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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宋答应与六皇子皆对静贵人十分感激,两宫关系和睦非常的事情便暂且不提。

好罢,你既不知,那我也不问了。

明昙叹了口气,拍拍自己这个傻皇姐的肩,嘱咐道:不过,你可切记不要把钱全都给出去,多少也要为自己留些,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昙儿提点,我明白的。

明暶点了点头,半垂着眼,又补充道:并且,我也未曾将自己换了书铺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昙儿尽管放心便是。

这话一出口,倒是让明昙不由一愣,惊讶地看了她半晌后,方才抿唇笑道:多谢阿暶。

果然,居于深宫的人,无论看上去多么天真烂漫,但也一样都拥有着过人的敏锐。

明昙从未特意嘱咐过明暶,但对方却依然能看出她行事时的遮掩,并主动提出保守秘密,让明昙对这场合作定下心来,实在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心思玲珑。

她这个七皇姐,若非性子太过腼腆,定然也能是个能做大事的可塑之才

这么一琢磨,倒还真的很像林漱容和明昭的结合体诶。

明昙眨眨眼,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回到了坤宁宫中。

昙儿总算回来啦?

方才走到门口,皇后含笑的声音便遥遥传来,朝着刚跨进殿内的女儿招了招手,唤道:快过来坐这儿,我和你仪妃娘娘有事要问问你的意思。

明昙眨了眨眼,哦了一声,乖巧地上前行礼,参见母后,参见仪妃娘娘。

免礼免礼。

开口的人语气中隐带几分急切,正是仪妃华瑢。

她伸手缓缓揉着额角,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放着一张写满字迹的厚纸,颇为烦躁道:你母后今日难缠得很,非要让我同她商议年宴的筹办我不擅长这个,听着就头疼。昙儿快过来接我的班。

说着说着站起身来,把包袱一丢就想溜,却被皇后眼疾手快地捉住了袖角,摇头道:筹办年宴是宫里的大事,和她一个小孩子商量什么?阿玉给我坐好了。

华瑢被人拦下跑路的脚步,只得叹了口气,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回原处。

今次年宴与往日不同在外头开府的皇子要带王妃参宴,就连大公主也将携驸马回宫小住,规矩更多,还要派人提前收拾好几间空置的宫殿皇后一边提笔,在那张纸上细细记好这些琐事,一边抬头看向明昙,昙儿,母后记得你是不是与温妃娘娘有些交情?可知大公主的喜好?

唔,明昙微微颔首,女儿夏季在春州行宫避暑时,的确曾与温妃娘娘有所来往。

大公主明晗与二公主明晞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皆为温妃娘娘安如意所出。二人都在明昙幼时便已出嫁,大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恩爱情深,但二公主却要福薄许多,成婚后没几年便香消玉殒,实令温妃悲痛了许久。

如今,除了和亲羌弥的三公主明昭,与刚刚议完亲事、准备来年春日出嫁的四公主明晓之外,便只有大公主一人与驸马在宫外的公主府同住。今年准备出席年宴,回来看一看父皇和母妃。

说到四公主

宁妃与祝氏倒台后,明暄、明晓这两个原本高不可攀的皇子公主,也随之坠入泥潭,不得不在宫中夹着尾巴做人,亲事只能经由内务府草草定下。

明暄还体面一点,尚且娶了个从五品官员的嫡女,虽不是什么高门,但胜在知书达理、温柔小意;可明晓却没有她哥哥那么好运,议亲议了小半年,也只议到了一个六品武官的庶子,听说为人十分不学无术,性情也极其呆板无趣

若是从前宁妃风光的时候,即便一品大员出身的儿郎,也定要千挑万选,哪会容得一个庶子来做女儿的夫婿?

可惜如今世态炎凉,连当年跋扈到敢抽明昙巴掌的明晓,现在也只能灰头土脸地草草出嫁,真是惹人唏嘘。

昙儿?昙儿?

皇后的几声轻唤传来,终于把沉浸在回想中的明昙叫醒了神,半晌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没什么。明昙摆摆手,这才回答母后方才的问题,儿臣和温妃娘娘没聊过大皇姐,也不晓得她有什么喜好母后若需要的话,不妨等我明日去问一问温妃娘娘?

也好。

皇后微微颔首,在纸上批了待定两个小字,忽然抬头看向明昙,感慨似的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只一转眼的功夫,这宫里的孩子们便都长到这么大了

是啊三年前,二皇子同吏部尚书的独女成了婚;四五皇子也纷纷封王开府,有了自己的王妃;如今四公主的亲事议完,便要轮到七公主,一个个儿的都要有自己的小家。

华瑢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品茶,冲皇后揶揄似的一笑,还是桃枝儿最享福了。一子一女都没结亲,还能再伴在身侧几年,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唉对我来说自是好事,但对景儿与昙儿他们兄妹俩,却又能好到哪去?

皇后叹息一声,拍拍明昙的手背,缓缓道:你兄长自己不愿成亲,父皇与母后也不逼他,只盼着他开心便是。但昙儿你

明景身患腿疾,迄今仍然不曾大好,近年还隐隐有复发的趋势,正在考虑要不要返回百草谷长住治疗。

他这样特殊的情况,不说人尽皆知,但总瞒不过那些宗室与大官试问,有哪个权势在握的高门世家,会甘愿将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半残之人?

好在明景也对娶王妃没什么兴趣,比起府里迎来一个女主人,他更愿意过孤家寡人的日子。

于是,自加冠以来直到如今,三皇子仍是天承皇室第一寡王,一人吃饱全王府不饿,乐得逍遥自在。

但他妹妹明显就没这么好命了,还要面临被母后催婚的空前危机。

听到皇后点名自己,明昙简直瞬间毛骨悚然,连脊背都僵直住了,赶忙卷起手指回握对方,坚定道:母后!儿臣和三哥一样,也不愿成亲!

胡闹。你与景儿能一样么?皇后摇了摇头,完全无视明昙的抗议,待到年后,母后便要将京中的各家公子相看起来你自己可有喜欢的?裕王世子如何?

明昙魂都差点被她吓飞,想都不想便一口否认,母后别瞎说!我是真的不想成亲!

皇后斜斜瞥她一眼,将女儿脸上有如实质的惊恐尽收眼底,淡淡道:怎么,难道你也要学林家大姑娘一般,用京中无人能与之相配来当借口么?

这哪是借口啊,明明是事实!

明昙咬了咬下唇,眼珠一转,立即搬出大山来压人,不然您去问父皇,他肯定也不想让我成亲的!

你父皇懂什么?皇后撇下唇角,毫不犹豫道,他当年自己还不想成亲呢最终仍不是被先帝逼得没辙?问他,且还不如问问阿玉靠谱。

华瑢在一旁嗑着瓜子,笑眯眯摆手,别问我,我也觉得不成亲挺好,确实没人能配得上咱们永徽公主。

明昙唰得转过头,双眼发亮热泪盈眶,看起来就差直接扑进华瑢怀里痛哭流涕了。

皇后瞪她一眼,你也是个靠不住的。

行了行了,既然是孩子们的终身大事,那就合该让他们自己决定,华瑢将手心的瓜子皮丢在桌上,徐徐道,切莫像你我当年那样,差点就成了终身的遗憾

皇后微微一愣,握在明昙手上的指尖登时收紧。

她静默半晌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抬眸看向满脸赞同之色的明昙,皱起眉来,仿佛是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一般,却在张了张口后,连半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

母后?

明昙注意到她的异样,很有些茫然。

但皇后却抿起唇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复杂,终究还是深叹一声。

罢了。你们都是有主见的

她低声喃喃道:我这个做母亲的,又能干涉些什么呢?

第82章

数九隆冬, 大雪密厚,殿里正燃着两个银丝炭盆。为了防止中煤毒,半开的窗棂外吹进细细的冷风, 冻得明昙垮下脸,将身上的裘衣紧了紧, 又妒又恨地望向林漱容怀里懒洋洋趴着的小白狐。

有身皮子可真好, 明昙撇了撇嘴, 过冬一点儿都不冷。

您现在羡慕, 待到夏季却又要嫌弃它抱着太热。林漱容抚了抚狐狸的小脑袋, 指尖都陷进了柔软顺滑的白毛里。她今日穿了件湖蓝色的长袄, 衣袂垂至膝下,将大半褶裙都遮盖了起来。当小狐狸安安静静蜷在身上时, 就像是捧着一汪素雪那般, 倒还颇有些出尘脱俗的味道。

美色当前,差点把明昙看直了眼。

她撂下手里的毛笔, 压住几近见底的朝政模拟册, 猫猫祟祟地蹭到对方身边,忽然伸手戳了一下林漱容的脸颊。

后者被戳得有些茫然,但明昙却已经笑嘻嘻地扑在了她的身上,黏黏糊糊地环住肩膀,在人耳边嘟囔道:卿卿,你好像仙女哦。

林漱容愣了愣,微微偏过头去, 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公主纤长如蝶翼般的眼睫。

二人间的距离很近,明昙裘衣上的温度似乎也染到了林漱容身上,让她周身寒意尽失,只觉得肩头一阵火烫, 没忍住略略垂下头去,用唇瓣轻碰了碰明昙的脸颊。

对于林大小姐难得的主动亲近,明昙自然十分受用。她弯眸而笑,抬手摁住对方腕上的镯子,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繁复的雕刻纹理,没话找话似的道:这是我上次从金玉阁买来送你的

嗯。林漱容低应一声,翻转手腕,与明昙十指相扣,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这玉品质上佳,触感温而不凉,最宜冬日佩戴

喜欢的话,我宫里还有不少,就都送你吧。明昙懒洋洋地用垂下手背,蹭了蹭小白狐的耳朵,摸得它拧起爪子,在林漱容身上打个小滚,细声细气地嗷了一声,一副非常享受的模样。

明昙来了兴致,干脆挂在林漱容身上,伸出一根手指,像是逗猫那样在小狐狸眼前乱晃,引得它伸掌来拍,你也知道嘛,我从来不缺那些金玉首饰

确实。作为皇后嫡女、最受陛下宠爱的公主,明昙当然拥有整座皇宫里无人可比的特权内务府那边,不论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送到坤宁宫来,生怕怠慢了九公主;而帝后二人也是时不时便会赐下各种珍宝,大到家具摆件,小到衣饰游具,应有尽有,足以彰显明昙身份的尊贵。

如此待遇,不必仅说天承,就是把前朝拎进来一起算,也只有德贞皇帝对璇玑公主的宠爱,方能与如今的九公主相较一番高下。

不必了,我怎能次次拿您的东西?

然而,即便明昙凡言凡语表示自己不缺珍宝,林漱容也仍是摇了摇头,笑道:我一向不喜那些太过华丽的装扮,简单素雅就好,要那么多金饰又有何用?

唔,也对哦。

明昙想象了一下林漱容满头钗环、走起路来叮铃咣啷一通乱响的模样

达咩达咩!仙女不可以崩人设!

她飞快放弃了自己方才的打算,把脑袋完全搁在人肩头,满脸沉痛忏悔道:是我草率了,卿卿还是现在这样最漂亮。

咳。

被这般直白、接二连三地夸赞美貌,林漱容不禁双颊泛红。她骨子里是个含蓄文人,到底不太习惯明昙这种当头直球,只好转过头去,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小狐狸身上,岔开话题问:殿下编书编得如何了?

已经遣人开始誊抄底本了,明昙盯着她害羞的模样,悄悄舔了舔虎牙,笑眯眯地弯起眼睛,再加上校订各册的时间,预计开春便会完工,倒不必我再过多操心了。

辑佚古籍是大事,办好了足可流芳百世。因此,虽然担着明昙全权主持的名头,但皇帝也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而是派给了明昙足够的人手,令她随意差遣,务必要把编书的任务办到最好。

同样,在明昙跟翰林院搭上线后,杨掌院也倾情相助,出人出力,召集了不少学士参与抄写底本。这些读书人的字迹皆是端正上佳,而且还能顺带修改古籍中的错字、或是为难以理解的地方注释,效率与成果都实在出色,简直让明昙喜不自胜。

谁不喜欢超额完成任务呢?

这编书之事,虽在明面上被称作是我的功劳,但深究下来

思及此,明昙顿了顿,略叹息一声,那些寻书整理、抄写校订的成果,又有哪一项能算得到我的名下呢?

听到她带了些落寞的语气,林漱容不禁抿起唇角,安抚般拍了拍明昙的手背。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之处。

受累受罪,不辞劳苦,明明是他们担下了所有的工作,但最后随着书籍千古流芳的,却也只是这个朝代,与主持编撰的永徽公主明昙的大名。

可这样对他们而言,真的公平吗?

我打算,将每个参与此次编书的人员都记下来。待到书成之后,便在最后新添上几页,录入他们的名姓与籍贯。

明昙舒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无形的重担般,朝林漱容抿唇笑了笑。

最该流芳百世的,其实既不是我这个空有名头的主持者,也不是最终编修好的典籍,她平淡地说道,而是这些参与辑佚的人们才对。

留存日后可能会失传的丛书文献固然重要,可那种对于古文的崇敬热爱,与隐没在纸页当中的每一份心血汗水,才是真正值得为后世所见所叹、传唱千年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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