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强强) 第61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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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聪明,你爸爸往死里培养你也是可以理解的。”裴延说,“天赋不能浪费啊。”

周达非的第二杯酒喝得比第一杯猛。

他像是被呛到了,咳着笑了下,“他培养我,我可以理解。但他篡改我高考志愿,你也觉得能理解吗?”

“不让我上别的学校就算了,毕竟我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他在出。可我填的是a大艺院,最后发给我的录取通知书却是经院的。”

“你说我这么聪明,在人生最好的年华不能去做自己最有动力的事、整整四年都耗在毛用没有的东西上,这难道不浪费吗?”

周达非看着裴延,他的眼睛开始有些红,语速也急厉了起来,像在质问。

裴延知道周达非真正想质问的人并不是自己,只是在找个途径发泄。

可片刻后他又反应过来,周达非是有理由质问他的,因为他把周达非签下后关起来,扼杀他的梦想踩碎他的尊严,与周立群的行为并无不同。

周达非颤抖着闭上了眼,呼吸声却仍会暴露他激烈难平的心绪。

那是他心底最深的一道伤口。

裴延伸出手想抱抱他,却又担心会引起他的抗拒。

“那...你没跟你爸拼命?”裴延想起了周达非凶悍的时候。

“拼了,但拼了也没用。”周达非吸了下鼻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满目平静,“后来就自己缓过来了。”

周达非从来都是很强悍的,估计被刀直愣愣砍上都不会皱下眉头。

可裴延看着他,却知道那表面的平静全是纸糊住的,摇摇欲坠一击即碎,底下不知是怎样的洪水滔天。

裴延想安慰周达非几句,可他并不擅长于此,自己也有所心虚。

难怪周达非对赵无眠印象那么好,说不定就是刚上大学最低沉的时候认识的。

“你...怎么缓过来的?”裴延知道自己问了个很残忍的问题,可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周达非果然没回答。他放下酒杯,双手捂着嘴吹了一段小调,目光没有激烈的仇恨,反倒是平静中有一丝怀念,像是想起了一段久远的事。

裴延眯着眼睛想了想,一段旖旎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浮现,“这是什么?上次……那个柴可夫斯基钢琴曲?”

“对。”周达非稍稍顿住,“这是话剧叶甫盖尼奥涅金的开场曲,原曲是柴可夫斯基写的。”

立秋了,风把叶吹落枝头,它却浮在水面,不肯下坠。

周达非说完,又继续吹了起来。

裴延也是看过周达非所说的奥涅金话剧的,约莫还有点印象,记忆里最深的是开场前主题曲骇然响起,大幕尚未拉开,漫天的风雪便已好似骤然飞扬。

主题曲的版本激扬悲怆,不似原曲哀婉灵动,而周达非的口哨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悠扬空灵,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故事。

“你说你不想考a大,”裴延静静听完,“那你原本有想上的学校吗?”

周达非没有说话,但目光不小心朝插在裴延衬衫口袋上的钢笔飘了眼。

那只钢笔裴延经常用,周达非早就注意到了,上面有一个电影学院的logo,还刻着裴延的英文名。

那并不是一般的学校周边,而是专门发给每届优秀毕业生的定制纪念钢笔。裴延对自己取得的荣誉从不讳言,一直随身带着。

裴延注意到周达非的目光,低头看了眼那钢笔,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的母校?”裴延也不是很意外。

周达非偏过头去,不说话。

“这个学校可不好上,”裴延把钢笔取下,放在手里摩挲,“我那届全系算上我一共只有三个亚裔,估计也不比你考上a大容易。”

裴延把钢笔递给周达非,“要看看吗。”

周达非瞥了眼,没有伸手。他抱着自己的膝盖,目光朝向池塘,却是放空的。

“我当时已经申上了,”过了会儿,周达非平静地说,“只是周立群不让我去。”

池塘边安静了好一会儿,可空气却是紧绷的,只是眼神不会说话。

“那你妈妈呢?”裴延再开口时已经有些生气了。

“我妈妈很好,”周达非提起妈妈的语气完全不同,“可是很多事她也没有办法,我不能让她为了我一点退路都没有。”

周达非没有细说,但裴延能猜到他父母的关系恐怕也并不和谐。

周达非跟妈妈很有感情,对爸爸则是一句好话都没有。可这个家庭依旧维系到了现在,还能举办结婚纪念日……

这当中大约是有些故事的。

只是周达非不想说,裴延便也不忍心再问了。

他此刻在心里只觉得那个他压根儿没见过的周立群十分面目可憎。

裴延自己申请过,所以他知道周达非想去的这个学校有多么难以申请。除了常规的英语成绩和文书资料外,还需要多轮面试和自己拍的小短片。

周立群有什么资格硬要周达非去上他选的大学和专业?

简直是神经病。

如果不是周立群,周达非会拥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将可以4无忌惮地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挥洒他的任性和青春,头破血流也是有活力的,而不是被关着捆着活活磨去意气。

他也不会跟赵无眠称兄道弟,不会跟爱因斯坦智商的漂亮女孩子谈恋爱,不会成为燕名扬的“小师弟”。

裴延想到这里,气得想穿越回周达非高三那年跟他说:你跟我走吧,我送你去上学,我永远都会保护你的梦想。

裴延感到眼球里泛起一股酸胀感。他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才睁开。

而周达非却眼神干净没什么表情,他正微微扬起头,以一个很缓的角度眺望着天际的月亮。

他的目光因此很累,要走很长很长一段路才能到月亮。

兰波说,诗人应当是一名盗火者。

周达非就像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被鹰咬去的肝第二天又能全数长回来,继续千刀万剐也不服输。

周达非是不会哭的,周达非从来都没有哭过。

周达非真的没有哭过吗?

裴延把钢笔插回了衬衫前的口袋,细致地把夹子正对着外面,露出一个钢刻的学校简称。

而后他伸手把周达非抱进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有些硬。

周达非的喉结似乎滚动了几下,可他终究没有开口说话。

“没关系,”裴延在周达非额角亲了下,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语气像在哄他,却是很认真的,“那些你没有在电影学院学到的东西,我都会慢慢、慢慢教给你的。”

裴延这话说得略有心虚。周立群固然是周达非追梦路上的绊脚石,可他裴延曾经也着实堪称拦路虎——只是他现在后悔了,自己乖乖绕开,还愿意让周达非坐到自己的背上,这样能跑得快一点、容易一点。

“不行。”周达非在裴延怀里安静了片刻,再开口时似乎有点懒得掩饰的鼻音,“我已经浪费了很长时间,所以你要教快一点。”

“我很聪明的。”周达非小声补充道。

第48章 打架

周达非不是个喜欢沉溺伤春悲秋的人。反倒是裴延,这一晚没怎么睡好,睡眠一直很浅。

周达非睡着之后喜欢伸胳膊挥腿动来动去,直到找到一个让他舒服的姿势,有时是张牙舞爪地盘在裴延身上,今晚是自己蜷缩着在裴延怀里。

裴延半夜醒来后发现周达非乖乖窝在自己怀里,像冬天被捡回家的小狗。

之前被冻怕了,又饿了很久,所以现在很乖,让主人恨不能筑个温暖柔软的小窝把最好的都给它。

裴延想着,在周达非眉心亲了下,却仍不满足。他继续往下,沿着鼻梁到下巴,唇始终没有真正离开。

周达非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一种不适,哼哼了几声。他下意识一拳把裴延推开,翻了个身平躺着睡熟了。

裴延:“.........”

翌日裴延和周达非醒得很早。今天有正式的拍摄任务,他们要按时从市郊赶回江北。

“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裴延醒得早些,周达非起床的时候他已经洗漱收拾完毕了。

“挺好的。”周达非靠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肚子,“就是有点儿饿。”

“先下去吃早饭吧。”裴延低头在周达非脸颊处啄了口,“待会儿我们直接回片场。”

谭齐据说是已经走了,今天早上跟他们一起用餐的只有燕名扬。

周达非当着燕名扬的面什么都懒得装,毫不掩饰地跟裴延一起从电梯里出来,就差把他俩昨晚睡在一个被子里的事写在脸上了。

燕名扬正吃到一半,见他们一起进来也只是有一瞬间的讶异,随后便恢复了标准的皮笑肉不笑,“裴导。”

裴延嗯了一声,在另一边的餐桌坐下。他现在对燕名扬这个人各种意义上的有意见。

周达非喜欢吃中式的东西,去面汤区让人给下了一碗蛋皮面条。正等着的时候,燕名扬又走了过来。

周达非看了他一眼,没主动打招呼。

“我说你怎么回事儿,”燕名扬往裴延的方向扫了眼,确认他不会立即上前,“你不回我消息就算了,怎么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你全是关机。”

“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周达非一愣,“我昨天手机摔坏了。”

“.........”

燕名扬一脸无语地闭了下眼又睁开,“谭总昨天刚吃完饭就跟你爸说了。你妈妈昨晚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还说你大概是睡了。”

“结果今天早上又没人接,”燕名扬拿出自己的手机,“她担心你,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给她回一个报平安吧。”燕名扬说。

面下好了,周达非端起餐盘又放下,拿燕名扬的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燕名扬注意到裴延开始频频朝这边看来,且神色不虞。他只能又嬉皮笑脸地走过去,“我师母打不通周达非的电话,担心他,所以电话打我这儿来了。”

裴延觉得燕名扬此人四处掺和是一丁点儿的好心都没安,“他昨天手机摔坏了,没来得及买新的。”

不远处周达非的电话似乎打完了,燕名扬又迎了上去。裴延皱了下眉,却想到周达非在横店主动拒绝燕名扬帮忙的事儿,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得意。

反正他又不会跑。

裴延想着,假装毫不在意地继续吃起了自己的早餐,在心里开始盘算《失温》拍完后要怎么好好教教周达非。

周达非打完电话把电话递还给燕名扬,端着面条打算离开。

临走前随口一问,“你昨天给我发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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