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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诸如果努力一下,完全可以说服自己:这人并没醒、刚才只是他看错了。

这是说服他自己的问题吗?!!

柴诸:

他果然是个废物吧连吃饭都能吃出问题?!

严介也没想到自己意外醒来,能瞧见这么一场有意思的情况,他吓唬完年轻人后,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紧接着呼呼大睡去了。

但是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柴诸却彻底睡不着了。

他强自清醒着等了半夜,终于等到了旁边邻居起夜解决生理问题,也第一次成功和对方搭上了话。

柴诸试图以利益拉拢,比如说下次把粥分你一半之类的,这简直是柴少当家这辈子做的最寒酸的一笔生意。结果对方只瞄了他一眼,抬手就把牢房门摇得哗啦作响,只把柴诸的心都快摇得停摆了。

正打瞌睡的狱卒被惊醒,骂骂咧咧地过来。

在柴诸因为惊恐而一丝血色也无得惨白面色下,那位酒兄轻飘飘地道了句,饿了。

狱卒大半夜的被惊醒,哪还有什么好脾气,嘴里不干净骂嚷着,又拿着长棍敲打着牢房门,看模样很不愿意被指示。

可这狱卒还没敲几下,那位酒兄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便呕出一滩血来,直把狱卒惊得往后退了好几大步。

但这位酒兄自个儿却像是全不在意,仍旧以一种醉醺醺的语气道;快饿死了粥。

这位仁兄最后还是如愿以偿的喝上了粥,甚至还附赠了一位大夫来了个全套的望闻问切

兴师动众地折腾了整整后半夜,柴诸只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

这绝对是位大爷。

半夜那一场闹得,柴诸估摸着就是那狱卒亲爹快死了,对方都不一定能比这着急这是个人物啊,他得赶紧跟霍兄说一说。

*

于是,等楚路第二次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柴诸眼抽筋似的,拼命的往一边儿斜。

楚路:

两人的默契还远没有到不必提前约定暗号、就能明白对方动作含义的程度,楚路一点也没明白柴诸想暗示的意思。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对方在狱中这几天染上了什么恶疾,开始思索下次过来的时候要不要带点药来。

另一边,发出一声嗤的笑来。

是难得碰上点有意思的事儿、没放任自己醉过去的严介没忍住。

柴家的这位小鬼头、着实有点意思。

现在的年轻人啊胆子可比他当年大多了。

想他当年啊,呵。

眼底的讽意一闪而过,不知道在嘲讽过去的自己还是嘲讽其他什么,但一切终归于漠然。

严介借着垂眼皮的姿势,以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还在挤眉弄眼的柴诸。

是柴襄锦选的继承人?

啧。

要是死在这儿的话

不知道那女人受不受得了这打击?说不定真的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呢?

那可不行

他们都得活着,好好的、长长久久地活着。

那人以命换来的盛世之景,他们这群明明知晓一切、却终究苟活下来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死呢?

*

严介翻了个身,转面朝外,想看看这柴家小子另一个胆大包天的同伙儿。

他猜是柴家的某个养子。

虽然觉得比起效忠的左膀右臂,那女人恐怕更倾向于去培养磨刀石,就比方说那个叫孟午的青年,但是这种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

说到底,她选的这个继承人都已经教人咋舌了,要是再养个帮手,好像也不足为奇了。

就是不知道

脑中的想法还没转完,少年的面容映入眼中,严介霍然睁大双眸,甚至都忘了伪装自己的醉态。

一直到那少年从这个房间里离开,他都还没回过神来,视线还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直到发现不对的狱卒狐疑地过来巡视了好几遍,严介才终于收神,往侧边翻了个身,好像方才只是醉蒙了的状态。

严介确信自己方才没有看错,那般肖似的轮廓面貌和旁人怎么也模仿不来的气度

那人竟然还有血脉在世吗?!

他竟不知。

不!便是不知才好、不知才对。

当年、若是有人知道

这孩子也必定活不下来。

漂浮在空茫茫虚空的灵魂终于被拉扯这下沉,好似大梦一场后、猝然警醒,他久违地感触到这人世间的真实,可那刻骨的悲哀与悲凉却又涌了上来。

原来

那人早在那么久之前就选定了自己的结局。

所以、才将这孩子远远送走,让谁也不知吗?

那这孩子呢?他知道吗?

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何人?又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世人做了什么吗?

他又怎么会在这里?他出现在这儿又打算做什么?

对了,柴家的那个小鬼。

柴襄锦?!

方才那养子的想法复又浮现,严介的神色陡然冷冽下去。

倘若果真如此,就算是为了隐藏身份

但要那人的孩子给自己效力?柴家的小子、他也配?!

严介的视线往侧瞥,看向柴诸。

只是这一次,落过来的视线可没那么友好,甚至隐约带上了森冷的寒意。

柴诸:

他又不是瞎子,当然感受到了。

他猜一定是因为自己刚才暗示霍言的动作太明显,被对方察觉到了。

柴诸僵硬摸着那个比上次大了一圈的水囊,完全不敢动弹。

柴诸更觉得自己倒霉了:一般在这种时候,这个人不是在睡觉吗?

明明开始的时候一连三天都没见这位酒兄有动静,想要搭话都搭不上,但他稍微搞点小动作,对方就睁眼看见

柴诸觉得自己这次出去以后,真该找家庙拜拜、转转运。

他这都什么走的什么霉字儿?!

果然是因为和他那十多年没见的爹八字犯冲吧!!!

第51章 权佞21

严介那点怀疑也只持续了一瞬, 很快就从方才那瞬息之间透出的蛛丝马迹判断出,两人之间恐怕还是以丞相之子为主。

心下一松之余,又有些理所当然。

毕竟是那人的儿子, 虽然不知怎么跟柴家小子搅在一起, 但又怎会随意居于人下?

这么想通了之后, 再看柴诸,便也没有刚才那么不顺眼。

虽意外沦落至此, 但严介其实本不打算做什么。

这里有吃有睡、有酒有醉,还没有那些个已经听腻歪的厌烦之语,至于周遭环境,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严介本不想管这摊子烂事的。

要是龙椅上那个连这点麻烦的都解决不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得了。

该说不愧是他的儿子么。

严介觉得自己有点生气,但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牵扯了一下。

罢了、罢了。

他总不能放着两个小子不管。

他只思索了一息不到, 便有了决断。

想罢,他又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现如今的衣着打扮,眉头霎时锁到一起。

他抬手, 如之前每一次一样、摇晃着监牢的大门。铁链声哗啦作响,在将狱卒引来后, 他以依旧一样漫不经心、似乎永远没有醉醒的语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沐浴。

柴诸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暗号, 只是男人吐出这两个字之后,那狱卒有些不耐的表情僵住,脸皮抽动了几下,态度一下子变了, 柴诸眼睁睁着狱卒毕恭毕敬地将男人请出监牢。

柴诸也很快就知道了, 不管那是不是个暗号, 沐浴应当是真的。

等看到那个一身青衫的中年文士踱步走来之时, 柴诸一时都没认出来这是和他当了几天邻居的大兄弟。

玉冠束发、手执羽扇,纵然已经从他眼角看出些年岁的痕迹,但仍旧是一幅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之态,只是这人实在瘦得过了,在光影稍暗时,竟显出些阴郁来,但若细端详,又觉那些郁气只是错觉。

这文士走得极慢,柴诸从他那勉力正常、但仍旧透露出些不太和谐的走姿中生出些推测这人似乎右腿有点跛。

他正这么猜着,就见中年文士走到他跟前,漫不经心地晃了两下监牢门,柴家小子。

熟悉的摇门动作,即视感一下子强起来。

柴诸:!

还真的是?!

柴诸尚自不解这位邻居特意回来看看他的意思,旁边的狱卒却先一步露出些为难之色。

但一旁同来的、地位更高、似乎是个管事的中年胖子狠瞪了那个狱卒一眼,斥责道:还不快照严先生的吩咐去?!

柴诸:

原来这位酒兄姓严。

狱卒被骂了这一句,才点头哈腰地上前来开锁,不过似乎是有些怕那位严先生,特意从侧边绕了一个大圈子。

确实是该怕的,任由折腾磋磨的阶下囚一朝变成顶头上司的都得尊敬以待的大人物,换谁谁不怕?想来之前这个狱卒虽是态度特别,但却并不知深知对方身份。

柴诸这么猜测,同时竖起耳朵去听更外面那两人的对话,或者说是那管事的单方面吹捧。

您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老奴已经传讯回去,主上得知后必然大为欢悦,待到先生去时、必扫榻设宴为先生洗尘

啪嗒

锁链落地的声响夜幕在不远处的对话声中,动静并不大,但柴诸藏在袖下的手指却抽动了一下,他将那个已经空了的水囊又往袖子深处藏了藏,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生出些紧绷来。

柴诸不知道这位严先生想干什么?

明明说句话就能出去,却一直待在狱中。先前又是发生了什么、令这人突然改变了主意,还专门回来找他。

他可不觉得两人交情深厚到能让对方主动搭救的程度。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两人也就说过一次话,还是柴诸主动找上,对方连回应都懒于应付。眼下这情况,这实在是很难让柴诸相信,对方的行为是出自善意。

柴诸更倾向于是自己先前所作所为引起了对方的警惕,所以这人选择先下手为强。

他不确定霍言有没有看出自己先前的暗示(楚路:?暗示??),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即便霍言看出来了,也不足够做什么安排。

柴诸紧张的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却一时很难想出什么应对方法。

他能从那管事口中听出,这群人正在招揽这位严先生,这人似乎一开始是拒绝的,却突然同意了。

或许可以挑拨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想法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柴诸对两方都知之甚少,实操性基本为零,这就约等于纯粹白想。

柴诸:

#救救、救命、救救孩子 #

#急需一个脑子支援 #

*

严介自然看见了这小子表露于外警惕,心底不由一哂。

年轻人啊

他不由又想,自己当年是不是也是这般稚嫩,将一切想法都写在脸上、表露无遗?

那位大人看他的心情、是不是也是如现在这般

不、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必然是以一种更宽和更温柔的心情注视着这一切。

他略微垂了眸,突然有些失去了兴致,对旁边那喋喋不休的管事更是懒得应付。

严介突然有点想喝酒,但这会儿却不是醉的时候。

起码、等这事了结吧。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

柴诸警惕地避开了侍女的服(搜)侍(身),警惕地沐浴完,警惕地拿回自己被关进去前身上的佩饰,警惕地坐到饭桌前,警惕(?)地吃了一口

柴诸:

这实在不能怪他,是桌上的东西实在太香了。

加上今天,已经是五天、整整五天,他统共就喝了两碗粥,这是一个正值成长期少年该有的饭量吗?!这还没算对方将他绑到这里前路上耗费的时间。

要不是柴诸出门前知道自己要赴的很可能是场鸿门宴,特意提前吃了个够饱,他还指不定能不能撑到霍兄那一碗救命粥呢!

总之这会儿,在眼都快冒绿光的柴诸跟前摆了一桌子吃的,对面再笑吟吟地道上一句吃吧,柴诸恍惚这两个字是从自己心底发出的呐喊,下意识的就照着做了。

等他捞起离他最近的那碗汤水、呼哧呼哧喝了半碗之后,被本能踢到一边的理智才慢吞吞地重新上线。

柴诸:

他僵硬地、好像锈掉的链条一样一下一顿地放下手里的碗。

对面的人也在进食,他正以一个品茶的姿势端着手里的粥碗,一口一口细品,但是偏又看出好似对手里的东西毫无在意,柴诸明明确信这人这两天吃的比他还少。

当然,酒不算

见柴诸停下、那人也抬头看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柴诸竟隐约从其中看出几分霍言的影子。

柴诸:!

他连忙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中晃出去。

霍兄那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一粥之恩,没齿难忘。

日后霍兄若是想通了,真愿意在他们柴家寄卖字画,他愿意只抽一成的利。

连忙把这个想法摇出脑外,再看时,对面人脸上的笑容就只剩下阴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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