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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宋潜机开口唤道:子夜道友,等等。

梓墨心中闪过不妙预感,抢先道:你还想干什么?

子夜文殊停下,看向宋潜机。

宋潜机越众而出:早上好,吃了吗,又见面了。

子夜文殊不会寒暄,张嘴勉强吐出一个字:巧。

不巧,我在堵你。宋潜机笑道,我站这儿一盏茶的功夫了。你终于来了。

他们两个,很熟吗?丰紫衣喃喃自语。

骊英茫然摇头:没听说过他们认识。

子夜文殊微微皱眉,感到疑惑:为什么?

没有战意,为什么缠着他?

没有恶意,为什么提出奇怪的要求?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为什么还这样坚持,不肯罢休。

宋潜机一拱手:有你在前面挡着,我比较安心。

子夜文殊怔了怔:无理。

他带着一众弟子离开。

他两人说的话,似打哑谜,旁人一句听不懂。

宋潜机快步追去。

孟河泽一招手,千渠弟子们精神抖擞,大步跟上。

纪辰落后几步,拉过后排的蔺飞鸢传音:你能不能抽空给大家做一套劲装,穿出去行走修真界,好体现我们千渠弟子的精神风貌

蔺飞鸢气笑了:小朋友,我一个刺客行首,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家裁缝吗?!

纪辰挠头:对不起,我是看对面穿得整整齐齐,发带颜色都一样。咱们这边穿得像染缸,差点气势啊

护卫队弟子虽出身华微宗,却不愿再穿华微宗的外门弟子服。

这次来赴宴,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什么样式、什么颜色都有。

蔺飞鸢瞪他一眼:回去量了尺寸再说。

两人这边传音,孟河泽一回头,虽不知道他们商量何事,但看表情一定不是正事。

脑中再次闪过某个自我唾弃的念头

还是卫平靠得住。

宋潜机继续游说:你知道,我是认真的,而且这件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丝毫坏处!何乐不为?

子夜文殊需要第一天才的名声,或者说,整个青崖需要这名声。

子夜文殊摇头:有好处,却无理。

宋潜机笑道:对对,你有原则,事无理,不可行。但今天大喜的日子,能不能破例一下?

子夜文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开口,宋潜机已经明白这眼神的意思,一时无语

人家大喜,与你何干?订婚的又不是你。

通往主峰的大道宽阔,宋潜机与子夜文殊并行在先。

后面青崖弟子、千渠弟子排出十二列,互相提防。

最后是骊英、丰紫衣等人。

他们两个,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骊英百思不得其解,性格天差地别,轨迹毫无交集。

不止她这样想,当两人并肩走近大殿,东道主也大惊失色

子夜文殊何时与宋潜机交好。

第115章 欠债还钱

为此次订婚大典, 华微宗将宫阁殿宇翻修一新,处处红绸飘飞,喜气洋洋。

霞烟锦铺满逝水桥, 桥下五色鲤被喂得肥美异常, 迎着朝霞腾跃出云海。

乾坤殿两侧摆放上百张矮几, 中间依然留有开阔空地。

虚云端坐高位, 不怒自威,看八方来贺, 心中满意。

直到子夜文殊与宋潜机同时出现,虚云和华微宗一众长老心中同时咯噔一声。

引路的道童犯了难, 不知该引向何处,下意识看执事长脸色。

执事长也拿不准,又急忙看虚云掌门脸色。

虚云却想,子夜文殊今年在青崖闭关, 宋潜机一直在千渠, 两人根本无暇私交,难道这背后是书圣的意思?

他不动声色, 既然想让宋潜机放下戒心, 必要忍得一时。

稍一踟蹰, 子夜文殊脚步不停, 已经跨过门槛。

道童急忙将他引向事先安排的座位,子夜文殊刚坐定,谁知宋潜机紧随其后,很自然地坐在他旁边。

青崖和千渠众人站在两人身后。

执事长上前道:宋仙官, 这桌本是留给紫云观观主的, 仙官们坐在后面

骊英笑道:我师兄没来呀, 宋仙官坐吧, 我坐你旁边。

说罢已经入座。

丰紫衣和她身后女修,与宋潜机告了别,才回各自门派落座。

听过宋潜机名字、研究过他字帖和棋谱的人遍布修真界,亲眼见过他的人却不多。

至少大殿内各门派世家的代表,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宋潜机。

跟严肃沉着的子夜文殊比起来,宋潜机笑似春风,如传言中一般俊美风流。

他穿着做工精致、低调华美的礼服,身后站着孟河泽、纪辰和一众弟子。

来势汹汹,不像属地仙官,倒像一派掌门、一方霸主。

殿内众人不由暗中议论:

那人就是宋潜机?他不仅敢来,还敢带以前华微宗的外门弟子来,这不是打东道主脸面吗?

他还坐在虚云眼皮底下,虚云真能忍。

宋潜机早有自立为王之心,自然不愿与其他仙官同坐,偏要出风头,坐显眼的位置。

诶,仙音门的仙子们来了!

忽一阵香风吹入乾坤殿,花香袭人。

步摇乱响,环佩叮当,裙摆如滚滚浪潮,果然是美人如云的仙音门到了。

妙烟在偏殿准备稍后弹琴,其他女修由何青青带领赴宴。

她第一眼看见宋潜机,就要上前打招呼。却见那人左边是子夜文殊,右边是骊英。她想了想,直径走向宋潜机对面的位置。

虽然相隔半座大殿,距离稍远,却时刻能看到。

后面怎么安排?引路道童问执事长。

执事长头疼:反正都坐乱了,随便吧。

宋潜机看见何青青,略略点头。

后者笑起来,艳光如刀。

青崖诸生一时有些目眩神迷,彼此传音:

何仙子在对我们笑吗?她笑得真动人。

当然,毕竟是院监师兄救回来、我们青崖走出去的人物。

他们回以与有荣焉的微笑,何青青却不笑了。

她不像妙烟永远保持淡淡微笑,日常面如冷月,因而笑容更珍贵。

旁人看她,只觉她的美貌有种攻击性,令人浑身发冷,却无法忍住不看。

长时间面对子夜文殊,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青崖诸生受他管教,他是令人膜拜的偶像神像,绝不是可以亲近嬉笑的朋友。

其他门派的亲传弟子、天之骄子与他打交道,就算与他修为相仿,也会感到压力。

但宋潜机好像失去了对温度的感知,一直对子夜文殊笑得明目张胆,还从储物袋摸出一只玉盒:

带了点特产,送给你做纪念。

子夜文殊不接:何物?

宋潜机认真道:麦子,我自己种的,长得很好。

子夜文殊看着他不说话,似无言以对。谁家修士会送麦子?

宋潜机长臂一展,将玉盒塞给他。

箐斋、梓墨要拦,见子夜文殊已经握住了盒子的一角,两人只能收回手。

纪辰戳了戳孟河泽: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不可能。孟河泽面无表情:乾坤殿设有恒温阵法,寒暑不侵。

纪辰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扬眉眨眼,看仙音门又看青崖,对面冷,旁边也冷。

孟河泽拉他换了位置,让纪辰离子夜文殊更远: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纪辰:

堂哥!纪辰忽听见一道极熟悉的声音,一激灵,打了个冷颤。

还冷?孟河泽转头问蔺飞鸢,带披风了吗?

蔺飞鸢大怒:你当我是裁缝还是你妈?

不冷不冷热得很!纪辰连忙制止两人,对快步走来的少年冷淡道:有事吗?

那少年与纪辰面容有些相似,穿着打扮也如出一辙。

孟河泽虽不认得,却大概能猜到对方身份。他横剑挡在纪辰身前。

小星怎么没来?登闻大会后,你们一言不发地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千渠郡,家里人都很担心。

纪光声音抬高,引人注目。

任何外人听见,都会觉得他真心关心纪辰,而纪辰不为所动,冷漠无情。

另一位中年男人走过来,和蔼微笑:小辰,等大典结束,就随我们回白凤郡吧。跟族人在一起,总比跟着不知底细的外人强。

他说到外人,刻意看了一眼宋潜机。

纪家众人聚来,男女老少言辞恳切。纪辰叔父的姬妾们甚至低声抽泣,怨纪辰不孝:

你不回家也罢,让小星回来也好,她从小娇生惯养,怎么吃得惯千渠的风沙?

硬碰硬孟河泽不怕,听一群女人哭却无比头大,只能收回剑柄。

心想纪星都被卫平喂胖了一圈,哪里像吃不惯的样子。

堂哥,就算曾有误会,家人之间,吃顿饭就没事了,在外面玩了这么久,总该回家。纪光劝着,眼中闪过得意地笑。

四周宾客的寒暄声静了静,很快嘈杂渐起,开始议论此事:

自纪仙尊陨落后,纪家全由旁支支撑,纪辰这样一走了之,未免太无情了吧。

谁知他是不是受人蛊惑,自己族人也不认了。

他们故意不传音,不是为难纪辰,是想看宋潜机如何应对。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利益一旦扯上血缘,总能扯出许多是非。

宋潜机若不拦,名声在外的仙官护不住身边人,必遭嘲笑。

他若阻拦,必有挑拨谋财的嫌疑和污名。

华微宗一众峰主、长老冷眼旁观,幸灾乐祸。

纪辰脸色彻底冷下。

心想你们不过是欺我年纪轻,以为我好糊弄,大庭广众之下顾忌脸面,不敢把事做绝。

我偏不如你愿。

来赴宴之前,他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叔父,堂弟,我当初离家,不过是因为

咳!宋潜机忽然打断。

纪辰见宋潜机摇头,只得忍怒不言。

宋潜机道:各位来此,是要接他回去了?

他还坐着,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态度散漫。

殿内众人神色兴奋。

纪光暗示警告:这是我们纪氏家事,宋仙官不姓纪,不方便插手吧。

那是自然,多谢你们来接他!宋潜机笑道:可惜他的钱,已经在千渠花光,不然我一定放他随你们回去。

纪光脸色一变。

中年男子摇头,似是失望、痛惜:

宋仙官何等风流人物,为何提那俗物?我们来接纪辰,是为了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为了几块灵石!

说得好。宋潜机叹气道,纪辰在千渠练习布阵,灵气输出不稳,经常引爆阵基,炸房毁地。他的钱赔光之后,吃穿用度皆由千渠供给,他又像从前一样吃用最好的,开支颇大。如今只能做工抵债。债不还清就放人,我如何向千渠子民交代

纪家数人震惊无言。女眷们忘了哭,帕子掉在地上。

孟河泽忍着笑,好个卖身千渠,做工抵债的可怜小少爷!

好个铁面无私的宋扒皮。

宋潜机:血浓于水,游子归家合乎人伦道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更是天经地义。只要你们提前还清他欠的钱,他立刻就能走,我敲锣打鼓放鞭炮抬花轿送他走。

纪光叫道:怎么可能?纪辰离家时,明明带走了

财不外露,他的话立刻被纪家主打断:小辰欠下多少?

宋潜机不假思索:不多,六百万灵石。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纪光沉不住气,脸色已涨红,无凭无据,你堂堂仙官,讲不讲理,凭什么扣人?

我最讲理。纪辰练习阵法的事,全千渠皆知。每笔损耗都记在账本,件件有凭据,我给了八折友情价。宋潜机没抬眼皮:亲情无价,你们谁付一下?

看热闹的殿内众人哄笑。

纪辰恨不得拍手叫绝。

纪光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讽刺宋潜机斤斤计较、心机深重。

我在千渠做工很辛苦。纪辰眼睛瞪圆,显得十分委屈可怜,叔父,堂哥,你们会替我还债吧?不过六百万,我父亲活着的时候,可是给旁支也留下

中年男子低咳一声,打断他:小辰,你长大了,在外行走敢作敢当,这种事要靠自己。我看宋仙官只是磨练你,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你跟着他,练好功法,多学本事啊。

他说完转身就走,纪家女眷们急忙捡起帕子跟上。

骊英带头拍手笑:纪编修真可怜,一个大活人,不值一堆灵石。

纪光听着宾客说他们贪财、卖子,犹不甘心地站在原地,张口想说些什么。

纪辰抢先道:我人回不去,但心里记挂你们。我带了点千渠土特产。堂弟,送你了。

什么特产纪光低头一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修真界三百六十条基础常识进阶版》?!

进阶版还叫常识?这莫非就是,传说中令青崖做题家鬼哭狼嚎、夜夜噩梦的死亡习题?

再看旁边青崖学子脸色,已经比玉案上,琉璃盏里的绿蚁酒还绿了。

纪辰关切道:做完这本,再来找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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