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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野低头笑了一声。

唐涑萧一边掏钱一边冲王青野道:也不好好管管你儿子,有辱斯文。

绵舒一手一个糖葫芦,满意的咬着走了。

诶,小美人儿,你还没说要请我吃什么呢?

王青野打了鲤鱼。

唐涑萧满意的点点头:鲤鱼肉质细嫩,不错,不错。

夜里,酒楼歇业以后,王青野坐了一盆酸菜鲤鱼,小桌儿搬到了江边上,迎风吃饭,空气中有江水和春花的气息,清凉又舒适。

唐涑萧喝了三瓶小麦酒,吃饱喝足后,缓缓道:月底南平候会到霞城查盐务,我爹造了楼船作为东道主宴请南平候,王兄可要前去?

唐家不愧是霞城巨头,连南平候也能结交上。

王青野喝了一口酒,侯爷着实是贵人了,难怪唐家这般重视。

王兄并非霞城人士,有所不知。多年前霞城其实并不安稳,海上有盗匪横行,霞城民不聊生,昔年南平候八岁时随军出征,十二岁便领兵来霞城横扫盗匪,侯爷英明神武,不过两月霞城便恢复了安宁。

外人只知侯爷年少有为,却不知在扫平海匪盗徒时险些丧生,侯爷精擅打仗,但多居于内陆,第一次到海上剿匪吃了许多亏,不甚跌入海中数日险象环生,好在有惊无险。当时我爹自行给侯爷捐赠了不少船只粮草,助侯爷拿下匪徒,原也是为了霞城能够安稳,我们这些生意人也可以更好的做生意,倒是没想到侯爷一直记得此事,这些年零零碎碎和我们唐家有一些来往。

王青野道:唐老爷义举,也实属难得。

唐涑萧敛眉笑了笑:这回真是霞城有头脸的人物,许还不止霞城的,绝不是诓王兄。

去见见世面是好的,只不过月底周竹成亲,我已经答应他要去了。

唐涑萧挑眉:王兄体恤下属难得,我自是不勉强。

绵舒见唐涑萧走后,再懒得慢条斯理的吃饭了,一口一条,鲤鱼个头不大,而且被做的酸酸辣辣的,非常开胃:南平候是什么人?

王侯将相,就是宫里的人。

他倒是也有简单的了解过临朝,皇帝清正爱民,倒是个百姓称赞的好皇帝,而今下的太平盛世一方面是得易于有一个仁慈的皇帝,还因为有一个战无不胜的南平候镇守,开疆扩土,边民臣服。且听闻这南平候今年不过三十,尚还年轻。

绵舒点点头:我明白,大抵就跟我一样呗。

王青野好笑的摇了摇头:若真如此,你还不回去继承王位?整日像条咸鱼一样吃喝玩乐?

绵舒道:哪里用我继承,我还有一个哥哥,他就像你说的南平候一样,是人鱼族里最骁勇的人鱼,王位当然是由他继承。

王青野夹了一筷子菜到绵舒的盆里,看小鱼崽说的一本正经,且次次都是这么说的,以前以为他说大话或者是玩笑,这下倒是有些信了绵舒在人鱼族身份贵重: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会受伤被搁浅到礁石上?

绵舒筷子一顿,敛起了眉毛:人鱼族发生内乱,叛徒把我掳出了人鱼宫想拿我作为要挟,我逃跑的时候受了伤,不甚被海浪卷走,这才流落到抵暮海的。

王青野眉心紧锁:那你的父母呢?时下你不想知道人鱼宫怎么样了吗?

我当然也想。绵舒为难道:若是内乱未停,以我现在的能力也帮不了大家什么,反倒是可能会添乱。

那要是内乱已经结束了呢?就不怕父母担心吗?

放心吧,他们很安全,也会知道我是安全的。我们人鱼血脉相连的人是可以在梦里探知亲人是否还活着。

王青野吐了口气:既是知道彼此安全倒还好。

但一直流浪在外也总归是不好的,他自然是可以好好的养着绵舒,也不想让他走,可也不能为此而让人父母担忧,像绵舒这样的小鱼崽家里肯定是千娇百宠长大的,丢了怎么能不着急。

时至今日,不管怎么说父母还是得见的,总不能随意拐了别人的崽吧。

他握住绵舒的手:那等过段日子我陪你回去看看吧,也好让家里人知道你现在好好的,当然你也正好可以看看家里的情况。

绵舒眼睛亮起来: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回海里吗?

傻鱼?我又不是跟你一个品种,怎么陪你回海里?王青野道:人鱼宫离海岸最近的城地是什么?到时候我去此城地便是。

绵舒叹了口气,托着脸丧气的看着王青野:人鱼族不喜人类,居住的地方离城地十分遥远,在人类难渡的深海中间,哪里有离得最近的城地啊。

那确实有些麻烦。

遥想当初小鱼崽也很怕他,看来是人鱼族的从小教导的,但是人鱼族厌烦人类也并无道理,确实是多数人对人鱼极其垂涎,毕竟人鱼浑身都是宝,太值钱了。

既然这样,那只能航海,我去船行里找唐涑萧定造一艘牢固的船。

绵舒却是忧虑,深海对于人来说太不安全了,不光有人鱼族,也有很大的海鱼,很多是要吃肉的,他是可以保护王青野,但是也害怕出现意外。

还是算了吧,再等等我身体彻底好了以后我再回去看看。我回去很快,你要是航船的话,可能得数月的时间,有这些时间我都去了回来了。

王青野摸了摸绵舒的头发,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解决好:不着急,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

*

春来日子过的快,百姓忙于耕种,趁着春光把能播种的庄稼都都赶着日子种下,不过眨眼就是十数日。

月底一场春雨缠缠绵绵的来,城里一柄柄油纸伞飘来飘去,穿着蓑衣担着担子卖菜苗庄稼苗的村民面有喜意,细雨纷纷,秧苗便不会被晒焉儿了,虽说城里来往的人不如往日多,苗子却是好卖。

这当儿城门口一骑快马入城,紧随其后的是一辆低调却难掩贵气的马车。

马车中茶气清香,双手落于两膝的男子微微动了动手指。

侯爷,已经进城了,先喝口茶吧。

许多年不曾回来了,可有想家?

男子睁开眼睛,上挑的眉骨英气中带着不羁之色,看向坐于一旁正在添茶的温和之人。

侯爷忘了,我是个孤儿,不过是寄居于霞城罢了,谈不上想与不想。

南平候眸子微敛,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忽的马车一颠,茶水溢出,撒了端着茶盏的男子一手,他眉心一紧,连忙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腕:可有烫到?

无碍,茶水不烫。

南平候抽出一张手巾覆在男子手上:我记得你最是怕烫。

爷恕罪,方才一只野狗跑过,阻了马儿一下。

你是在等本侯替你处置!

属下惶恐。

男子擦干了手,温声道:算了侯爷,一只狗而已,随它去吧,小县城不似京城。不妨我就此下车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好的吃食,也好买些来给侯爷尝尝?

舟车劳顿,你也累了,还是先安顿下来。且等过两日你出去逛逛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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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快点, 待会儿就赶不上看热闹了。

二十六一日,是周竹和张燕儿大喜的日子。

绵舒扒在院门前,张家这当儿已经忙开了, 庭前院后聚了不少人。

张家的亲友不算多,张五也是年少的时候流落到霞城的, 旧时亲友早已经无从联系, 此次来的都是这几十年在霞城结识的朋友或是街坊。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 虽说不是亲友, 但是街坊张罗起来一样热闹。

王青野占据了有利地势, 既可以看迎亲,又可以到周家去吃席。

听到外头响起了吹锣打鼓的声音,他才从屋里出去, 周家的迎亲队伍已经过来了, 一番礼节过去,新娘才被牵着出来。

张燕儿盖着鸳鸯流苏红盖头, 鞭炮声震耳欲聋,绵舒拽着王青野的手:想去看看新娘子。

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不急着今日。

走吧, 我们也去周家, 等着吃席去。王青野拎着礼物, 之前定的衣柜昨儿已经提前送过去了,原是今儿送更喜庆, 只不过今朝来往的客人多,他也不想闹的太张扬, 左右是祝福,提前一天也不碍事。

两人径直去了周家的新房舍。

人逢喜事精神爽,周母容光焕发的在门口接待亲友。

哎哟, 王郎君,快,快里面请,等待会儿礼毕后我让竹儿好好同郎君喝两杯。

不妨事儿,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好好招待亲友便是,我与他左右日日见着。

竹儿承蒙了郎君您的关照,您和小哥儿快里面坐。

王青野微微颔首,去人情处送了礼物和礼金后,这才引着绵舒进去。

绵舒还是头一次来周竹的新房舍,入门外有片野生花园,大簇的红海棠开的喜庆,承了今儿这个好日子。

周家房子不算大,前头有个院子外带个花园,宴客还是不错,往后便是屋子,一间主屋,四间卧房,另外厨房是单独劈的,于厨房相对的地方还有一个牲口棚子,设施一应俱全,算是城里还不错的人家了。

周竹这新房舍当真不错。我以前便说这孩子有出息吧,今下找了份体面差事儿,才多久就置办了新屋舍,时下又取了个能干的媳妇儿,咱大周家人里几个同辈的比的上。

大伯母,你以前还说周竹哥走街串巷做小贩没出息呢,眼瞧着这不是走街遇了贵人,结交了人脉才过上今天的好日子嘛。

我以前这么说还不是因为周竹原本是读书人,你说读了书,识了字,做啥不好跑去做小贩。不过到底还是读了书好哈,不管做啥都能有出息。

那可不,否则花那么多银钱往书院送当真是闲的啊?

诶诶,瞅瞅,那边进来的郎君好生俊,那小哥儿也当真是好瞧。

几个妇人同时望向了门口,其中一个磕南瓜子的道:害,那不就是周竹的东家嘛,我以前见过。

哟,还不晓得东家竟然如此年轻,不晓得娶亲了没。

可别打主意了,你瞧着跟在他身旁的小哥儿没,亲儿子呢!这事儿都传开了,鳏夫带子。

大伯母当真是耳报神。也是可惜了,不过这丧了妻也能再娶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东家有钱银,样貌又端正,谁家女儿去了还不是得占便宜。我去找周竹打听打听去。

诶,这张婶儿,也不看看人郎君能瞧上她家姑娘,殷勤的像什么一般。

绵舒听到几人谈话挑起了眉毛,偷摸着看了王青野一眼,叹了口气,都说成这样了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要的。

礼成以后,新娘子送进了洞房,新郎官儿便出来宴客了,方才还四散开的亲客一时间都围坐起来,厨房逐一开始上菜。

王青野带绵舒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流水席的菜式大多数是固定的,只不过请的厨子不同,味道也不一样,先上凉菜,后是肉菜、大菜,接着是汤菜,最后以一盘泡菜收尾巴。

周竹率先来敬了酒:方才一直忙着都不曾来招呼郎君。

都老熟人了,不必顾忌我,你去忙便是。

周竹自添了一杯酒:不论如何,这杯酒还是得敬给郎君的,若不是郎君,我也没有今日,更不会娶到燕儿。我先干为敬了。

瞧着周竹饮了酒,王青野也只好随礼喝了一杯:去忙吧,别说这些客气话了。

那郎君随意些。

好好。

旁桌的人见周竹走后,旋即又端了酒上来,自荐是周家的长辈,寻着王青野敬酒攀谈,这般想要结交攀关系的,王青野早就见怪不怪,不过看在周竹的面子上到底还是没有拂人的面子,只好打着酒官司。

绵舒尝够了席面儿后觉得这般酒官司真的是无趣至极,你来我往,说些弯酸漂亮话,听得人是头疼,索性他下了桌子,四处走走瞧个新鲜。

眼下正是吃席的时辰,外头陆续还是有人来,但是已经不如方才的人多了,他踏过矮小的草,钻到了入门前就注意到的海棠跟前,一簇簇海棠含苞待放十分好瞧,他折了一枝下来,准备多摘些回去插瓶,二月二的时候摘回去的花枝都已经尽数凋谢,时下正好带些回去更替。

一阵春风拂面,海棠花香中夹着一丝熟悉的气息,他忽的顿住了手,深感不妙。

小殿下。

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绵舒下意识想要走,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来者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潜伯,您怎么又来了?

绵舒自知走不掉,不满的别开了头。

戴着斗笠的老者直起伪装而佝偻下的背:小殿下,您答应了一个月后便同老奴回去,如今已经月余,若不是老奴此次动身前来,殿下准备藏到何时。除夕之时,老奴听手下来报,在霞城寻到殿下的气息,殿下可知老奴何等欣慰,废了几月时日找到殿下,其中波折数不胜数。难道殿下不想回去看大殿下和鲛王鲛后吗?

我没有说我不回去,你总得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再走吧。我在霞城待了数月,好心人收留我,我总不能不辞而别。绵舒垂下眸子,心下烦闷,原想着能拖一日算一日,可是这样拖着的日子也是会有尽头的,且不知今日便是尽头了。

除夕时他同王青野在城江里放荷花灯便感受到了人鱼的气息,彼时便猜测同族的人来霞城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快就找到他。

这些时日发生了那么多事,若是他现在一走了之,指不定王青野转头便把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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