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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西川对他有一定的防备,目前死士派不上用场,加之东洧现任国君在不间断追杀。要是等月泽兰缓过气站稳脚跟,恐怕是颗威力不小的炸弹。

西川那边有你,淮北有父王把持,这两部分我都不担心。就剩他的枝叶需要清理了,我自是要下点血本一劳永逸的。

太子殿下说的这些,蔺衡大致查到不少。

然而他当年在虎门关中毒意外被救,无从得知噬命的来源,便没往关联上深想。

国君大人掌握的情报是洛琛死后,月泽兰因洛琛太过宠爱,允他干预朝政,遂引来东洧现任国君的追杀。

他走投无路奔靠西川,这才有了西川、慕之桓、月泽兰的三方联手。

神庙就是月泽兰在南憧的一个据点,是蔺衡在发现西川派细作打探他是不是真想对淮北出兵时查到的。

否则那些死士来无影去无踪,怎会这么快就按图索骥找过去呢。

你呀。

蔺衡一声轻嗔,既心疼又欣慰。

心疼小祖宗以自身为饵,替他守护南憧江山。

欣慰他的阿裎聪慧果敢,已有满腔贤君之志。

提到老国君,蔺衡蓦然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不觉面色蕴上黯淡。

抱歉,阿裎,有件事我瞒着没跟你说。据我的部将秉报,淮北老国君病重,朝堂许要生变。

我不愿你在风口浪尖中回国,打算将慕之桓彻底拔除再告诉你。现下.........我想时机大概到了。

倘若你即刻要走,我会为你安排最好的车马和军队护送。往后时日,不论留在淮北,还是来南憧,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这件事对相爱的两个人来说很残忍,亦很现实。

慕裎到底是淮北太子,假使老国君病重驾崩,他必定要继承大统成为新任国君。

两国相隔甚远,一旦分开,极有可能就是天各一方的结局。

细思及此,蔺衡神色愁苦,眼眶都红了。

慕裎倒很是平静,甚至唇畔微勾:这是我专门放给慕之桓的烟\\雾\\弹,你居然连这也查得到?

啊?

蔺衡切实愣了一瞬。

旋即他无奈摇头,望向小祖宗的目光宠溺到不行。虚假情报会害死人的。

谁让你藏着掖着不说?我哪猜得到你有在淮北朝堂捕获烟\\雾\\弹的本事嘛。

实话。

蔺衡苦笑不已。

老国君果真身子康健?

果真~慕裎点头:要是母后不闲来无事找他研究菜品的话,再活个二十年估摸没问题。

他也不想。

可惜炸厨房是遗传。

所以你攻打淮北,是在为我扫清障碍、铺平登基道路,对不对?

话头陡转。

明........蔺衡准备说明知故问的,喉间一凝,出口却嚅嗫道:这是我的谢礼。

谢你不论贵贱,始终都站在我这边。

慕裎不禁荡开笑意,苍白的脸庞上浮现焕发光彩。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真应该带你回淮北,在我那些眼睛长在额头上的皇兄们面前溜达一转。

叫他们看看,当初百般鄙夷的贴身近侍,如今是怎样带着本太子享清福的。

阿裎.........

蔺衡微微叹息,扬开双臂拥心上人入怀。

在淮北,很辛苦罢。

这个问题他以前问过。

只是当时慕裎含混搪塞,并未提及详情。

那一手剑法精妙绝伦,非多日潜心刻苦,绝不可能在二十不到的年纪便有这等高的成就。

兔宝宝一反常态没遮遮掩掩,如是怨念道:早跟你过你好多回我现在可厉害了,你偏不信。

信。

蔺衡当然信。

要早猜到小祖宗说的厉害是指这个,他一定会撤掉殿宇里所有的致命机关。

艺高人胆大,万一慕裎哪日心血来潮挑战自我,栽在机关里出不来,他到哪哭去?

以后不许胡闹,危险的事交给我来做,你别犯傻。

嘁......瞧不起谁呢?一个人冲到神庙找我,就不是犯傻啦?

是救。

以为慕裎被掳走,着急忙慌去英雄救美的。

而且照惯例,救了人对方得以身相许。

蔺衡在心里默默辩驳。

他还想就此点约法三章,省得日后闹出伤脑筋的幺蛾子,不料太子殿下先声打断:不行,危险的事你也不能做,我会担心。

感天动地!

崽崽长大了!!

崽崽学会心疼夫君了!!!

蔺衡双眸炯炯。

慕裎继续道:那让小舅舅去做罢,他命硬,我说的。

............

廉溪琢:满脸都是脏话

双方情报交汇完,蔺衡看着太子殿下不甚安好的脸色,还是想去宣个太医来诊脉。

我没事。

慕裎笑得清浅。

此刻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了,对么?

嗯。

蔺衡眨眨眼表示肯定。

又因小祖宗扯衣袖往外走的行为表示疑惑。

你身上负着伤呢,不好好歇息,要去哪儿?

去给我的阿衡庆贺生辰啊。

庆、庆贺生辰吗?

那就是会有小礼物的意思?!

蔺衡突然露笑。

做什么啊?

戴上。慕裎取出条玄色绸布,用没受伤的手在他眼前扬了扬。是惊喜,不能直接看的。

神秘兮兮。

蔺衡依言照做,蒙住双眼,任由心上人牵好引路。

台阶向下,他感觉似乎进了某条暗道,周遭静谧非常,依稀能听见从密孔涌进来的气流声。

兜转小半刻。

慕裎停步,声线温柔似月。阿衡,你会爱我多久

蔺衡没想到会有这样一问,思忖少顷:至死方休。

他不说虚无缥缈的漂亮话。

有的只是完完整整的这辈子。

直到呼吸停止那刻。

真好,我也是。慕裎说。

取掉绸布罢。

视觉很快重复光明。

是真正意义上的光明。

蔺衡置身于无数荧光中,那些荧光不是烛火,而是提取的荧光粉,放在大小不一的琉璃球内。

琉璃球经细铅丝支棱,气流带来的风使它们摇摆不定,入目像极整片连绵星海。

慕裎就站在不远处,手捧栀子,一步步向他走近。

你送我万里江山,我便赠你漫天星辰。

这捧栀子我不簪在你远去的行囊上,只作与你久别重逢的贺礼。

生辰快乐,我的阿衡。

星光里慕裎眉眼清秀,嗪笑相望,比世间任何景致都要动人。

要不是怕弄疼小祖宗,国君大人必定会紧紧抱住他,吻上千遍万遍。

而唇瓣最终以蜻蜓点水的力度落下。

蔺衡感受到零星水渍。

却不是他的。

对不起......

慕裎缓缓闭眼,虚脱无力的身子滑进他双臂。

我有些累了,想睡一觉,也许.........会睡很久。

你别害怕,阿衡。等凛冬散尽,依然有我爱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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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在生辰结束那一刻,二十四岁的蔺衡没迎来他的幸福生活,却等到了光明永寂的结果。

廉溪琢闻讯赶到长明殿的时候,寝殿内已经站满了太医。

什么叫身中奇毒,你们束手无策?!孤要他活!要他安然无恙的活着!

蔺衡情绪几近崩溃。

他拽紧御药房最有威望的两名太医嘶吼,胡乱上药的伤处伴随动作挣裂,透过衣衫洇出大片深褐斑驳。

你冷静些。

廉溪琢蹙眉劝阻,拉退瑟瑟发抖的御药房掌事,侧目向床榻睨去一眼。

就这一眼,让他的心不自主沉下去半截。

不是冷静的问题。

蔺衡没当场魔怔都算好的了。

慕裎许是昏迷前吐过血,唇畔残存未干的血渍。

神色憔悴,双目紧阖,惨白面庞与浓郁黑气交映,通身散布着一种徘徊鬼门关的绝望之感。

怎么会这样..........

蔺衡眼眸勾直,盯着心上人一言不发。

廉溪琢也被震惊到了,他再度发问,这回声音里有明显的颤动和焦急。

你们愣着作甚,还不快设法施救?

回禀王爷,国主陛下所中的毒名为噬命,乃天下三大奇毒之一。这味毒从古至今并未流传出任何解法,若贸然开药,恐怕.........

说话的是杏林名圣周博怀,他十六岁便以医术精湛名扬桐陵城。后经先帝特召,在皇宫里专为掌权者祛病诊脉。

入宫这些年,凡遇除疾从未出过半点差池。如若不是真棘手,他是决计不会在这种关头推任迟疑的。

臣有负圣望,请陛下惩处!

一言出,满殿太医纷纷跪地,向国君叩首告罪。

此时说这些没用。

即使杀光所有人,根本问题仍旧没得到解决。

蔺衡面色犹如僵凝,他挥退部分不精此行的太医,仅留下周博怀、张臻等人继续诊治。

慕裎脉象虚浮杂乱,丢失意识的把控,溃败气血四散游走,在命门处不停冲击。

观其凌厉程度,俨然是毒性潜藏已久,如今全被勾起的模样。

我来罢。

见蔺衡要催动自身内力给人护住心脉,廉溪琢不由鼻头发酸。

他无法保证此番举措有多大效果。

但做国君的那个不久前刚参与了一场艰难打斗,状态本就不佳。

再强行消耗,定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内伤。

不必。

蔺衡言简意赅,掌心微抬,贴上慕裎逐渐降低温度的身子。

我不会让他死的。

护住心脉顶多拖延一两日,要短时间内找不到解药,终究难逃厄运。

周博怀于毒理颇具研究,张臻对用药有独到见解。他们两人连忙合计出一份清心培元的药汤,先帮慕裎稳固着病情。

这毒发作得太过突然,蔺衡没有心理准备,廉溪琢也没有。

小舅舅平日里能言会道,最擅劝人别钻牛角尖。

而眼前这副境况,却让他如鲠在喉,产生了久违的无助跟悲戚。

宫人依命送来的书册堆积成小山,蔺衡运完第一轮内力,顾不上调整气息,立马就盘腿坐定开始翻阅类似的症状疗法。

他不信太医说的绝对。

世间万物。

总逃不过相生相克。

纵观全局。

那三味奇毒,情长、千机、噬命,其中两味都出自月吟。

当年他在虎门关是怎样侥幸遇救的,如今全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

久别未逢之人。

哪有什么久别未逢。

只有他的阿裎始终不曾离开。

始终以命相护。

蔺衡这场自我折磨的行为,暂停速度比廉溪琢设想得要快。

不为其他,整整一夜不间断往返传送内力、翻阅书卷,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般消耗。

吃东西。廉溪琢将粥碗递到他面前,不出意料的,下一刻就被人虚弱推走。

别挡路.........蔺衡挣扎着起身,奈何眼前一阵晕眩,又摇摇晃晃跌回书卷当中。

好在纪怀尘一忙完便赶来接替,他情况尚可,足矣为国君大人争取几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吃东西。廉溪琢坚持。吃饱睡一觉,这里交给我们。

让开.......

鲜香的粥在此刻丧失诱惑,不仅勾不起食欲,反倒让蔺衡忍不住俯身干呕。

我会找到解毒办法,很快了.......真的,再给我半日........

莫说半日,照他这身心俱伤的折腾,多撑半个时辰都难。

听我说,小衡。

廉溪琢掰他的后颈迫使对视。

慕裎不会死,有你在,他一定能平安脱险。

你不希望他醒来看见你支撑不住,消瘦一大圈的,对不对?

蔺衡眸光涣散,本能对安全脱险四个字格外敏感。

对........我还要照顾他,我撑得住.......他一定会醒来,我可以等!

好。廉溪琢点头,隐下嗓音里的哽咽。吃点东西,我们陪你一起等。

从入席生辰宴起,蔺衡就基本颗米未沾。

一直往外耗不往里进,被拖垮是迟早的事。

国君大人强忍难受,才潦草扒拉了两口就将碗一搁:我去看看阿裎。

廉溪琢无奈,清楚现下缓兵之计是行不通的。只得依他的来,稳住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几帖清心药汤灌进去虽不能解毒,但也并非全没效用。

至少慕裎的脸色看上去有好转迹象,黑气浮动渐慢,四肢麻木出现缓解。

国主陛下的求生意识很强!

张臻声量拔高,无端传递出一股振奋人心的感觉。

蔺衡不禁长长舒气,颔首远望,似乎想把窗椽边的暖阳映进眸底,而后一寸寸替慕裎温柔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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