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铁口批命(1 / 1)

加入书签

唐演是一名鬼师,这个行当在许多人眼里显得很神秘很诡异,有些阴森和恐怖的味道,其实这是一种错觉,根本没什么稀罕的,大部分人经过简单的培训和学习都可以做得更好,就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已,说得详细一些,工作的内容就是给别人驱邪,收惊,喊魂,对付捣乱的恶灵,为受伤的阴魂治疗,为孤魂野鬼做心理咨询和临终安慰,如此等等这类事,偶尔画些符出售,顺便也卖些批发来的冥币和香烛以及殡葬用品。wwwwcom

之所以做了这一行,是因为在幼年的时候,还是婴儿的唐演经一位人称铁口批命的老头看过面相排了八字,说他很难活过二十二岁。

铁口批命大有来头,说谁何时富贵或落难以及预言死期一向无比灵验,几乎就没有失言的时候。

如今他已经二十岁半,距离那个大限还有一年零几个月

为了破解宿命,他从九岁开始向爷爷学习鬼师术,常常帮助一些阴魂摆脱伤痛折磨,以这样的行为来积蓄阴德和人品,据爷爷说,这样或许能够改变命运的轨迹,活过大限。

这些年来,他十几个寒暑假全都在村里度过,最终在最近一次的假期里勉强达到了鬼师及格标准,于三个月前盘下这个小门面开始营业,平时白天上学,晚间来这里守候,周末则全天开业。

从此城里多了一名新的神棍。

在学校里,他的专业是兽医和宠物护理,目前是二年级,再过一年毕业,在这儿他两样生意都做,既为宠物看病,也解决一些有关鬼魂的问题,但是两门生意都很清淡,常常守一整天都看不到顾客进来。

记忆里最近一次为与宠物打交道是四天前的那个星期二,一位街坊拎着养了六年的巴西龟进来,叫他帮忙把乌龟处理到可以直接扔进锅里炖汤,因为这位街坊听人说这是一种很有效的壮阳食疗方法。

再往前一次与宠物有关的生意则是帮助街对面楼上的一位房客把一只漂亮的大兔子剥皮斩首,掏光内脏,以便该房客制作一盘麻辣兔丁。

更早些的一次则是为一只脏兮兮的混种长毛狗清除身上数量多到不像话的跳蚤。

与阴魂有关的生意稍好一些,但是上门的鬼比人更多,所以收到了许多鬼牙,这种报酬比较麻烦,得加工成可以服用的致幻剂之后才可以出售。

又是乏味无聊的一天过去,生意很清淡,跟昨天一样,而昨天又和前天以及上星期和上个月差不多,感觉一切都在重复,像是无限循环。

夜间二十二点,风雨飘摇,狭窄的小巷内光线昏暗,寂寥空旷,一只干瘦的黑猫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

唐演坐在椅子里,看着门外无人的街道,手里拎着空啤酒瓶,几次想往马路上扔,最终还是忍住。

在想象中,酒瓶与路面撞击之后碎片四下飞溅开的情景似乎很壮观,同时还伴随着一些做了坏事之后的奇妙痛快感觉——然而,担心会被人看到,这一念头阻止了酒瓶飞出去。

唐演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想往马路上扔啤酒瓶这种愿望和冲动,好像没遇上什么烦心事,一切都很正常,生意不好不坏,收入一般,无法去哪里奢侈地享受一顿大餐,却也不至于饿到。

犹豫了片刻之后,酒瓶最终离开了手,放到墙角,与其它空酒瓶在一起,形成乱七八糟的队列。

唐演决定开始思索一些严肃的问题,比如这个——生命、宇宙、及其一切的最终目的和终极答案是什么?

一开始思考,随即发现脑袋里乱糟糟的,比春节前的火车站更混乱,伴随着阵阵眩晕。

于是唐演决定想一些简单并且与自己关系密切的问题,比如与什么样的女人能够愉快相处,将来赚到很多钱之后买辆什么样的车,如何才能博取老师的欢心,让其高抬贵手放自己及格,如此等等。

脑子更乱了,简直就是一团糟,意识和思维就像是一个喧闹的体育场,比赛还没开始,几万人在自说自话。

唐演决定不再考虑这些事,以后也如此,这样的选择如果能够实现的话,想必对健康大有好处,可是又明白做不到,过一会如果还是无所事事,必然还会胡思乱想,这是违背不了的天性。

让他陷入思维混乱的根源正是那个在不远的将来会降临的大限,他努力想要回避此事,不考虑也不细想,但是意识深处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铁口批命说过的那句话‘这孩子活不过二十二岁’。

铁口批命为人看相灵验无比,据说几十年来不曾犯错,所提及的灾祸到了最后总会出现。

无论他想什么,关于二十二岁大限的事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无法平静地思索和想象,原因正在于此。

他长叹一声,离开了椅子,走到门口看着外面。

一名身穿深灰色衣服的少年垂头丧气地慢慢行走,不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摆弄几下又收起来,他在巷子里来来回回转悠了已经一个多钟头,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就像在犹豫要不要杀掉谁,也可能在犹豫要不要自杀,割手腕还是割脖子什么的。

走了一会儿,少年朝前方孙叔的烧烤摊过去,然后站住,似乎打算买点什么吃。

唐演走出门,去公共厕所,因为他住的地方没有卫生间。

几分钟过后他回来,发现身穿灰色衣服的少年就坐在店内的一张椅子里,慢条斯理地吃炸鸡翅膀和臭豆腐。

他清楚地记得,离开之前这里亮着灯,是一只功率很小的节能灯,不怎么亮,但是现在灯熄灭了,开关却在开的位置上,想来灯坏了,也可能是停电了。

少年吃东西的模样很奇怪,没有动嘴,而是用鼻孔凑近了吸,握着食物的手轻轻抽动,鸡翅立即就会变小一些,但是表皮丝毫无损,外形也保持着相同的模样,仅仅只是变小了一些。

孙叔出售的鸡翅是菜市里买来来冰冻货,个头较大,就算油炸熟透也和土鸡的腿差不多,而此时少年手里的鸡翅看上去跟鸽子的翅膀差不多大小,臭豆腐串则像是八只小蚕豆穿在竹签上。

唐演作为一名鬼师,当然知道像这样的进食方式意味着什么。

少年不是人。

看上去也不像阴魂,就外部形态看,和已知的奇怪东西都不太相符。

唐演做了几次深呼吸,让紧张和胆怯稍稍平复一下,然后说:“你好,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少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伸出手,把干瘪的鸡翅和臭豆腐递过来,似乎邀请唐演一起享用。

被非人怪物吸成了脱水标本也似的玩艺儿,当然不可以吃,甚至都不能摸。

唐演说:“谢谢好意,我最近肚子不舒服,不想吃东西。”

少年慢慢扬起头,把脸正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

初看这张脸,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走近两步仔细观察,却发现很不寻常,颜色呈青灰,微微有些发紫,目光有些呆滞,唇微张,牙齿呈褐色,像是那些浑浊苦井水地区的居民。

看上去更像尸体些,身上也散发出奇怪的味道,有些腥臭,就像不新鲜的鱼。

孙叔会把东西卖给这样的人,说明眼神不怎么好使,鼻子可能也坏掉了。

少年的手松开,干瘪的鸡翅和臭豆腐连同竹签一道被扔在地上,然后慢慢握成了拳头,缩回到身体一侧。

唐演被吓了一跳,以为少年要打架,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