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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隔天岑星来到马场时,天还没亮。

虽然昨天他几近筋疲力尽,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像被人守护一样安心,醒来后精力充沛,他认为应该归功于房里新换的香薰精油空。

这个时间,马场里大部分是年轻马工,让岑星想起他念书的时候,同样大清早到马场打工,照顾完分配的几匹马再去上课,在成为正式骑手后,这个习惯也一直坚持。

他来了。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马厩栅栏边冒出好几个小脑袋,好奇看向一身运动服、手上挽着水桶的岑星。

早啊,岑星走到水槽边,浅笑看向旁边偷偷看他的小马工,大方道:我带了好几份早餐,放在门边桌上,你和你的朋友不介意可以去拿,我们以后应该会常常见面。

小马工约莫十六七岁,圆脸上还带着小孩子的稚嫩,水灵灵的眼睛像黏在岑星身上,等他接好水,小少年已跑到他的同伴堆里,手舞足蹈在说些什么。

淡淡一笑,岑星提起水桶,来到关着他的小马的栅栏,朝向他凑过来的马儿打招呼:早,我来了,第一天住新房子习惯吗?接着他朝摄像头挥了挥手:早上好!不知道这么早有没有观众?我来给小马洗刷刷。

打开手机,岑星意外发现,居然一大早就有几十个观众在线,大概是抽奖的力量。

我一向亲自给马刷毛,不仅是我,任何一个马术骑手都会这么做。他拿起刷,拍了拍马脖子,解释道:马喜欢被刷被挠,马群之间常会互相给同伴梳毛,这是为了给他按摩、让他舒服、和他培养感情。我把马当作一个亲密的朋友,他会感受到。

另一边,当陆明燊坐上车,听说岑星一早开始直播,打开视频画面便是那人在清理马房,蓬松的黑短发上沾着干草,颇有几分狼狈,可他脸上的笑容却灿烂真挚,像小孩一样简单快乐。

似乎半点不感到疲倦,岑星凑到镜头前,故作神秘,声音朝气蓬勃:突然想起一件大事。

陆明燊动作一顿,屏住气息,听他说:我还没给好朋友起名字。他口中的好朋友,指的是他身边的栗色小马。

蛋糕、栗子、咖啡念出评论提议的马名,岑星忍不住捂嘴笑,视线停在一条自带闪光的评论:照夜白。

他若有所思回过头,小马体态优美,全身毛发是像牛奶巧克力一样、顺滑略带反光的栗子色,唯独额头上,有一片流星划过似的白毛。曾貌先帝照夜白,龙池十日飞霹雳。无独有偶,岑星的第一反应同是这首诗,他的眼神似有光燃起,让人想起黎明前最亮的星:谢谢这位不知名朋友,我的爱马以后就叫照夜白,希望他能得到古人的庇佑,健康长大。

像听懂主人的话,照夜白蹭到岑星身边,上下用力点头,柔顺的栗色鬃毛潇洒飘逸。

连陆明燊自己也没察觉,当听到岑星决定用自己提议的名字时,久违地,嘴角难以察觉般向上勾了勾。

真乖,摸了摸照夜白的额头,岑星先喂给他一根胡萝卜,帮他戴上笼头,一本正经道:整理好仪容仪表,现在我们可以出去溜圈。

就在岑星戴上绑摄像头的帽子,他看到一条一闪而过的弹幕,脸色瞬间黑下去:坐等傻子被马踢成残废,和他老公配,变成废人夫夫。

你诅咒我我没意见,不准侮辱陆先生。自开播以来,岑星一直笑意盈盈,好像看到什么评论都不会生气,这回他却眉头紧锁,神色严峻,冷冷开口:陆先生在比赛中坠马,是个不幸的意外,哪怕他不是我的丈夫,遇到这种以取笑别人伤痛、毫无素质可言的事,我同样会当面指责。在这里告诉无脑喷子,陆先生只是暂时不能走路,轮不到你这个只会用键盘骂人的垃圾去评论,这位自以为躲在屏幕后,仗着网络口无遮拦的观众,没有任何对体育选手的尊重,卑鄙恶心。你可能不需要坐轮椅,但你的道德明显是无可救药的残疾,敢有下次,我一定会让你对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严肃的神情与先前判若两人,以致画面上评论有半刻静止。岑星自顾自牵马出去,不经意瞥见围在门口的几个小马工,不约而同对他悄悄鼓掌。

不理会那些扫兴的人,给大家看我给照夜白买的玩具。牵马走在草地上,岑星放眼望去,平整的绿地像被阳光镀上一层金光,让人心神舒畅。他拿出一根深蓝色、涂着闪粉的仙女棒,轻轻一挥,无数大大小小的透明泡泡从玩具上吐出,在朝阳的照射下,五光十色。

这些彩色的水泡环绕在岑星和照夜白周围,配上背后苍翠的草地和澄蓝的天空,梦幻唯美,如同在丛林漫步的精灵。

陆明燊的车停在办公大厦前,迎接的助理手碰到车门那刻,适时被陆家的老司机制止,对方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每天在野外呼吸新鲜空气,心情会变好。岑星玩累了,拍了拍马脖子,转头往回走,愉快道:等我老了,希望每天能和小情人一起这样散步。

啪一声合上平板,陆明燊面无表情敲了敲车门。因此他不知道,岑星亲了亲马额头,笑道:没错,现在他就是我的小情人。

在外面等的助理,眼睁睁看着陆明燊前一刻明明目光柔和,顷刻竟眼神结冰,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新马必须调整一段时间才能上人,岑星下午留在马场,向马场经理请求,需要找一匹合适的马来练习骑术。

岑先生,看视频跟真骑是不同的,初级教练不情不愿将教学马牵到岑星面前,脸黑得像锅底,斜眼道:那边我们准备好担架,摔下来的时候别哭啊。

岑星摸了摸马额,不卑不亢道:我到底会不会骑,马能感觉到。

啧,教练砸了砸嘴,直骂倒霉,嘲讽道:好好当个豪门少奶奶不行吗,别指望能比得上专业的孟谦,马术不是单会骑马,马房的猴子不用教也会骑

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是匹经验丰富的教学马,在岑星翻身上马那刻,就收到骑手的信号,放松半垂下头,自在地绕教练迈起优雅的小快步,像个炫耀考第一名的小学生。

你可以放开牵引,到一边休息,或者到马房教猴子。,岑星拍了拍马脖子,以示感谢,停在教练身边,笑眯眯提醒:别忘记先把障碍放好,我今天想试走地杆。

岑星没有直播下午的练习,但由于对他两个月挑战的关注,他练习的消息不胫而走,吸引不少马术学员在室外围观。

当马场总教练格里沙走进练马房,一眼看到马房医生在和教练嗑瓜子聊天,径直走上前,厉声质问:什么时候起、我这里允许第一次上马的学员不用牵引和教练陪同?

你先看看他,就明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初级教练抬不起头,唯唯诺诺道:恐怕没有我能指导他的地方。

格里沙余怒未消,转过身,定定看向场内:岑星正策马跃过交叉障碍,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给马的压力和辅助切换自如, 干净利落。

沉思片刻,格里沙在岑星骑近时抬手示意,开口:岑先生,麻烦你暂停一会。

待岑星走近,他伸出手:岑先生你好,我是马场马术总教练格里沙,有一匹更适合你的马,请跟我过来。

格里沙虎口上有一层厚茧,握手的力度坚定强硬,岑星的经验告诉他,对方年轻时,在马场上应也是个叱咤风云的角色。

他叫翻羽,是匹纯血马。带岑星到马厩栅栏前,格里沙看了他一眼,评价道:翻羽性格不算活泼,不过,相信他能帮助你,在最短时间提升骑术。

看到两人靠近,翻羽竖起灰色的耳朵,伸出马头,险些一口咬在想摸他额头的岑星手上,时不时用蹄子刨地,鬃毛飞扬。不知道为什么,岑星看到他的第一眼,脑海里不由浮现初次见面时、陆明燊冷漠的表情,和这匹马高傲打量他的样子,微妙地相似。

被自己的幻想逗笑了,岑星轻咳一声,犹豫问:我暂时没有买新马的打算,他有主人了吗?他的主人同意我训练他吗?

纯血马价值不菲,一匹身价比得上两辆法拉利,岑星还没比赛,没法那么挥金如土。

马主是陆先生。格里沙没有告诉岑星,除去总教练,他还是陆明燊的恩师,意味深长道:这匹是他的备用马,意外发生后,他委托我照顾,由我全权负责。在他回来前,我认为你可以,适当让翻羽学习一些规矩。

没穿越前,岑星同样有几匹血统优良的爱马,仍不妨碍他感到惊讶:翻羽身型膘肥肌健、雄俊强悍,经过训练,登顶大师级比赛不是问题。连备用马也是一流水平,他突然无比好奇,陆明燊的主力马有多惊艳。

*

结束第一天训练,岑先生,司机礼貌叫醒在后座闭目养神的岑星:别墅门口停了一辆车,似乎是孟家管家。

岑星傻眼:孟家当这里是动物园吗?我是动物?轮流来参观?

司机:

深呼一口气,岑星走下车,认真思考该不该通知物业,把孟家的所有车牌号拉入访问黑名单。

岑先生,孟家的管家站在门口,手上提着一个礼盒,神色倨傲乜了走近的岑星一眼:老爷太太让我通知你,后晚两家有饭局,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这是给你准备的礼服。

佣人对原主就这个态度,岑星摇了摇头。

做什么?是想讽刺陆家没衣服给我穿么?他一手搭在栏杆上,满脑子是陆明燊和翻羽,一眼不想看闲人,没好气道:我太累,没心思骂人,识相点自己消失,别让我叫保安。

甩下哑口无言的管家,岑星回到家,摊在沙发上,码出一封长长的邮件,闭上眼,一口气摁下发送。

抱住抱枕,他知道自己即使在这个世界从头再来,最多只需要一个月,能力和经验是他的底气。开直播的意义,一是为改变形象,二是想找个契机,和陆明燊当面谈话。

想起陆明燊手上的水泡,复健是件孤独又艰苦的事,长期处在痛苦中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他可不想合约没结束,那人就黑化了。

手机的震动声令岑星愣了愣,万万没想到仅三分钟,便收到那人的回复:明晚七点到别墅。他还以为陆明燊作为总经理,没空理他。

但什么意思?

到底是默许还是要问责,岑星鼓起脸,又发了句试探听说后晚要见家长,是不是要做准备?,手机几乎隔不到一秒再次震动,陆明燊回复的内容差点让他从沙发蹦起:我认为你适合训练翻羽,具体明天谈,告诉我你的计划。

可以当作是赞成吗?

用抱枕捂住脸,他没来得及整理心情,陆明燊的最新邮件又弹出来,内容让岑星口张成o形

作者有话要说:

陆明燊:生气

岑星:???

谢谢留言鼓励我的读者小可爱n(*≧▽≦*)n

引用:曾貌先帝照夜白,龙池十日飞霹雳。唐杜甫《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

第6章

这是岑星第二次来陆明燊的别墅。

欢迎岑先生。当岑星摁响门铃,迎接他的是一位端庄典雅的老妇人,慈祥笑道:少爷还没回来,不介意的话,请先到里面喝点茶休息一会。

依稀记得对方是陆家的管家,岑星笑答:我是特地提早过来的,没记错的话,你是芳姨?

谢谢岑先生记得,芳姨话没说完,两人前面的草丛忽然一阵抖动,一条大金毛从草堆里冒出头,直直扑向岑星。

芳姨急忙喝止:小金!不能对岑先生这样!

你叫小金?你真可爱,我好喜欢你。蹲下抱住往他怀里拱的金毛,岑星揉了揉毛绒绒的狗头,爱不释手,半刻反应过来,惊讶道:这是陆明燊的狗?

见他没有生气,芳姨放下心,点了点头,是的,他叫陆小金,几年前少爷获得weg冠军时,格里沙先生送给他的礼物。

默默将这件事记在心上,岑星站起身,欣然道:很特别的礼物,还有,叫我小星就行。芳姨,能不能问,你在陆家很久了吗?

给跟在他们身边的小金牵好狗绳,芳姨把绳子交给岑星,笑答:我从少爷两岁起开始在陆家工作,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听说以后我要和他住在一起,岑星试探问:你知道他平常有什么爱好吗?

芳姨垂下眼,似乎有点难过,婉声道:以前少爷最喜欢马术,但是

话说到一半,两人身后传来一阵响动,没想到陆明燊的车子也提早回来了。

手被用力拽了一下,岑星一低头,金毛居然像人一样抬起两只爪子,对着玛莎拉蒂的方向一划一划,像在打招呼。

他松开狗绳,只见陆小金箭一样扑到主人怀里,用头拱陆明燊的下巴,像个撒娇的孩子。

此时的陆明燊,表情依旧看不出太大变化,岑星却注意到,那人抚摸金毛的动作温和熟练,哪怕大狗的动作偶尔会放4,他也没有推开拼命摇尾巴的陆小金。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岑星的错觉,那人看向小金的眼神,怜惜又落寞。

看到岑星和芳姨,陆明燊只稍颔首示意,操纵轮椅自顾自穿过小路,带小金进屋。

跟在陆明燊身后,岑星和他一起来到饭厅,见他摸了摸小金的头,从桌上摸出狗零食喂给跟了一路的金毛。

陆明燊家的饭厅宽敞明亮,透过落地窗能看见挂在天边的落日,厅内布置简单,墙上挂有几幅书法字画,以及一个被画框裱起、黄金打造的马蹄铁。他回过头,面向站着的岑星,不温不热道:坐。

拿不准陆明燊的态度,岑星在他对面坐下,看向给狗顺毛的人,冷静开口:直播的事本来想当天告诉你,不用担心,我能处理。

陆明燊问得直截了当:你选的马,最多只能到四星,之后有什么打算?

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陆明燊已看过他的视频,判断出马的上限,且不担心他的能力?岑星暗暗吃惊,坦白道:我计划在一个半月内练到二星,之后一边参加各种联赛,一边找合适的马匹,最好能找到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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