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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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岁言并不吭声。

明明余归寻给了你全部解药,你为何要唬我说余归寻并未把全部解药给你?洛子川问道。

对不起。林岁言道。

洛子川一下子顿在那里。他想要的只是一句对不起吗?

你舍命救我同云丘,我却为了激你而哄骗你,是我之过。林岁言说道,对不起。

洛子川的牙齿咬在舌尖上。

可你那时若没有什么东西激一激你的心智,恐怕是

洛子川呼出一口气,心却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似的。林岁言这是在救自己啊,他不是小鬼,编织出善良的谎言只是为了是自己活下去,他又怎能跑到这里兴师问罪?

越想越矛盾,小鬼那张面孔像阴魂似的缠绕洛子川。

抱歉。洛子川道,是我不对,误解了公子的好心,还望公子看在我刚从阎王那儿过了一遭恕罪。他继续说道,此外,我还有一事相问。

何事?林岁言抬起头说道。

我想问,公子那时所说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是否为真?洛子川的眸子盯着林岁言那张面具,他知道,面具下掩着的,是一张英俊容颜。

自然是真的。林岁言答道。

洛子川的心像被什么拧了一下,又像是被密密麻麻地银针刺着。从心口蔓延到四肢。奇了怪了,林岁言所说的话明明句句无错,他心痛个什么劲!

你为何要如此相问?林岁言道。

无事,只是洛子川改变了话语,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我去试药,并非是为了讨公子欢心,从而变本加厉博得公子对我的关注。只是为了保以前对我的恩罢了。

我自是知晓的。林岁言说话间,嘴角擒笑。

洛子川点点头:既如此,我先回去了。公子药效刚过,也得赶紧去歇息。

好。林岁言只说道。

望着洛子川转头离去的身影,林岁言总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

他为何会对骗如此敏感?林岁言想道。

倏然,一个冰冷的念头从林岁言脑海中浮现开来。

时日已然黄昏,洛子川坐在屋内。阳光穿透虚掩着的窗子,撒了进来,把整个屋里照得一片光亮。

洛子川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酸酸的,辣辣的,苦苦的多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反照出洛子川脸色更加苍白许多。

自己应当是病了吧,又或是被骗了太难受,胡思乱想罢。

洛子川太脆弱了,自打他毫无防备地听信了小鬼的谎话,被伤得一无是处后,洛子川退却了。他不敢再轻易地相信别人,总是和别人保持距离。这种距离不止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洛亦止与李浮华亦懂,他们从不欺骗这可怜的孩子,用最质朴的关爱细呵护他脆弱的心灵。当洛子川好不容易再对林岁言此人产生信任后,林岁言又骗了他,把他的内心逼到崩溃。

洛子川只能拿林岁言这是为了自己好安慰自己。事实上,如果林岁言真的不为他好,洛子川大抵会拎包袱走人这会儿风头大抵已经过去了,他是云川谷的小公子,干嘛要被别人这么骗。

洛子川只能拿这理由搪塞自己。但他又不能如此糊弄自己,因为每一根发丝都晓得,这不是让自己心酸的重要原因。

那会是什么呢。

洛子川栖在床头上,开始反复回忆林岁言说过的那些话。

究竟是哪一句让自己那么难受?是那句脸不红心不跳的欺骗性极强的话语?亦或是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洛子川胸腔油然而生,一开始只是一星半点,后来便愈发强烈。心中一片苦涩。洛子川定了定心绪,感觉他越来越弄不懂自己的心。

他躺在床上,盯着那虚掩的窗子,眼中情绪隐晦不定,不知在思考着些什么。

我,算得是别人吗?迷茫的内心中,忽然出现一个声音。

是我自作多情了。洛子川垂眸喃喃道,在与那个声音回应。

日落,陆云丘闯了进来,把尚在睡梦中的洛子川吓个半死。

子川兄,出去吃晚膳了。陆云丘热情地招呼道。

你如何?洛子川询问道。

听到这儿,陆云丘顿了一下,双手抱拳,话语中的感激之情不必言明:我能有如今的康复,全要感谢子川兄的救命之恩,吾日后必将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洛子川笑了:我并非指望你如此

我自然知晓。陆云丘答话,子川兄,你真好,同林洛姨和公子一样。都是些面冷心热的义士!

洛子川点点头,突然说道:你我还有公子怎么说也算过命之交,为何从未听你提及过你父母?

陆云丘一霎时愣在那里,良久,才反应过来:我不记得大他们长什么样子了。自打我记事起,便一路随着林朔将军和公子南征北战。后来林朔将军逝世,我便遵守将军嘱托,一路保护公子。其实大多时候,还是公子保护我,不瞒子川兄,我同公子一路逃亡,期间更是目睹了太多的人性险恶。幸运的是半路遇上了林洛姨,她虽然看上去凶了些,可是不仅教我们武功,也传授了许多道理。有些时候,还挺过意不去的,林洛姨把我当自己的后辈般看待,我却曾在眼皮子底下把公子看丢过

洛子川轻轻啊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如何会把他看丢?

是这样的。陆云丘垂下头,带着点羞愧说道,那时我们四处环游,恰巧路经一座被灭门的武林门派,据说和林朔将军还有些瓜葛。公子当时脸色就不大对,洛姨当初也是想帮的,但害怕是朝廷的阴谋,故意引诱我们上钩,所以

一股凉气顺着洛子川手腕蔓延,攀附在他心上,洛子川假笑了笑,试探地问道:你可知,被灭门的那武林门派名为何?

陆云丘摇摇头:说来惭愧,当初年纪太小,做不到如今这般打抱不平,时间一长便被抛之脑后了。当日夜晚,夜深人静之际,公子却不知去了哪,这一去便是三四日,我和洛姨都担心坏了

你公子幼时可曾长戴一鬼面?身形如作妖小鬼?洛子川道。

的确如此。那时朝廷有公子的画像,逢人只需掏出画像一验便可。那时并没有人精通易容术,所以只得委屈公子,戴着一张鬼面面具了。如今,公子倒也成了习惯。子川兄,你问这作甚?

林岁言的身影与小鬼不断交织,交叠,最后融为一体。洛子川舌尖微微抵了抵牙尖,嘴中传来一丝苦涩。会不会是巧合呢?明明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是了,人的性格是会变的。那个满嘴谎话,把人骗得一无是处的小鬼也许真的是昔日搭救自己,几次相救的公子呢?洛子川不敢想了。无力感慢慢涌上心头。

子川兄?子川兄?陆云丘叫道。

洛子川挤出个笑脸,不是说要去吃饭吗?走吧。

陆云丘点头。洛子川拖着沉重的身躯朝门口走去。近日之事发生得如梦幻泡影,虚无缥缈,到最后洛子川都摸不懂自己的心思了。

在路途中,他努力迫使自己镇定下来。追根溯源,他问自己。可本心的回答竟是要为了林岁言开脱?洛子川脚步一顿。

饭桌前,余归寻同林岁言讲着话。余归寻青色衣物飘飘,不知在冲林岁言说着什么。林岁言一手搭在木桌上,一言不发,有点不为所动的滋味。三言两语过后,林岁言倏然说了两句话,轻飘飘的两个字飞了出来:无事。

洛子川走了过去。

药庄不愧为药庄,饭菜膳食都清淡,多以养生的素食药材为主,愣是一点荤腥捕捉不到。这倒是同云川谷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看到洛子川就坐,余归寻热情地点了点头,话语间却是又流露出一股歉意:先前,是我唐突了。因为一己狗屁大小的仇怨,险些害了三位少侠,罪过罪过。

他一挥手:今日特召开这晚宴。预计明日午时父亲便要回来,大家需得赶在早上离开。今日这顿饭,便算是给大家送行了。

一桌子的人尤其是陆云丘,一点反应也没有,时而鄙夷地望着他,时而传个白眼,表现出自己对他的虚伪伪装的不屑和轻蔑。

如此,还是不要伤了友谊为好。林岁言发话,大家依旧是朋友。

余归寻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他从桌子上拿起两个瓶瓶罐罐:这是我药庄酿造的药酒,不如大家共饮了此杯?便当做是不计前嫌了。

冰凉的酒杯递到洛子川面前,面对那碗中药味杂交着酒腥味的不明液体,洛子川只觉得一阵阵反胃。

看四下没有人动手,余归寻率先饮了他那杯。

林岁言道了声:好。便将那杯药酒一饮而尽,继而说道,这药酒再好,也终归是酒,你能喝么?

话中的你,指的是洛子川。

洛子川咧嘴微笑:有劳公子挂念了,这种上好的药酒,子川是求之不得,怎么会拒绝呢?

冰凉的酒水在胃里四散,洛子川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他笑着说:多谢了。

40、离开

◎三位,后会有期。◎

日落,一顿矛头四起的饭终在余归寻的假惺惺话语中落幕。洛子川吃得不甚憋屈,那瓶药酒的药味儿在唇齿间存留。他赌气般地引了四五杯,林岁言说得不错,这毕竟是还是酒,药材虽然能与酒味中和,可却完全抑制不了酒的味道。

凉风拂面,把洛子川吹得微微清醒了些。他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天凉了,快入冬了。

药庄草药的熏香味融在空气中,天变得短了,黄昏时分,天却已然黑成一片。

顺着那缕仍存的光亮,洛子川依稀看到一个身影走过来。黑色长发半披肩头,一双桃花眼中有说不尽的风流。

怎么?子川,来看月亮?林岁言靠过来。

不。洛子川直截了当回答,来数星星。

林岁言嘴角勾起,下颚骨劲瘦:子川啊子川,你不对劲啊。就算我骗了你一次,可我也道歉了呀,我可是帮了你那么多次,总不能抵一抵吗?

林岁言的手趁势答在洛子川肩头。洛子川像去掰开那只手,一碰到温热的温度,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顿住。

看心情吧。他冷淡地说道。

林岁言笑容更甚:洛公子的心情,我可摸不准。喂,洛公子,你到底怎么了?

别叫我洛公子。洛子川说道。

不叫洛公子,那要叫陈公子咯?林岁言说笑。

洛子川忽然扭过头,直直地撞进林岁言风流的眸子。在林岁言黑白分明的瞳子里,有一个人影,便是自己。

你认识我么?洛子川倏然问道。

啊?林岁言一愣,自然认识的呀。

不是这个认识。你幼时,可曾认识过我?洛子川问。

林岁言的笑容一霎时僵住,继而恢复笑颜:啊呦,我可如何认识得了你?分明隔着天涯海角的两个人。但子川你这么问,莫不是笃定你曾在我梦中出现过?

洛子川没心思同林岁言嘴贫,他一咬牙根,道:林岁言,你可曾伪装成一个鬼面孩童到阑岳门一带救走过一个六岁孩子?你把他送到云川谷,并声称

并声称云川谷能医活死人。

林岁言的笑容暗了下去,戴着面具的面庞逐渐没了那般和蔼可亲。他微微呼气,目光在洛子川坚毅的神情中停滞片刻,半晌才说道:对不起。

你没什么可对不起我的。洛子川道,我应当感激你。你救了我,编织善意是谎言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让我在云川谷侥幸过了十年,我很感谢你。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拿那种事情开玩笑。你明知我那时愚蠢得要死,一定会深信不疑,当我无数次想着爹娘还能活过来的时候,师父的话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

洛子川舒了口气。他脸色发白,看起来有些不适,没有人知晓他此刻的内心在发抖,他在诉说着一连串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痛苦。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的,我没考虑到后果。

洛子川垂眸,默不吭声。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足以够他受上一段时间。

林岁言眼睛眨了眨,攥紧了拳头,犹豫一瞬,便道:我救你一次,又骗你一次,便算扯平了。这次你为了我和云丘试药,又救了我一命,我还欠你一条恩情。先前我也帮过你不止一次,便算两清了罢。

他转了身,抬脚的一刹那,听到背后一阵声音传来:我不想同你两清!

洛子川突破心理防线,大声说道:林岁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看到你和别人待在一起,我会难受;看到别人伤害你,我会痛苦;看到你和仇人和好如初,我会烦躁;听到你曾说我不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我会难受。

我应该是中了什么毒蛊了吧。洛子川喃喃自语。

周遭的空气静了一霎,倏然,林岁言抬起头,那双眼睛所放射出的目光僵硬地停滞了两秒。含情玩昧的眸子里,忽有一瞬呆在那里。洛子川侧过头来,义无反顾地撞进林岁言的眸子,心里像是有片羽毛滑落。

林岁言忽然说道:你是傻子吗?

我不是。洛子川报备说,我今年十六,虽未过弱冠,可却能够对世事有自己正确的判断。我很正常,不傻不彪。

林岁言嘴唇有些发涩,喉头有点干,他抿了抿嘴,嘴唇轻启:你应该,是喜欢上我了。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凝固。洛子川吞了吞口水,心间的感觉犹如一颗落灰已久的种子在发芽长叶。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酝酿了一会儿,缓缓问道: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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