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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璲顿感遭到轻视,侧目愠道:怎么,傅老前辈觉得朕幼稚?

没有,怎么会呢。傅秋锋连连否认,您不能因为臣自爆年纪就句句对臣先入为主,带上主观偏见。

哼,朕才不想听你狡辩。容璲抱起胳膊靠着床柱,凉丝丝地转回头。

人在全心全意履行职责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半辈子也转瞬即逝。傅秋锋仰天长吁道。

容璲听出几分沧桑,琢磨了一会儿,用手肘碰碰他:朕没嫌弃你老。

傅秋锋随即一本正经地接道:臣当然不老,臣都没意识到已经过了半辈子,所以臣还很年轻。

容璲:

容璲咬牙切齿地说:再也不准跟朕提年纪这茬了!

傅秋锋莞尔,忍笑转移话题:林前辈从前和现在有差别吗?

容璲回望一眼,嗤之以鼻:比现在恶劣得多,现在是住在朕的宫里,吃朕的饭,不收敛点朕早把他发配回山。

是有多恶劣?傅秋锋好奇道。

容璲略一沉思,意味深长地说:他有一次,说钓到了六斤的鲜鱼,非要给朕做碗鱼汤,结果朕吃完,他告诉朕其实是朕刚学会召来的蛇,他觉得这蛇离巢太久看上去中暑了,不如把它吃了。

墨斗从容璲袖中探出头来,仿佛也在附和这事,它顺着床柱爬到床上,摆动尾巴拍拍林铮的脸。

傅秋锋几次想说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说林铮和容璲都很幼稚。

蛇和鱼其实也无所谓。容璲板起脸,但如果换成别的呢?曾经有两人进山追杀他,中了他的陷阱,他给其中一人一碗肉汤,声称送他们一顿断头饭,然后砍掉他一条胳膊,等第二天林铮开始磨刀,他们就发现彼此都缺了一只手。

傅秋锋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林铮,觉得细思恐极。

能不能背地里再说人坏话,当着老夫的面编排,未免也太嚣张。

傅秋锋闻声一惊,连忙转身,只见林铮已经睁开眼睛,声音发虚,盯着盘踞在被子上的墨斗道:小心老夫把这小东西也炖了。

墨斗张口吐了吐信子,慢悠悠地爬回容璲肩上。

容璲去端了桌上药碗,刹那的欣喜放松过后,眼神逐渐玩味起来:朕就要当你的面把你的底抖落干净,你现在还能怎么样?

我可以气晕,然后让你的脸给我陪葬。林铮气定神闲地说,自古都是皇帝让大夫陪葬,我可是拉皇帝垫背第一人。

陛下,林前辈,都少说几句吧。傅秋锋叹气,林前辈醒了最好,您还是给陛下看看他的伤需不需要改换药方。

你只关心你的陛下,根本不管老夫死活!咳咳林铮翻了个白眼,偏头一阵咳嗽,顺着嘴角淌下一缕殷红的血丝。

傅秋锋赶紧拿毛巾给他擦脸:前辈冷静啊,小鹿给您熬了药,您喝一口试试。

林铮撑着床沿想起来,刚一用力又倒了回去,傅秋锋连忙拿了个枕头,扶着林铮肩膀小心地搀着他靠到床头,接过药碗拿勺给他喂药。

容璲背起手别扭地在屋里踱步,给自己倒了杯茶,频频扫视这怪异的一幕。

林铮喝完了药,凝重道:说起来,老夫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不然收你做干孙子好了。

傅秋锋:不敢,使不得,还是算了吧。

容璲一口茶喷了出来,过去拉起傅秋锋,警告林铮道:你少为老不尊占人便宜!

林铮笑了起来,边笑边咳嗽,慢慢从被子里伸出手:趁着老夫还没死,再给你号个脉。

容璲刚把胳膊抬起来,就看见他指上沾满鲜红,皱眉掀开被子,雪白的里衣已经被血浸湿了一片。

快叫小鹿过来重新包扎。容璲啧了一声让傅秋锋去喊人。

先等等。林铮闭了闭眼,一把抓住容璲的手腕,试了试,然后嘱咐道,告诉小鹿,昨日的汤药剂量各加五钱还有

什么?傅秋锋凑近了些问。

你们能从醴国弄到现成的解药最好,如果不行,至少将最重要的原料带回来给我。林铮强提精神,就着血用指尖依次在容璲腕上写下几个字,金乌蕈,一种野生蘑菇,在陵阳一带与醴国接壤的边境山中可能会有,但十分罕见,醴国王室也种了一片,严加看守,难以取得老夫先睡了,你们回去吧。

嗯,朕会想办法,你好好休息。容璲盯着歪歪扭扭写在手腕上的名字,心情复杂。

傅秋锋去叫小鹿,林铮昏睡过去,三人忙活一通给林铮换药包扎伤口,等容璲和傅秋锋回兰心阁之后已经累得毫无心思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晨容璲早早赶去上朝,宣称颐王失踪的后果十分麻烦,朝臣们纷纷请命搜查颐王下落,调查胆大妄为的幕后黑手,吴春毒发自尽,自然有暗地里猜测容璲自导自演的人,不过如今朝中风向已然大变,三省丞相都拥护容璲,再无前太子的追随者,那些猜测也翻不起风浪。

傅秋锋一到霜刃台,看见暗一靠在里屋的榻上闭目养神,随口关心了一句:五十鞭什么时候领啊?

兰儿笑道:下次再犯错一起领吧,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别这么快就浪费掉。

暗一出奇的没有说话,微微低头,半晌道:抱歉,让公子担心了。

傅秋锋心里大为惊奇暗一居然转性,摆摆手:等陛下来,跟他请罪吧,伤还没好不着急来,放你两天假。

臣无碍。暗一坚持道,臣还能写字。

那正好,往后几天正是忙的时候,韦统领已经传回第一封情报了。傅秋锋也不客气,当即开始分派任务。

容璲一天都没来霜刃台,到了晚上,太后又起驾去了碧霄宫,本想回宫的容璲又转回政事堂,继续找人议事,冯吉好说歹说挨了顿骂,太后深夜才回去,但中途一转,直奔兰心阁而来。

傅秋锋刚回兰心阁不久,收到消息连夜让小圆子去竹韵阁帮忙,自己运起轻功跑回霜刃台躲了一晚,只是傅秋锋没想到的是,太后连续三天都这么折腾一回,他也三天没回兰心阁,期间林铮一直睡多醒少,容璲被迫专心忙于政务,倒比预计的更早编造出一套合理说辞公之于众。

到了第四天,太后终于去了照法寺祈福,韦渊已经彻查了凤翥居,暗卫准备陆续撤回,留下当地府衙和崇威卫配合捉拿审理送犯人进京。

既然韦渊都要回京,傅秋锋也终于要做出决定坦白,他还是第一次亲自去政事堂,路上和步履匆匆的冯吉撞见,就顺便让冯吉通传一声。

冯吉笑道:公子不若和咱家一道进去吧,昨日陛下还念着您呢。

我也没什么要紧的正事,就是略备薄酒,想请陛下回霜刃台用膳,顺便汇报一下这几天的情报。傅秋锋等在院子里。

冯吉敲门进了大厅,走到容璲身边道:陛下,傅公子求见,傅公子准备了晚膳,在外面等着您呢。

容璲攥了攥手中茶杯,不仅略感紧张,他这几天没去霜刃台,也有种近乡情怯般的踌躇,害怕自己听了傅秋锋的过去,若是与自己所想差别太大,他会不会对傅秋锋有所偏见介怀。

朕这就去。容璲深吸口气,暗说还有什么比四十岁的傅公子更震撼,他已经无所畏惧了,还有事吗?

冯吉脸上的犹豫暴露出来,单手挡在脸侧,慎重道:今早下人清理荷花池的杂草枯叶,从池塘里捞出一套内侍的衣裳,那衣裳裹着石头,像是被人刻意沉进池塘,下人觉得必有蹊跷,层层报上来,到了奴婢这,奴婢就想起上个月您清查刺客,有人正丢了一套衣服。

容璲愣了一下,缓缓挑起眉梢,渐露难以置信,眼神闪了闪,茅塞顿开之余,震惊和怒火也在压下的眼帘里悄声燃起。

作者有话要说:  送给傅公子的名言警句:

细节决定成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不

第88章 远行04

傅秋锋习惯性地用左手搭着腰带,按着别在腰上的匕首,在政事堂前的庭院里缓慢踱步。

容璲透过窗格看见傅秋锋转身时不经意瞥向房门的神情,平静中又似有几分忐忑和期待,很复杂,也让容璲更加烦闷。

那件衣裳现在何处?容璲嗓音渐冷,走到窗边,傍晚灰蓝的天空有些压抑,火烧般的云霞和落日余晖还在西边负隅顽抗,缕橙红将窗棂的影子打在容璲脸上,好像点燃了那半张狰狞的面容。

冯吉低头道:奴婢这就去让人呈上来。

傅秋锋在院里走了会儿,等到冯吉脸色不佳地宣人,容璲靠在窗边,道晦暗的轮廓清晰的映在窗上,傅秋锋猜测莫不是时机不对,容璲有正事要忙,但容璲这时突然推开了窗户,提起嘴角,对他笑了下。

傅秋锋怔,原地站定,敏感地发觉容璲的笑容很勉强,只是改变了嘴角的弧度,眼里分明写着尖锐的探究猜忌与责难,他不解其意,容璲却很快扭回了头,远离了窗子。

那件作为重要物证的衣裳被呈给容璲,在池塘的淤泥里泡得久了,皱巴巴的,颜色也不再鲜艳,容璲直接捏起袖子,两侧都翻来覆去仔细查看遍,没有任何坏损的部分。

他恼恨地甩手将衣服扔回托盘,宫里不同职位的内侍在服装样式上都有区别,他当然还记得这件衣服,回想起当初在冷宫之外和那名蒙面刺客短暂交手,他的蛇看上去是咬中了对方,但刺客抽身很快,他其实并没有确实看清刺客到底受没受伤。

如果中了蛇毒,那这件衣袖就定会有留下的咬痕。

是朕大意啊。容璲拳重重地砸在桌上,这个刺客根本没有出宫,他直就藏在宫里,就潜伏在他的身边。

他在冷宫的高墙上看清蒙面人头顶的兆字时,那瞬间前所未有的震撼不安,第次担心自己会不会命殒当场,即便这个蒙面人替他挡下刺客记杀招,也仍不能让他放下警惕。

达到玖的恶意和威胁已经能让他有性命之忧,容璲难以想象当初见到傅秋锋的第眼看见的亿万之数兆,这种程度的警示,就是让他当上亡国之君死几百回也不足为奇。

傅秋锋为何直隐瞒武艺高超的事实?为何只有傅秋锋他屡次不见有警示提醒?容璲如今想,切豁然开朗,他忍不住扭头望向窗外,对上傅秋锋略显无辜局促的眼神,脊背便阵发凉,好似真的如他玩笑所言,落入了张无形的罗网。

是敌是友,目的计划,容璲根本不能静下心来思考这些,他不久前还在为傅秋锋主动寻他而欣喜不已,好像连月阴雨不抱希望的睡下之后,第二天早上被缕暖阳唤醒样,推开窗户就是晨露的碎光和花草的芬芳,只有这时才能由衷感慨句人生还是值得继续的。

但现在所有的景色都蒙上层模糊的碎纹,变得遥远而刻意,容璲甚至为自己的比喻感到阵悲凉的可笑,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这张网捆的太久,早就被当成猎物融化了五脏六腑吸食空,只剩僵硬的躯壳看似完整。

陛下,难道您知道这刺客的身份了?冯吉小声揣测道。

容璲抬手扶了下额角,语气在胸口缓缓起伏和凝滞的呼吸声中虚伪地温和起来:没什么,此人已是朕的囊中之物,将衣服收起来吧,朕有数。

是。冯吉领命,陛下,傅公子已经等很久了,奴婢先去碧霄宫,告诉御膳房今晚不用传膳吧。

去吧。容璲轻声说道,调整好了表情,如既往地走到傅秋锋身边。

傅秋锋沉默片刻,试探道:陛下,臣哪里做的不好?

你经验丰富,朕怎么可能挑出你的毛病。容璲理所当然道。

臣也是人,当然会出错。傅秋锋落后了步,和容璲错开,跟在他侧后方,臣斗胆请陛下明示。

那些事不急,你不是给朕备好酒席了吗?容璲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这次该不会还拿老套的炒黄瓜糊弄朕吧。

没有,臣和厨子现学了几道菜。傅秋锋赧然,临时抱佛脚,只能请陛下赏脸了。

放心,无论爱卿手艺如何,朕都喜欢。容璲盯着他,点点露出笑意。

傅秋锋心脏突突的跳了两下,容璲慢慢展开的笑别有深意,像展露利齿的毒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容璲侧脸上那片漆黑的伤痕好像扩大了些,愈发狰狞泥泞。

他呼吸紧,终于想起容璲哪里不对,每当容璲开始疑心的时候,态度总会变得腻到诡异。

他们路安静的走回霜刃台,明明是要起用膳,气氛却好像风雨即来般沉闷。

傅秋锋领着容璲到了他在霜刃台的宿舍,圆桌是刻意收拾过的,铺了桌布,床也叠的板正,房间不大,但比之兰心阁,布置更有暗卫的简单作风。

容璲在桌边坐下,随手捻了捻光滑的桌布:看来你更喜欢在霜刃台住。

其实臣都可以,毕竟以臣的轻功,就算有急事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傅秋锋犹豫声,给容璲斟上杯酒,臣这就去厨房端菜,您稍等。

容璲端起酒杯晃了晃,烦躁又占据上风,他猛然回手将酒液泼了出去,把酒杯往桌上顿,抬手托住前额。

傅秋锋端着几盘菜回来时,闻到屋里四散的酒气和潮湿的地板,很想开句玩笑,问问容璲怎么还没喝就耍上酒疯,但容璲目光已经不加掩饰的阴鸷,他说不出这句不分尊卑的笑谈,只能中规中矩地低头:陛下,若是酒不合胃口,臣再去换壶。

不用换了,朕觉得自己还是清醒点好。容璲脸色变,笑眯眯地抬眸,爱卿不这么认为吗?

您直很清醒。傅秋锋依次摆上碗筷,收起托盘,站在侧,这是臣和厨子仔细请教的主菜栗子鸡,鸡肉臣切得大小均匀,口感嫩滑,栗子绵软香甜,臣自认很有进步了,还有这几样素菜,翡翠豆腐、珍珠银卷、春意盎然,都是认真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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