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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老师付老师,我真没钱啊!”

“老子明明在你钱包里那张黑色信用卡呢,别以为我不知道,金卡往上才是黑卡,你这个死土豪!”

“那是马克笔涂黑的道具啊!”刑从连很无辜地说。

刑从连被付教授强硬地拽回酒桌,可等他们回到桌边时,周围已经没有了林辰的身影。

付郝要去找人,刑从连却一把按住他:“老付,你老实告诉我,那到底是谁?”

“我师兄啊!”付教授理所当然地答道。

总之,这个问题,基本上问了等于没问。

刑从连当然也很想深入问一些诸如:为什么你已经评上副教授了你师兄还在小学当宿管,或者你师兄明明很牛逼的样子为什么还扭扭捏捏不提供破案线索之类的问题。

但他终于还是没有问,毕竟这么刨根问底实在是太八卦了!

在付教授的威逼下,他终于还是付了小龙虾的钱。

夜晚的天气已比白天差了许多。

树影幢幢,或许是台风将至,气候变化极快,空气中有湿润的水意,雨也似乎要淅淅沥沥下起。

林辰回到学校,和门卫打过招呼,移门喀拉喀拉挪开,他的手机声也随之响起。

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林辰看了眼来电地址,接电话的动作有些许迟疑。

电话接通前三秒,两边都有数秒沉默。

“陈先生,您好。”林辰靠在门卫室后墙上,单手提着电话。

“林辰,你还是这么不安分啊。”电话那头声音很冷,并且拖长了语调,因此听起来非常残酷。

“如果向您汇报的人足够仔细,一定会提到,我是戴着手铐被带到警局‘协助调查’的,这说明我并非自愿,希望您能够理解。”

“听说你现在在做宿管?”

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理睬林辰的解释,反而变换话题,显得更加居高临下。

“是,在您的施压下,这是我勉强能找到的,最体面的工作。”林辰微微垂首,他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哈,没想到当年永川大学的林辰也会有今天,你现在,过得苦吗?”

“是,我现在过得很苦、很穷,失去了梦想和人生目标,每天像一只卑贱的蝼蚁,如您所愿。”

林辰熟知男人想要听的话,他每说一个形容词,电话那头的喘息声便粗重上一分。

但他虽然那样说,表情反而很轻松。从门卫室传出的稀薄灯光轻轻落在他身上,他的衣衫宛若透明。

“你不能再害人了!”

“是啊,也是多亏了您。”

“啊,说起来,你最好离你愚蠢的警察朋友和你的好师弟远一点,万一你又害死他们,岂不是又要忏悔很多年,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有朋友呢?”

“好。”

他话音未落,电话便被挂断。

雨下了起来,落在他的发丝和肩膀上,带着初秋的凉意。

像是掐着点一样,在他走进宿舍楼后,暴雨就如期而至。

雨很大,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树木和叶片上,发出巨大的,仿佛野兽呼嚎般的声响。

林辰转身上楼,按照管理预案,准备将学生们统一安置起来。

实验小学的寄宿学生本就不多,并且大部分孩子都被担忧的父母们提前接走,所以留下来的孩子也就十几个。

他和另外的宿管挨个宿舍敲了门,清点好人数,帮孩子们整理好书包及换洗衣物,一起带到早已准备好的大宿舍里。

宏景的孩子,也不是第一次遭遇台风,因此没人显得过分担忧。

大大小小的孩子聚集在两间大宿舍里,或许是宿舍一角摆放的零食和饮用水,让窗外不见五指的黑夜和怒号的风声,都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将近天亮时,孩子们都才再次安睡,林辰与值班的宿管打过招呼,回到自己的房间。

风越来越大,雨却好像暂时停了。

屋外,芭蕉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硕大的绿色叶片哗啦啦抖动,在墙壁上投下凌乱的阴影。

他打开灯,白色的光瞬间照亮这片狭小空间。

这里除了书桌和床,便再没有其他任何家具。

书桌前的窗不知何时打开了,书面被雨水打得湿透,变成汪洋一片。

然而,就在那片汪洋里,似乎飘着一艘粉色的小船。

那似乎是一封信,被折成了爱心形状,林辰快走几步,从水里捞起那封信。

信封被雨水浸得湿漉漉的,林辰看了眼信封上自己的名字,内心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摸索着信封边缘,想要将之拆开,然后他摸到信封里面,似乎有团硬梆梆的东西。

那东西很硬,又似乎很绵软……

林辰飞快拆开信,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粘附在信纸上的沙。

沙的颜色洁白无瑕,却在被雨水浸泡后丑陋地凝固在一起。

林辰皱了皱眉,在房间里找了个塑料袋,轻轻将信纸里的白沙掸落,底下模糊的字迹逐渐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首诗,字迹边缘早已模糊,黑字柔软化开,好像丝丝雾气卷缠在整张信纸上。

【亲爱的,我终于能平静地面对死亡了/我不再犹疑、胆怯和恐惧/死神双臂温柔,眼神迷人/他那乌黑瞳仁绽放出湿润的花朵,我终于嗅到了它的芬芳/我看到他的指尖伸出无数根系,一头扎进人世间,你可不可以摸到?】

望着那些模糊的字体,林辰突然感到,有一股凉气顺着他脊柱,缓缓弥漫到头顶。

第5章 情书

林辰觉得,某些阴魂不散的人真是很麻烦。

刑从连却觉得,林辰有些麻烦。

他早上刚到警局,坐在座位上看新出炉的报告,食堂买的包子才吃了半口,他便被手下通知要去局长办公室喝茶。

老局长沏了杯不那么正宗的龙井,捧着杯子,在他对面前坐下,一副要和他促膝长谈的样子。

“从连啊,案子怎么样了?”局长摸着茶杯,很是语重心长。

刑从连望着局长半秃的头和噌亮的脑门,坐直了身体:“案件还在调查中,我刚拿到鉴证科的报告,报告显示公园的吊环有明显的人为损坏痕迹,所以,这应该是谋杀案。”

似乎是听见了“谋杀案”三个字,局长表情一瞬间变得痛心疾首:“从连啊,我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好啊,这么刺激的词我希望你能小点声说?”

“凶手的作案动机和犯罪手法都尚未明确,或与医院与长街的白沙案都有关联……”

“住嘴!”老局长几乎要捂着心口:“这种关系就不要随便扯了!”

“但付教授说……”

“胡扯!”老局长猛一拍桌:“付郝要有这水平他老师做梦都能笑醒了!”

“我们付教授毕竟是外聘专家嘛。”

“鬼扯,付郝学的是心理测量,外勤都没出过你跟我扯他会分析刑事案件了?”

“您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付教授?”刑从连神秘兮兮地反问道。

“刑从连!”老局长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昨天,有人向上级举报,说宏景市局利用编外人员参与办案,严重影响程序公正性和警队纯洁性!”

刑从连皱了皱眉,也真是奇怪了,就他昨天把林辰铐进警局的功夫,马上有人向上级举报了?

这是什么毛病?

“付教授不是您通过正规手续聘用的顾问吗?”刑从连继续装听不懂

“白痴,当然不是付郝!”老局长被气得够呛:“你抓谁不好偏要抓林辰!”

“果然是林辰吗?”刑从连定定地看着局长,“林辰是谁?”

老局长望着下属认真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对方反讯的圈套。

“年轻人不要太八卦!”老局长强作镇定饮了口茶。

“还有人因为林辰,特地向我们上级打招呼?”他说话时,也有些不确信,“我昨天只是带林辰回来做个笔录,如果不是我们局里有人认出林辰,就是有人通过内部联网得知了这个消息,能这么快反应必然是因为他的名字上了黑名单……”刑从连边说,边看着上司的脸色越来越黑,“他之前也是警察吗,如果不是警察,就是警方曾经的顾问吧?”

他说完,希冀能从上司的神色上分辨出一些信息,不是老头除了脸色不好看之外,连个眼神都不肯给他看见。

“你今年八十吗?”老局长的茶终于喝光了,他放下杯子反问。

“离八十那是还差一点。”

“滚滚滚,没事别跟个老太太一样八卦!”

刑从连终于还是没问出什么,他整了整衣衫,站起身:“其实,您的意思是,让我必须把林辰排除在案件侦破工作之外?”这虽然是疑问句,但刑从连语调很平,反而更像是冷漠的陈述句。

他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老局长忽然抬起头,望着下属笔挺的背影,说:“咦,我刚有说什么吗?”

反正像老头那样的老油条,遇事绝不会暴露出内心的真正想法,又何况从他嘴里套出关于某人的背景?

刑从连坐回自己的位置,窗外暴雨倾盆而落。

雨丝很细很密,然而也很急切,被狂躁的风一吹,伞柄便东摇西晃,甚至连人都没法站稳。

他收起闲心,开始翻阅刚放在他桌上的的现场勘查报告。

基本上他能读懂这份报告上的每一个字,却无法读懂报告背后的东西。

医院穿戴整齐的男尸、水果店伤人案、死去的老人、公园断裂的吊环……

这一切,似乎毫无关联,却又因为沙子,紧密又牵强附会地联系再一起。

他不可遏制地想起那位安静的宿管,想起对方平和的双眼和极度镇定的言辞,他非常想站起来、冲入雨幕、跑到对方面前,问一句:“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这样想着,随即便站了起来,他拿起钥匙,提上外套,走出警局,正当他想跨入雨幕时,突然间他看见风雨中,四野茫茫,有人自远方而来。

那人身形单薄,撑着把黑伞,伞骨一边有些塌陷,整张伞面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然而吧握伞的手很稳,那走路的不乏很稳,甚至连落在伞面上的雨水,都发出沉稳的声响。

望着从雨中而来的人,刑从连忽然想抽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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