刻封后恐会引起争议。不过,待过些时日,朕自会想办法让你登上后位。

他执起宋情的手,目光变得轻柔:届时,你我共掌江山,白头偕老。你曾经不是说过,此生最想的,便是与朕相守吗?

宋情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神色凄然惨淡,贺兰玉,我想守着的,是绝情山庄,是我的阿瑾。

手上的吻骤然停住,男人浅色的瞳黯了黯,朕是余瑾,卿卿,你的阿瑾便是朕。

眼前这个人不怒自威,雍容华贵,天子之容教人心生畏惧。宋情轻摇头,沙哑着声,不是,你不是他,我的阿瑾已经死了

死在绝情山庄覆灭那天。

怒意从心中涌出,贺兰玉一双眼中划过阴鸷,可很快,这些异样情绪被他压了下去。他勾起温和的笑,卿卿,你莫要再想这些了。今日乃我们大喜之日,良宵苦短,我们切莫负了良辰。

说罢,他将这抹绝色身姿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床边。

宋情自从在东宫醒来,内伤虽逐渐好转,可身体仍是疲乏无力。连日的郁结忧思令他整个人更变得羸弱,如今的他,就这么轻飘飘被贺兰玉抱着,然后放在了红色喜被上。

手,解下床头帷帐,掩去了一床旖旎春光。

很快,龙袍、红纱从帷帐中被丢出,烛火烧得噼啪响,挂满红色喜绸的卧室内回荡着声声爱语。

卿卿,朕的爱妃

此生,朕绝不负你

宋情睁着眼,他看着头顶象征着大喜的红色绸帐,脸边划过两行清泪。他看见很多很多人的面孔,小桃、王哥、阿黄那么多张脸如跑马灯般闪现着,最后却定格在宋云飞语重心长劝他要入宫的脸上。

罢了,若是能救得一人,哪怕此生他永坠阿鼻地狱又何妨?

宋情伸手抱住身上的男人,闭上眼,泪意不断。

无形中,好像有很多只手从身下伸上来,将他拉进无尽深渊中

*

新皇登上九五之位后,首要一件大事就是整顿吏治。他重新任命吏部、刑部、户部官员,将陈年积压的贪污舞弊案翻出来彻查。同时特设言鼎,将一口大铜鼎立于京中闹市,鼎中只留一道小口容百姓投信,每日晨昏皆有专职官员开鼎取出里面信件,直达天听。

贺兰玉以雷霆手段治国,一时间,朝中众臣人心惶惶,百姓却是拍手称赞,连说新皇乃前所未有之明君。

新皇天人之姿,治国有方,唯一可以被人拿来议论的,便只有他后宫那位男妃。

传闻宋妃虽是男子,却拥有倾国之貌。而新皇对宋妃恩宠备至,宠到什么程度

曾有朝臣奏请皇帝应从各地门贵中选拔秀女,填实后宫,早为皇室开枝散叶。这话不知怎的传到宋妃耳中,宋妃还未曾说什么,新皇当即命人那大臣重打十大板子。

至此之后,朝中无人敢提选秀一事。

现在整座皇宫,甚至连只狗都知道,后宫只有一位主子,那便是南淮殿的宋妃。

可那宋妃却是个喜爱清静,与世无争之人。他成天就在南淮殿里,除了探望其父,其余时间未曾踏出南淮殿一步。

偏偏就是这么个不争不抢之人,新皇把人疼进骨子里了。

这天,司成业下了朝就被传至御书房,神色清冷的圣上开口就是要他想法子,如何堵住朝臣的嘴,将宋妃的位分再往上提一提。

司成业心里大惊,这宋妃已是皇贵妃之位,再往上提不就是

他喉头滚了滚,皇上,这大裕自古未开男皇后之例。

男人入宫为妃,已是惹得朝臣议论纷纷。这若还要立后,司成业一想头皮便发麻,朝中必掀起轩然大波。

可坐在书桌后方的天子接过太监送上的碧螺春,轻抿一口后,狭长的眉眼透着几分不悦,规矩是人定的,本朝也并无规定男妃不可为后。

司成业暗忖,这皇上还真对那少庄主疯魔了,将一个江湖剑客纳入后宫不说,晋为皇贵妃已是极限,现在居然还想着要立后?

他斟酌片刻,才想出比较妥贴的措辞,皇上,宋妃出身江湖,倘若现在立后,臣恐怕朝臣会以他的身份来作文章。

此问题贺兰玉不是没想过,他放下茶杯,幽幽地道:这个无妨,朕已想过。等过些时日,朕会给宋云飞追封个侯位,到时宋妃便是名门之后,谅他们那些老古板也不敢多言。

原来,这位主子已想出计策。然而,司成业却忧心忡忡,皇上,倘若宋妃发现宋庄主

贺兰玉冷眼瞥他,后者当即讪讪停住 。

没有倘若,你一定要安排好,宋妃他只需知道宋云飞不日即将远游,此后在路上遇见八大派之人,被刺杀身亡即可,知道吗?

是。司成业这声应得有些虚。他怕只怕,这纸会包不住火,要是朝一日宋妃发现他们耍的技俩,那

这宋妃他是见过的,也知道这江湖赫赫有名的绝情剑为何会入宫为妃。

这一切,皆因一个宋云飞。

若是这层虚幻的纸被捅破,司成业不敢想象将会发生何事。

行了,见司成业也暂无头绪,贺兰玉索性换了个话题,现在整个中原武林局势如何?

司成业回过神,当即答道:现在八大派已经对镇天门投了贴,表示绝对会忠心朝廷,服从镇天门。皇上,如今武林各派唯镇天门马首是瞻,绝不敢对朝廷生有二心。

贺兰玉勾起嘴角,嗤笑道:一群乌合之众。此后你多分些心,好好利用镇天门来牵制那些门派,特别是赋税,这些江湖门派以后必须向当地官府缴纳税费和人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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