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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雩看他的眼神十分微妙,在恨铁不成钢和朽木不可雕之间徘徊:你听到我的忠告了吗?

朕不在意。容璲蛮横地说,只要朕还将你认作朋友,朕就偏要拜托你。

上官雩暗中翻了个白眼:我都听说了,你的脸中毒不轻,你还不如让我帮你想办法拿到解药,反正我回去是要杀国师的。

容璲又深深地叹了一声。

别再叹气了,小心头晕。上官雩笑着提醒。

你计划多久夺回王城,诛杀国师?容璲问她。

保守估计,三个月。上官雩认真算了算,我的人都在暗处,就算可以包围京师,但若国师用父王和太子的性命威胁,为了不失人心,我也不能强攻。

容璲抬手碰了碰侧脸,凉丝丝地说:三个月,那朕直接烫掉半张脸以后都戴面具算了。

别暴殄天物。上官雩想了想,什么人要我护送?难道你派了暗卫想盗取解药?

容璲开始叹第三声气,在上官雩暴躁之前懊悔道:是傅秋锋,他朕误会了他,说话重了些,他留书要去醴国为朕找解药,如今醴国危机重重,朕更放心不下,若非朕刚稳住朝中局势,抽身不开,朕甚至想亲自去追他。

上官雩起身打量他两眼:不会吧,你真对他上心了?陛下,你能确定你是真心的还是图一时快乐快乐,你懂吧?

容璲顿时扭了下头,干咳两声,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傅秋锋缓慢的放松了肩颈躺倒在锦被中的模样,耳廓和脸颊都染上红晕,本来清正的相貌被迷离放任的眼神变得充满诱惑,又同时令人滋生矛盾的掠夺欲和罪恶感。

嗯哼?上官雩的目光逐渐玩味起来。

容璲赶紧甩头回神,冷着脸澄清道:朕和他什么都没做!傅公子岂是轻浮之人,他值得朕的真心。

上官雩托着下巴思考,容璲继续游说道:没有人比你更熟悉醴国,朕希望你能劝他回来。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上官雩现实地说,你认为他会听我的劝告你的命令吗?

如果他坚持不肯,你也能为他提供相应的情报。容璲退求其次。

上官雩轻笑一声:那醴国的好处呢?

容璲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才勉强咬牙道:朕希望你在保证他安全的同时,可以让他做你的奇兵。

陛下,我说的是醴国的好处。上官雩缓步走到殿门外,站在午后的艳阳下,红裙华丽如火,凤钗熠熠生辉,你以为我为何要回去?继续做我的圣女,到了要卸位的三十岁,就嫁给某个贵族权臣吗?

容璲稍感愕然:醴国太子尚年幼,权力只会握在你的手中,你不想嫁,谁敢逼你?

若是太子长大了呢?上官雩嗤笑一声,剑刃一抖收入袖中,扬头望着屋檐背后广袤的天空,缓缓抬手指向南方,寡人,只要唯一的王位。

容璲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望着上官雩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让他想起曾经自己,那种在醒悟自己也可以去抢那张高不可攀的龙椅时,豁然通透的感觉。

只要你能坐上那个位置,珍惜与大奕的和平,那朕和大奕永远都是你的盟友,醴国的盟友。容璲郑重道,保重。

上官雩第二天一早就策马离开,容璲依然在紫微殿和政事堂一条线来回,午膳时才得以脱身。

他直接去了霜刃台,祈求傅秋锋会有点良心给霜刃台发回密报,结果到了内台看暗一和兰儿平静的表情也不像收到消息。

没有密信吗?容璲在内台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兰儿摇摇头,暗一想了想,道:希声阁传回一封,户部尚书的儿子暗中以售卖字画为由收受贿赂三千余两。

容璲不禁开始今天的叹气:暗一,若是令你全速秘密赶往醴国,你现在可能到哪了?

暗一默默算了一下:大概过了望州,在浮游山附近,这里是近路,且人迹罕至,不易留下行踪。

容璲心情不佳,在暗一的桌边坐下,随手翻了翻卷宗,又起身走到后屋靠着软榻看窗外的花草。

兰儿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主动拿出那枚牡丹玉佩,走过去汇报道:陛下,昨晚我已经拆开这枚玉佩,但玉佩内部所刻的线条极其精细,更无规律可循,恐怕要解开这副地形图,得知真正的藏宝地点,还需要一些时间。

嗯,你研究就好。容璲漫不经心地说。

陛下请用茶。兰儿往茶壶里添了些新茶,递过去,傅公子一向机智过人,他必会明白您是担忧他的,所以我相信傅公子也会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朕都明白。容璲怅然道,他道理都懂,但并不耽误他感情上焦虑不安,他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有点苦,杯沿硌的下唇一侧发疼,还有些发热,他舔了舔,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下唇起了个泡,意识到自己想傅秋锋这么上火,容璲不免一阵唉声叹气,暗说傅秋锋头顶的兆恐怕是害他思虑过度的警告才对。

他正在这拿着傅秋锋用过的茶杯缅怀前几天的日子,韦渊终于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容璲精神一振,有了新的公务能忙,那颗不断扰乱他的心终于短暂地安静下来。

韦渊尚不知道傅秋锋去醴国寻解药的事,汇报任务时多看了几眼容璲的脸,不只嘴唇上那个泡,眼里也多了几条血丝,他忍不住关心道:主上,莫非有何难事?

容璲揉了揉太阳穴,思索着开口,语调沉重又漫长,听得韦渊一愣。

那个冷宫外与你交手的蒙面人,就是傅秋锋。容璲说道,朕质问了他,还认为他不怀好意,说了不能信任他这种话,朕也只是一时冲动,后来他,他

韦渊听容璲他了半天也没说出口,反而是神色闪避怪异地摸了摸下唇,含糊的继续道:总之他说他喜欢朕,朕那时已经稍微冷静了些,就说彼此都冷静一下,可他还是留了书信,孤身也不算,他带走了上官宁,但上官宁也不是省油灯,谁知带上会不会适得其反。

容璲说着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了傅秋锋写给他的留书,静默着看了片刻,又叠回去,长叹道:朕很想去找他,就像他去平峡镇找朕一样,可朕又不能如此任性,若朕真的去了,也许他会怪罪朕不分轻重,不是他心中的好皇帝。

韦渊沉思少顷,道:属下说句实话,您就算现在去,也追不上他了。

容璲:

容璲抓了抓头发,仰头忧伤道:最近朕的伤愈发灼痛起来,朕甚至不知这是朕苦恼的错觉,还是朕在期盼身体的折磨能消解心中积郁。

韦渊诚恳地建议:属下认为这说明您该找林前辈换药了。

容璲:

容璲不悦至极地翻个白眼,冷声道:北幽议和的正是公文应该快到了,朕需要一个信得过靠得住武功高的将领带人保护使团,还不能因此削弱京城的防备。

什么人?韦渊问道。

容翊。容璲笑了一声,看他骨子里不是自命不凡吗?朕就给他一个一展身手就机会,看他是不是只会纸上谈兵。

四月二十,傅秋锋走的第五天,北幽的议和请求正式送到了京城。

朝中商谈了一天决定了日期,就定在下月十五。

太妃身体已经痊愈,但宫中层层守卫又有暗卫保护,容翊也不急于在这时回府,每天呆在泰安宫无所事事。

韦渊第二天一早带着这个消息去找容翊,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妃娘娘,参见陵阳王殿下。

太妃热络地亲自过来扶他:快起来,真是好久没见了,小韦少爷闲时多来府里做客啊,容翊打回来的野鸡野兔烤起来正经不错呢。

韦渊对太妃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笑了笑,客气道:公务繁忙,常常离不开署里,要么就是任务出京,见太妃娘娘身体康健,微臣就安心了。

容翊在一旁抱着胳膊听两人寒暄,半晌之后咳了两声,等韦渊说了北幽议和的消息,太妃长松一口气,面向北方躬了躬身,容翊扯着他出门,左右看看,偏要单独谈话。

你就是来传个话吗?容翊不信,刨根问底道。

确实有其他目的。韦渊实话实说,主上曾收到消息,沈将军身边有北幽大王子的卧底,如果三王子入大奕议和,就会遭到北幽和逆党的联手刺杀。

容翊眉头一皱:那从京中派信得过的身手不错的人领禁卫护送使团不就安全得多了?

若论信得过,自然是齐将军和崇威卫为首。韦渊道,但若调拨崇威卫去边关护送使团进京,就不能让齐将军也离开京城,否则皇城防卫空虚,会很危险。

容翊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自从上次得知韦渊诓他,他对韦渊印象已经刷新了不少,此时忍不住琢磨韦渊的弦外之音,然后嘶了一声:陛下该不会想让我去吧。

主上信得过殿下。韦渊承认道。

果然又是派你来当说客。容翊一转身,坚决拒绝道,不可能,本王不想再卷进什么朝中党派斗争了,本王若是答应,回来就会有大臣琢磨本王不够安分,保不齐还有人诬陷我害了颐王,徒增烦扰!

你真的不去吗?韦渊淡淡地问,北幽三王子算起来,是你的表兄。

即便沾亲带故,我也不会对素未谋面的人有什么感情,况且枭王一众在意的是我娘,我不过是个多余的人,没准儿看见我就火冒三丈恼恨欲杀呢。容翊摆手,这事不行就是不行,你求我也不行。

韦渊指尖轻敲两下剑鞘,然后单膝跪下:微臣求殿下看在两国百姓的面上,答应领兵。

容翊回过头,嘴角用力抿了抿:我已经长教训了,不吃你这套了。

如果微臣威胁您呢?韦渊抽出一截剑刃,把它横在了自己左肩前。

容翊深吸口气,然后在他对面就地一坐,软硬不吃地扭头:你动手吧,然后剑借我,我也给自己来一下,这回受伤就彻底无心无力,领不了兵了。

韦渊这回也彻底无奈,他当然不是想真的给自己划一剑,他又不是暗一,他站起来,伸手拽起容翊,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殿下,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容翊警惕道。

你还欠主上的人情。韦渊微微笑了一下,嘴角翘起又飞快地落回去,面上依然一派冷淡。

容翊顿时像吞了苍蝇一样,心情复杂,他最重信诺,自己说出的话不可能食言。

他煎熬了半天,在院子里踱步,问韦渊:你也随行吗?

不一定。韦渊摇头,看情况。

容翊的动力又消去一点,反复考虑几遍,才勉强点头: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既然陛下要我还这个人情,我也推脱不得。

韦渊朝他拱手:殿下深明大义,小心为上,早日回京。

边境,陵阳。

傅秋锋和上官宁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容翊的封地,按照上官宁的说法,这里是边境当中最安全的地方。

我们从这里直走,翻过这座山,在山中一个小村落里采买补给。上官宁手上拿着张地形图,给傅秋锋边划边指路,我就是从这里过来的,这里的村里都靠打柴和卖给过路商客物资过活。

傅秋锋谨慎地跃上树干,看向周围,半晌后跳下来,皱眉道:前面有个男人,看起来像樵夫,很可疑。

那就是个樵夫。上官宁撇撇嘴,一口断定道,收起你官老爷的疑心病吧。

第91章 同漂泊02

傅秋锋一路上不知道被上官宁阴阳怪气挤兑了多少次官老爷,他一般懒得和上官宁计较,不过越是接近醴国,他的情绪也越发为之紧绷。

多年养成的危险嗅觉和敏锐的预感几乎从未出错,傅秋锋对上官宁的无知冷冷嗤笑:呵,敢问诚心实意真挚待人的小王爷,贵府里有樵夫吗?

上官宁心说你把我当傻子,还不等他想出话来反驳,傅秋锋已经一把将他推进了树丛,威胁性地比了个噤声,自己也背过身藏到树后。

那个男樵夫提着把镰刀过来,约莫三十多岁,形貌普通,一身粗布裋褐,背上背着一小捆树枝木头,和一般的村民别无二致。

上官宁屏息目送樵夫从自己面前慢慢离开,他刚想得意地向傅秋锋炫耀他的眼光判断,嘲讽傅秋锋一惊一乍,但余光一扫,突然回过味来,那樵夫背着的木柴看上去都是随便砍的,有些还是长着绿叶的枝干,这种树枝水分很大,根本不能马上当柴火烧。

这樵夫果真是伪装的身份,而江湖人没必要在边境伪装巡逻,附近也无门派,很可能是官兵。上官宁悄悄瞥了眼傅秋锋藏身的位置,心下一动,装作放松了警惕,不经意地挪脚踩断了一根树枝。

这声清脆的咔嚓让本来已经走远的樵夫瞬间回头,直接戒备地摸向身后,傅秋锋深吸口气扬了扬头,这一刻无比想要给上官宁一个一劳永逸的解脱。

大哥,壮士,好汉!饶命啊!上官宁猛地起身就是举起双手一个三连求饶,我们是过路的,我所有钱都给你!

樵夫眉头紧蹙,他只看见上官宁一个,但上官宁说我们,附近必有同伙。

出来!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偷偷潜入醴国?

我一个人,就我一个人!上官宁欲盖弥彰,眼珠疯狂往傅秋锋那边斜,我们是路过采药的平民百姓!

傅秋锋攥了攥手里的匕首,指节捏的发白,目露杀机,上官宁陡然感到一股寒气,他当即开始准备逃跑,只要这个樵夫能拖住傅秋锋一会儿上官宁才刚冒出这个想法,身前就倏尔掀起一片凉风,卷乱了满地落叶四散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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