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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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绕过一队巡逻侍卫,潜入废弃已久的冷宫,飘然翻上墙头,但猛地察觉了一道非同寻常的气息。

那气息很轻,像是动物,但又不太对,傅秋锋慎重地偏头望去,然后被突然亮起的光晃花了眼。

墙根的柳树下站着一个男人,长发松松地系在脑后,衣衫单薄,披着件殷红的外袍。

傅秋锋一时气滞,这个男人头顶竟然浮着兆字,这三天来他见到最高的数字才是4,恐怕再高人就要骨折了,但兆这是要原地暴毙灰都扬了吗?

树下那人也是一愣,抬头望了过来,傅秋锋对上他的目光,读出一点惊愕和警惕,他的衣着并非内侍,眉眼狭长贵气,有种惊心的华丽俊美。

人在后宫,不是内侍,长得漂亮,半夜出来散步,应该只有一种可能了。

傅秋锋戒备地环顾周围,寻找危机的来源,仗着自己蒙面顺口问道:你是那位薄情寡义好色昏君的男宠?

容璲:

第2章 公子02

容璲盯着傅秋锋,喉咙有些发紧,一轮明月挂在傅秋锋身后,清晰而震撼的兆字浮在他头顶,黑雾缭绕,一瞬之后又逐渐消失。

傅秋锋的肩头洒落一片银亮的月光,衬得他蹲伏墙顶的身姿神秘而飘逸,却带着无法抹消的不祥气息。

容璲没敢轻举妄动,他每次来此都习惯独自一人,此时只得尽力忽略傅秋锋一听就是故意压低嗓音的出言不逊,他见过很多次别人头顶冒出的漆黑数字,诸如贰叁只是对他不满,但玖就是想让他死,想让他腾出这把龙椅。

他靠着这种直观的警告躲过了无数死亡威胁,但还从未如此近距离的面对兆字,满朝文武宫女太监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的怨气容璲忍不住裹了裹外袍,心说这人张口就来胡说八道应该不认识他,那第一眼就这么恨他?他的脸是有多嘲讽啊。

傅秋锋见容璲在宫墙树下发愣,在三月清凉的夜晚裹紧了衣裳,不由心想果然是个弱不禁风的男宠,他不再管容璲,把手搭在墙上,凝神寻找刺客来处。

就在此时,一点细微的震动透过宫墙从地面传来。

小心!傅秋锋一声冷喝,撑着墙头抬腿朝容璲身前扫去。

容璲只看见一道寒光拔地而起,接着灰土四溅,一把刀咚的一声擦着他的腰扎进树干,潜伏在地下的刺客不敌,趁机钻出土去转身往假山遁逃。

傅秋锋才追出一步,一支弩箭从山中尖啸而来,他闪身拉住容璲后退,在箭尖贴近心口前稳稳攥住了箭身。

容璲腰上一轻,他站稳低头一看,腰带中间的玉佩挂绳被方才那刀斩断,衣襟也破了个口子,但没感觉疼,不禁悄悄吐了口气,若是傅秋锋没踢开刺客那刀,恐怕现在他就被开膛破肚了。

傅秋锋啧了一声,嫌弃容璲没趁刚才躲到树后,见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往他腰腹下瞟了瞟,甩开他的胳膊冷笑着嗤道:怕什么,反正你是伺候陛下,也用不着。

容璲:

容璲咬牙缓缓扯出一个柔弱无辜的浅笑:多谢侠士救命之恩,只可惜那刺客已经逃走,若是惊动了远处的侍卫,只怕侠士不好脱身,如果信得过朕诚报答您的区区小可,不妨随我回宫暂避风头。

傅秋锋觉得他的真诚说的不怎么真诚,用力一捏折断手中的箭杆,把箭尾掷在地上扎进土里,反手握住箭尖:他没有惊动侍卫的机会,你老实待在此处,等我回来,否则你也要死。

他的话不似玩笑,容璲为拖延时间点头应下,傅秋锋鬼魅般无声地跃向暗影层叠的假山,容璲抬手贴在宫墙上,自袖中悄悄放出召来暗卫的信号。

容璲的武功不算太好,那刺客有遁地潜藏的本领,一旦逃出视野凭他很难追踪,只是没过多久,傅秋锋就提着刺客的领子轻飘飘地落地。

你可知他是何人?傅秋锋边问边搜身,摸出了毒药烟雾弹匕首还有三把飞刀,挑开刺客的护腕卸下手弩,利落地拆了弩弦,哗啦啦扔了一地。

不知道。容璲摇头。

这种废物也能闯进宫来,宫里豢养的男宠都是九条命的狐狸,不怕死吗?傅秋锋语气失望,他捏着昏迷刺客的下巴撬开他的嘴,箭尖伸进去敲了一圈,剜下一颗藏着剧毒的假牙,之后才想起来,何必替这里的皇帝做事。

侠士似乎对陛下的公子很有意见。容璲见他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对这个蒙面人兴趣更甚,装作低落地试探,能得陛下青睐,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傅秋锋像看有大病而不自知的人一样扫他一眼,心说我就能作证,只有上辈子造孽太多才会变成这种公子。

容璲小心翼翼地抓住傅秋锋的衣角,楚楚可怜地说:我好害怕,你能送我回宫吗?

不能。傅秋锋抢回衣角掸了掸,我可以打晕你,等巡逻的侍卫发现你们,你就说两个刺客发生冲突,你也不明就里,我看皇宫守卫这么差劲,皇帝手下估计也没有擅长诱供拷问的人才,最多一怒之下把你们扔进蛇坑罢了。

容璲:那要不侠士直接杀了这个刺客,尸体沉进池塘,我们就当没有这回事。

傅秋锋略一沉默:你们皇宫的池塘是乱葬岗吗?

容璲干擦眼圈装的泫然欲泣我见犹怜:我命好苦,侠士若不愿杀人,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矫揉造作。傅秋锋嘴角直抽,他做暗卫三十年,也奉命保护过几个嫔妃,见过美人无数,还不至于被容璲这张脸迷惑,扬手就要劈向他后颈。

容璲却是反应飞快地双手架住了他的手腕。

傅秋锋微微一怔,本能抽手拉开距离,但一条青藤竟从容璲袖口钻了出来,猝不及防地扑向他的手臂。

给朕擒下他。容璲冷哼道,要活的,瞧不起朕的霜刃台,正好让他亲身领教一番。

傅秋锋震开那条翠绿的藤,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藤蔓,而是通体碧色亮出獠牙的毒蛇,再一听容璲自称,霎时反应过来,自己大错特错了。

他烦闷地撕下一截衣衫紧系在小臂上,今天大概赶不上出宫的时间,容璲不再是那副哀哀切切的德性,此时正悠然退出数丈,微微翘着嘴角,笑容漫不经心,眼底蕴着讥诮的冷意。

背后冷风袭来,傅秋锋背过右手,左手竖起两根指头夹住了刺来的剑,剑的主人一身玄黑劲装,罩着面甲,眼神冷肃身手不俗,两人眨眼间过了十几招,傅秋锋攻势一转,疾退追向容璲。

暗卫连忙去保护容璲,但傅秋锋中途足尖点地旋身攻了回来,一掌打在暗卫胸口,掀飞了他的面甲。

漆黑铁甲下的面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傅秋锋品鉴的同时宽容了些,笑道:霜刃台是吗?虽然经验尚浅,但对付一般刺客也勉强够用,不过堂堂大奕的帝王,不值得更成熟的忠臣良将吗?

容璲脸色发青,杀气四溢,傅秋锋撂下话越过院墙就跑,暗卫咳了两声,刚要去追,容璲甩袖斥道:废物!不用白费力气了,那人敢在朕面前挑衅,你不但没洗刷干净这个耻辱,还让他游刃有余扬长而去,倒是坐实了朕身边无人!

暗卫面露惭愧,跪下请罪:属下无能,请主上责罚。

容璲仰头长长舒了口气,走到暗卫身前,按住他的肩膀一点点用力,血色很快浸染开来。

这是何时的伤?容璲轻声温和地问。

三天前,缉拿要犯时的刀伤。暗卫低头咬牙回答。

那小子手腕被蛇咬伤,即便逃走,也要耗费时间逼出毒液,马上封锁宫门严密排查出入车马,再查宫中哪位内侍丢了衣裳,宫内的人手腕带伤的也不能放过,先羁押起来再严加审讯。容璲逐一吩咐。

是。暗卫领命,轻轻抬起左手,一条黑色的小蛇慢慢绕上他的指尖,主上,您的蛇。

容璲把掌心的血在他衣袖上蹭了蹭,语气发凉:韦大人啊,你来的太慢了,还有朕的这些吩咐,你想让朕事无巨细为你出谋划策到什么时候?

是属下无能。暗卫韦渊只能垂首认错。

朕身边不留无能之辈,这次先放过你。容璲挥挥手,下去办事。

傅秋锋直接在回兰心阁的路上脱下了那套太监制服,卷起来包着石头扔进了池塘,他看了看小臂上一圈勒痕,轻轻挑了下嘴角。

他的手腕没有任何伤痕,虚实误导他信手捏来,如今即便排查宫人,重点也必然在手腕受伤的人,他不会有任何嫌疑。

傅秋锋连续熬了四个晚上,即便内力深厚,但如今这副从未锻炼过的身体也受不住消耗,他确定自己消除了所有证据,回了卧房沉沉睡下,没等休息两个时辰,就被一阵吵闹惊醒。

大人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为何要抓我?

窗外一队禁军侍卫正押着李大祥,他拼命挣扎,见傅秋锋披着衣裳出来,连忙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求救:公子救救奴婢!

怎么回事?傅秋锋佯装不解。

奉陛下之命拿人,此人有刺客之嫌,请公子勿要阻拦。侍卫首领刻板地回答,朝下属一挥手,押走!

公子,奴婢的伤是被锅盖烫的,您都看见了,您要给奴婢作证啊!李大祥扭着头哀求,奴婢给您做牛做马了!

侍卫首领眼珠一转,打量着傅秋锋:既然您是人证,那烦请您也随我们走一趟,向陛下说清原委。

傅秋锋暗说麻烦,不过昨晚他戴了面罩改了声音,容璲应该也认不出他。

他点头答应,跟着侍卫来到停鸾宫,李大祥已经面如死灰,傅秋锋起初还不知为何要来贵妃宫里,直到站在围着栅栏的深坑前才明白,眼前就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虿盆。

无数蛇类在坑中交缠游动,鳞片和纹理让人眼前发花,嘶嘶声贴着皮肤窜起冷气,连见多识广的傅秋锋都不禁抿了下嘴。

容璲半躺在一张软榻上,左右是打扇的婢女,前方跪了一排瑟瑟发抖的宫人,还有一个禁卫,只有傅秋锋站在旁边。

让你们抓刺客,怎么把朕的爱妃抓来了。容璲面带笑意端详傅秋锋,指尖勾了勾,就有婢女送上一枚剥好的荔枝。

傅秋锋眉梢一颤,单膝跪下,容璲的视线越发扎人,他忽然回过味来,把另一条腿也放下,顺从地低头俯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嗯?容璲不甚满意地哼出一声。

傅秋锋开始琢磨这个音节的意思,伴君如伴虎这个感慨再次涌现,他想了半天,灵光一闪,他曾经最常用的三个词就是微臣来人招不招,习惯没那么好改,而宫里的男侍,貌似也没什么品级。

草民参见陛下?

哼。

傅秋锋久违地心跳起来,容璲的声音带着不满,这个皇帝过于挑剔,一个自称让他三十年暗卫经验毫无用武之地,他往上瞅了瞅,容璲坐着翘起了腿。

傅秋锋又琢磨了几遍,破釜沉舟地说:妾身参见陛下?

这还不错。容璲脸色由阴转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贵妃不在宫中,你来陪朕看戏吧。

傅秋锋低头苦闷:臣妾身惶恐,能得陛下垂爱,是臣妾身不敢妄想的福分。

容璲听他一口一个卡壳,又觉得这个句式有点耳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改为拍自己的腿:既然不敢坐朕的榻,那就坐朕腿上,再抗命,朕就把你扔下去。

第3章 公子03

坐皇帝的榻和坐皇帝的腿,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姿势。

傅秋锋自知本事再高也难以在重重禁军眼下公然抗旨逃之夭夭,他撑着膝盖站起来,一步步挪近了,他记得容璲继位时十八岁,如今安恒三年,也才二十一岁而已,年纪轻轻就声色犬马,当暗卫救不了大奕百姓。

容璲往后靠了靠,长发披散,宽松华贵的黑袍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指尖掐着一半的荔枝,汁水顺着腕骨徐徐滴落,为这个年轻的帝王添了一丝不该有的糜乱。

对了,你叫傅什么来着?容璲闲闲地问,朕宫内美人无数,记不清了。

妾身名叫傅秋锋。傅秋锋侧身谨慎地用一点点臀部挨上容璲的腿,面不改色的扎了个马步。

为何不看朕?容璲把剩下的荔枝扔回果盘,用湿淋淋的手指掐住傅秋锋的下巴,语气愈发宠溺。

陛下风采过人,有睥睨万物之气势,吞吐大荒之魄力,妾身不敢直视。傅秋锋能屈能伸地吹道。

容璲低低笑了,似乎颇为愉快,大方地揽过傅秋锋让他靠在怀里:也罢,边关连传捷报,朕今日高兴,就允你随意自称吧。

微臣多谢陛下!傅秋锋如蒙大赦浑身舒畅,马步也不扎了,只把这个姿势当任务完成,陛下宫内皆是仙子佳丽,臣容姿平平,为何要召臣入宫?

朕容璲腿上重量突然一沉,他的膝弯硌在软榻木沿上一阵刺痛,绷着脸强忍掀走傅秋锋的冲动,看你像朕的一位故人,朕得不到他,只能勉强用你代替。

傅秋锋听罢,忽生感慨,暗卫也是见不得光,只能腐烂在淤泥里,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替身颇为相似,他沉声低头熟练道:臣愿做一道影子,为陛下竭尽所能,粉身碎骨。

容璲一噎:你不恨朕?

陛下励精图治,大奕四海升平,臣当感念陛下之恩,时刻谨记不敢或忘。傅秋锋正经道。

容璲:

容璲表情复杂,他的视线落在傅秋锋头顶,若是傅秋锋憎恶他,即便巧言令色,这一刻的情绪带来的警示也做不了假。

可泛黑的数字迟迟没有出现,容璲更感惊讶,对同一个目标他只有一次看见警示的机会,如果现在没有,只能说明傅秋锋此刻如他所言一般忠诚。

只是此刻,谁知道以后呢?

容璲难以置信,他向来有自知之明,烦躁地推开傅秋锋冷声道:襄国公为老不尊,仗势欺人,纵子行凶,你这个庶子倒是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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