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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璲把他搂的更紧,闷闷地感叹:黑暗中渗透的诡计之音无孔不入,将每个人的四肢关节穿上吊线,覆挂在命运的指掌之下,无知无觉地成为随波起舞的傀儡,但操纵傀儡的人,又何尝不是被系绳所缚。

傅秋锋安静片刻,一言难尽道:陛下,您这样显得臣是个粗人。

不用显得,朕知道你的粗细。容璲暧昧地笑了起来,仰头贴在他耳边小声调侃。

傅秋锋脊背一阵战栗,吹在耳廓的凉气带着些许酒味,他暗忖这是又开始耍酒疯了,轻轻推了容璲一下,无奈地偏开微红的耳尖,让容璲注意影响:陛下,这里是地牢。

哼,反正他没机会走出去了。容璲像贪恋傅秋锋颈侧的温度似的,懒洋洋的挂在他身上,把下巴搁在傅秋锋肩膀,另一条胳膊也松松的顺着肩背垂下去,指尖轻轻敲着傅秋锋的腰,语气黏糊,你都让它失败一次了,这次再加上朕,就是锦上添花,何须怕一根破树杈。

你们我说了这么多,你们还不明白吗?裘必应在一旁气急吼道,飞光不是失败,它只是暂时蛰伏!它在等待更好的时机!容璲,它相信你会是未来的皇帝,而你有朝一日见到与傅秋锋十分相似的国公府庶子,就一定会接近他,而魏休后人的性情飞光再清楚不过,它知道傅秋锋不可能安度晚年,傅秋锋早晚还是会来到大奕,现在你得到宝藏飞光,傅秋锋就在你身边,它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好,它蛰伏之后,你还在继续帮它吗?傅秋锋耳朵发痒,勉强板着脸维持威严,背过一只手拽开容璲的胳膊,容璲身上还残留着些许酒气,和幽香混在一起,并不难闻,反而充满让人难以自持的魅力。

它彻底抛弃了我。裘必应咬牙切齿地说,它再也不回应我了,我游过暗河险些溺死,它只是静立在密室的高台上,对我的质问充耳不闻,我这时才幡然醒悟,我铸下滔天大错,必须悬崖勒马亡羊补牢。

呵,你脑子真是病入膏肓,说的朕都以为你嫁给负心树杈了。容璲收回胳膊搭着傅秋锋肩,回身嘲笑道,朕算是明白了,你根本不是诚心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你把过错全推给飞光,你真正恼恨的是飞光兔死狗烹,如果两界融合,你也会和你瞧不起的蝼蚁草芥们一起被碾成尘埃。

裘必应沉默半晌:无论你怎么想,我确实豁出性命去弥补过错,我尝试去杀国公府的傅秋风,但千峰乡在飞光的力量范围之内,它在我得手的一瞬间就治好了他,后来国公府的别苑防卫变得严密,我无法得手,只能乔装打扮成道士,去京城找机会警告容瑜,只要你一死,也许就没人能得到宝藏,等傅秋风长大以后也会离开,飞光只能被继续困在千峰乡。

容璲脸色一寒,深吸口气点了点头:等朕要杀你的时候,这笔账会在每一刀上细细清算。

哈,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裘必应不理会他的威胁,亲眼见过那无垠的宇宙之后,谁还会在乎这具微乎其微的身体痛苦与否?我离开京城之后,觉得扮成道士是个好办法,我化名裘必应行走江湖,重写了两本《金銮秘史》,自称得到天书预言,把除了澈月湖以外的七处通道用各种名目一一封死毁掉,后来晋王之乱结束,我本想趁机收回玉佩,让宝藏从此成为传说,但未曾想五殿下也得知了玉佩在晋王手中。

所以你们撞上了,你不但没有取走玉佩,你的《金銮秘史》还被五殿下夺走半册?傅秋锋的情报已经能接上这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这也一定在飞光的预言之中。裘必应坚信道,《金銮秘史》的预言已经过时,飞光才是能时刻掌握命运轨迹的神木,我只来得及烧毁上卷,下卷的半册被五殿下抢走,我带着剩下的半册拼命逃亡,暂时隐匿行迹,直到容璲登基,我就知道我又失败了,一切还在飞光的计划之内。

你的失败只是你的失败,不代表飞光的成功。容璲冷哼,既然所谓的预言可以改变,那命运也绝不会永远被谁掌握。

你一定会有认同我的一天。裘必应说,我最后做了一个选择,仔细思考人选之后,找到太子余党的首领公子瑜,称自己是当初提醒太子的人,带来天书,我想让公子瑜得到宝藏,但这最后的抗争,只得到了今天的结果。

公子瑜非但拿走了天书,还把你敲成傻子囚禁起来。容璲鼓了两下掌,喜闻乐见,大快人心!公子瑜做的漂亮!

我来到大奕之前,京中流传的《金銮秘史》是一个落魄秀才所写,想必是得到了藏在屋中的最初手稿,冒名盗用刊印,结果为自己惹上牢狱之灾。傅秋锋叹道,这难道也是飞光预料之中?

傅秋锋,你敢赌吗?裘必应悲悯地凝视傅秋锋,我看得出来,你在乎容璲,你若不想让他死,就该自尽以绝后患,否则飞光必会千方百计让你见到它,只要你触碰它,你所有自以为是的理智在神力面前都是螳臂当车,我就是前车之鉴。

只要飞光控制了你,两界隔绝再也不是阻碍,飞光强行拉回已然不同的两处空间,届时天塌地陷,万千生灵要遭受灭顶之灾啊!我是活不过今日,也不在乎怎么死,但你难道不想为你的陛下想想吗?

闭嘴!容璲扬手狠狠抽下一鞭,血滴在半空甩出弧线,你哪来的资格恬不知耻要求别人牺牲?朕就算拿到飞光,也只会将它扔进火山深海,不会像你一样满足私欲罔顾人命,更不会让它控制傅公子。

三百年来能完全不受飞光影响的人只有魏休,连魏休的亲信官员都带着飞光销声匿迹,大鄢朝快要亡国也要将宝藏封存起来,不让别人得到飞光,还不足以说明吗?裘必应一口断定,你也是最没资格信誓旦旦的人,你的怨恨随时都能毁掉你自己,你的欲望、疯狂、渴求、嫉妒哪一点都与清醒坚守泾渭分明,飞光甚至不需要刻意蛊惑你,因为你本就向往毁灭!

你又了解朕什么?容璲慢慢放下右手,指尖绕了绕鞭子,抬臂抱在胸前,眼光沉冷地嘲弄。

想想吧,你敢说你不想让这座皇宫化为乌有?你不想让那些高高在上饱食终日的皇亲国戚灰飞烟灭?你不想让这世间所有荒诞畸形的秩序规则坍塌崩溃?裘必应咄咄逼人连连发问,说完这一串,才虚弱地边咳边喘,脸色灰白枯槁。

容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像罩了层坚冰,一阵戾气逐渐上涌,眸中闪过杀意彻骨的刃光。

如果是遇到傅秋锋之前,裘必应不等说完就已经人头落地,容璲强忍杀气之余都开始佩服自己的脾气,但这时傅秋锋比他更火爆,直接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傅秋锋攥紧他破破烂烂的衣领一扯,盯着他低声威胁,我当暗卫三十年,只要是人,就一定有恐惧的东西,你既然研究飞光这么多年,必须把所有成果都给我吐干净。

裘必应咳了几声,渐渐平静下来,缓慢地抬头盯着傅秋锋,胡子和血浆黏在一起,皱纹深深堆积,一点点露出一个被逼至绝境的、似要背水一战的狞笑:你们真要一意孤行?

傅秋锋本能地感到不妙,但裘必应那点武功,就算把他放下来解开穴道也不成气候,更何况他现在重伤在身。

你们忘了吗?裘必应道,我有一根飞光剥下的木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灵机一动,我这本文里一直没什么正经系统,还标着系统标签,有点欺诈嫌疑,但今天打完飞光的补丁之后,这就是本文唯一指定系统了!

第106章 明月何曾是两乡03

我请了醴国的巫医,将那根木刺缝进了我的胸口。裘必应幽幽道,我能感觉到这种力量,时刻都能。

傅秋锋尚且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意,他的危险嗅觉在疯狂叫嚣,但又一次如此意味不明,裘必应对容璲的挑衅和冒犯让他比自己受到攻击还要愤怒,无论这是揭开容璲不愿提及的伤疤或是本性,他都容不得旁人对容璲4意揣度挑衅。

容璲下意识地担忧傅秋锋,戒备让他飞快地将裘必应的供词,还有目前所了解的情报都在脑内过了一遍,随即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有飞光或是神木的碎片才能开启通道,裘必应逃到澈月湖,就是为了从通道逃走,但地牢刑室内可没有通道,唯一有的,就是身为门的傅秋锋。

快退!容璲不管这个猜测多么荒诞不经,他第一次在被五花大绑的敌人面前有些惊慌失措,话音喊出的同时就伸手去抓傅秋锋的胳膊。

但尚未触及傅秋锋的身体,眼前骤然爆开一阵白光,柔和的光晕并不刺眼,他的手僵在半空,清楚且悚然地看到傅秋锋的身体逐渐透明,从衣摆开始,像风化破碎的纸屑一样徐徐飘散,傅秋锋自己也愣在当场,愕然低头。

傅公子?容璲打量着从未见过的,不合常理的景象,怔愣片刻,爬上脊背的凉意全化为惊恐,傅秋锋!

只有我能必须有人阻止这场浩劫,只有我能!裘必应突然扯着破锣般嘶哑的嗓子吼,他的身体也在散去,没有丝毫慌乱,可眼神中的绝望却更大于欣喜,仿佛这句救世主般慷慨激昂的话只是色厉内荏的欲盖弥彰。

傅秋锋想要挣扎,但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他的眼前逐渐发白,混合着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那些云和树交织在一起,走马灯似的越来越快,他想要看一眼容璲,诧异很快变成了不甘,咬牙与紧箍着他的力量拼命对抗。

容璲脸上再无游刃有余,他奋力向着几乎要隐没在光晕中的傅秋锋伸手,但一层无形屏障般的阻力将他牢牢隔绝在外,他目眦欲裂,嘶声喊道:傅秋锋!你回来,朕不准你走!

傅秋锋动弹不得,他用尽全力,像从鬼压床的半梦半醒里重新夺回身体一样,一点点偏过眼神,容璲快要抵着那层屏障跪倒下来,飞扬的长眉和眼眸紧紧皱在一起,神情比他的身影还要破碎,这股神木的力量只是带来一些拉扯,并没有痛感,可他看见这样的容璲,心脏也仿佛真切的被扯得七零八落。

千峰乡,你们是不是要去千峰乡?容璲慌中生智,颤声说道,他怕傅秋锋会这样消失,宁愿相信他们会直接到达另一个地方,还是大岳?无论到哪,带朕一起走,否则朕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傅秋锋只能徒劳的瞪着眼睛,瞪的眼圈都干涩发红,他浑身上下只剩肩膀和头还是完好的,但也在寸寸崩解消融,他不知道自己会去到哪里,不能想象容璲这般猝不及防地就失去他,连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更无法想象自己会成为容璲心中不散的阴霾。

朕会去找你。容璲的嗓子这么一会儿已经急的喑哑,他无力地仰头望着傅秋锋,慢慢跌倒,明明刑室亮的晃眼,像从傅秋锋身上飘下一场晶莹的雪,但他只感觉周身被无尽的黑暗沉重包围,等着朕,十年,一百年也要等!

不傅秋锋想安慰他,想跟他保证,他终于艰难地冲破了这层桎梏,挤出一丝声音,意外之下急迫地叫喊,一起走!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不可抗拒的引力从傅秋锋身上传来,容璲被带的向前一扑,他立刻搂住了傅秋锋的肩膀,熟悉的坠落感传入脑中,和当年落入澈月湖时如出一辙。

暗一!容璲反应过来,在他也彻底消散在光里之前,扬声喊了一句,带人到千

暗一一直守在门外,刑室的门紧闭,一开始听不到什么声音,后来像是发生了争吵,暗一向来遵守规矩,不让他听的他就算走远几步捂上耳朵也不会误听,但到了最后,刑室里却隐约响起了他的名字,一下将他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放空状态唤了回来。

他几步打开房门,然后就看见容璲和傅秋锋的影子最后爆散在漫天光屑中。

暗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进去仔细检查了每个角度,刑室里依旧除了血什么机关名堂都没有,他又退出门去,重新打开,看着空荡荡的刑室,后知后觉一阵发冷,面无表情的打了个激灵。

黎明的东方已经透出一点橙紫色,暗一边走边琢磨最后看到的场面,容璲在说带人到千,这个千是何处,还是某个人名,带人去抄家?

以他向来务实求真的二十年暗卫经验来看他看不懂,且大受震撼。

他能想到求援的第一个人就是兰儿,这个时候韦渊不在台里,别的暗卫他也不熟。

兰姐。暗一在兰儿门前敲了三下,猜测兰儿应该还没起,他就加重了些力道,赵诗兰!

何事紧张?兰儿回他,进来吧。

暗一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罕见的有些发飘,干咳一声沉了沉,迟疑道:方便吗?

你也会在意这些呀。兰儿促狭道,你在正厅稍后,我洗个脸再出来。

暗一推门而入,礼貌地站在门口,兰儿的卧房里传来鞠水洗漱的声音,他想了想,还是道:不是玩笑,地牢刑室里,傅公子和陛下,还有裘必应,消失了。

消失?兰儿疑惑不解,密道挖到霜刃台来了?

暗一说的有些困难,边说边思索措辞:傅公子与陛下应是得到情报,前来审讯裘必应,我在门外守卫,听见陛下传唤,开门时看见屋内很亮,傅公子和陛下在一团光里消散了。

兰儿穿好衣服边擦脸边出来,表情复杂,第一个想到的是幸好不是变成蝴蝶飞走了,然后就觉得暗一应该多读点书学一学文法修辞。

暗一好不容易在兰儿的反复追问下解释清楚,兰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确定他没眼花也不是睡迷糊,坐下倒了两杯茶,渐渐严肃起来。

即便真有鬼神之说,亦不过是我等尚未透彻的世间万物其中之一,以平常心应之,就是平常之事。兰儿沉思之后决定道,莫要惊惶,既然陛下和傅公子不在,那就自作主张吧,你去找韦统领,如实汇报,早做因应,我去书房找所有关于裘必应的记录。

暗一闻言稍感汗颜,定了定神,点头离开。

兰儿到了书房,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她昨天离开之后变动的地方,然后就发现她收藏在盒中的牡丹玉佩不见了,盒子大大方方的斜摆在桌上,兰儿若有所思,拿走牡丹玉佩,去地牢里审讯裘必应那这个千字是何处,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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