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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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站在路边拦车,上车后才说要去邻省海滨。

对于任何司机来说,听到这种活第一感觉是高兴,第二反应是有不能接。

长途意味着高收入,但在精神病院门口,遇到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人的情况,总之非常很不正常。

但他大意就大意在让对方先上车,后问的地址,时间差给了对方报价的机会,光预付的定金他就无法拒绝。

总之干出租这行,也见多识广,胆子不大也跑不了夜路,小张收了钱,决心如果对方指什么偏远小路,那他一定坚决不走。

但一路上,后座的人都没有惹麻烦,除了报地址外,那位剃着板寸的先生就像沉浸在自己世界内,阴暗孤僻,除了时不时低头吻一吻怀里的人,就是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目光中带着隐忧、不确定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沉稳气质。

夜路越来越黑,车辆也越来越少。

小张甚至有某瞬间怀疑那位先生怀里搂着的是具尸体,因为被单包起的人形物几乎一动不动。

但他又很清楚听见来自于后座细微而痛苦的呻吟,分不清男女,却绝望得像有时午夜电台才会播放的另类音乐,每当那位先生怀里的人开始挣扎时,他总是搂着对方,近乎无奈地用亲吻安抚,除此之外,像什么也做不了。

后座诡异情形持续了一路。

下高速到娄海市时,小张也想过是不是直接把出租往警局门口一停更好,但在他们路过警局时,后座的先生就像提前察觉到他的目的,向他亮了亮警徽。

看到警徽的刹那,小张一路上提起的心终于放下,警察总能给人安全感,也能解释一切不言不语的怪异现象。

他甚至忍不住抢先和对方搭话,询问为什么要半夜赶路,还不使用公务车辆?

“与你无关。”

那位先生是这么回答的,简直酷的可以。

小张降下车窗,窗外一旁是漆黑的海,另一旁是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度假酒店,他吹着海风,吹了记口哨。

却忽然听见后座传来低沉的声音:“请关窗。”

他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才发现后座的被单被夜风吹的飞飞扬扬,借这机会,他也终于看到那位警官先生一直抱着的人,是男性。

小张简直再想吹一记口哨,三个半小时车程,他居然从精神病门口载了对同性爱人穿越数百公里来到海边,夜班司机经历简直丰富的可以,说不定还能碰上悬崖殉情一类的狗血故事,到时候他是救还是不救?

小张无聊地想着,按导航指示,他七转八绕,终于到了一片连路灯都没区域,风声越来越辽阔,遮盖住海浪,除了车灯前的一线路面,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但按他预设,这里绝不能算什么偏远小路,因为这里简直就连路都没有。

小张忍不住回头:“顾客,这路太偏了,您确定还要走下去吗,我这怕要没油了啊?”

对方像是瞬间看穿他心中所想,只说:“放心,到地方可以加油。”

鬼知道这荒郊野外哪个加油公司还设站点!但走回头路也太怂,他只有硬着头皮继续……

又开了没多远,小张又突然意识到,他的手机导航已经很久没有响过。

他毛骨悚然、低头看去,手机右上角信号一格都没有,他暗暗叫苦,这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张浑身冒冷汗地说:“先生我上有老下有小,您有什么想不通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前面是疗养院。”后座的先生这么说,“比较特殊,有相应安保级别,所以这片区域手机信号会被屏蔽。”

小张目瞪口呆:“这这……得大领导的级别吧!”他说完又觉得不对,哪有人一上来就把机密地点抖落出来,总觉得不符合电视上演的那套,于是他转念一想,小心试探,“那我还能回家吗,会不会被……”

后座的先生皱了皱眉头,小张也他觉得自己问题真有点无厘头,但对方还是涵养很好,耐着性子回答他:“不是,不会。”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那郑重其事的语气,还真让人轻松不少。小张脑子里一直绷着的弦松了下来,出租司机唠嗑的天赋技能憋了一路,他踩了脚油门,找了根烟叼上,又夹了一支在耳后,怕后座不满,所以不敢点烟:“您这大晚上的可吓坏我了,您这是带爱人去求医吗,这是怎么了,那地方有国医圣手吧,小说里那种?”

他看着后视镜,后座的先生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推测。然后很自然向他伸手。他下意识把耳朵后面那根递了出去,然后才怕对方嫌弃。

可对方毫不在意,径自抽出烟点燃。

火星明灭,男人的侧脸被火光映衬,显得无比寂寥。小张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一直紧紧扣在被单上,直接泛白,甚至颤抖。

“那您这为什么要去那?”小张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因为我可以去。”

第250章 恭候

小张觉得有钱人都不会好好说话,这天根本没法聊下去。

差不多在油表指针划入警戒区域时,小张看到一座岗亭,大概是天太黑,那座岗亭就像凭空生长而出,在荒郊野外冒着惨白的光。

他猛地踩了脚刹车,后座的先生像早预知他的反应,已经提前拉住把手,因此纹丝不动。

小张向更远处看去,那里有建筑物的朦胧阴影,与黑夜连成一片,完全看不真切。他脑海里瞬间冒出各种都市奇谈类故事,觉得踩油门的脚都很哆嗦。

就在这时,空旷原野里骤然响起引擎轰鸣声。小张赶忙松开油门,后视镜中出现两道烟尘,并疾驰而来,近了他才看清,那是两辆车速嚣张的黑色吉普车。出租车被加在两辆高大改装吉普中,像是汉堡中薄薄的夹心,颇为可怜。

小张这才回忆起刚才后座先生说的安保级别问题,他这才意识到,安保和保安只是掉了个顺序,严苛程度简直天壤之别。小张简直想爆粗口,他只是个招手即停的夜班司机,指望这单长途给孩子赚点奶粉钱,为什么大晚上要经历这种抓恐怖分子的阵仗!

可令他意外的是,那两辆吉普并无停车打算,也不准备下车给他们做什么安全检查,他左顾右盼,只觉得茫然。

这时后座传来舒缓的声音。

“没事,继续开吧。”

他的顾客随意说道。

小张咽了口口水,总觉得这架势似乎也不能随便开,但金主发话,横竖都是一死,他就用力踩下油门。在他提速后,那两辆安保车辆并没有跟上的意思,只是徐徐缀着,小张松了口气,忽然有了些奇怪的信心。

下一道关卡是岗亭,里面的安保人员荷枪实弹,站得笔挺。

透过横杆,借着路灯,他已经能清晰看见远处连绵的别墅群。

别墅造型看上去并不统一,年代也不同,有依山而建,也有靠海而立,或高或低,看上去没有任何章法。这里像普通郊外小镇,外观上并无任何特殊气质。

就在车头接近横杆时,明黄色长杆自动高高抬起,他们如入无人之境,没有受到半点阻碍。

小张看了眼后视镜,岗亭的安保人员冲他们敬了礼,黑车依然缀着,仿如幽灵。

他胆子更大,索性就像参观,顺着路继续向前开。

经过那幢幢建筑时,他偶然看见上面挂着某机构疗养院的铜质牌,还有些则是某某宅一类。

路边花树繁茂、景色静谧,甚至有野猫在路边浅眠。

小张打了个哈欠,竟觉得有些困了。

“就在前面停下。”

后座的客人说道。

小张抬眼望去,只见远处有幢楼宇意外灯火通明,正门敞开,门口站着一排人,像是为了迎接什么人到来。

他们确实停在医院门口,总之或者是看上去像医院的疗养院。

经过这前后一系列刺激,他已经变得麻木,将车滑到门口,停下打表。

发票机开始咯吱咯吱打票,后座的顾客翻开钱包,像要掏钱。

这时已经有人把后座门拉开,那竟然是刚才跟在他们后面的黑色吉普车里下来的人,看上去恭敬极了。小张才意识到,所谓的安保人员究竟是保护谁的。

他打了个颤,向车窗外看去,门口站着的医护人员也围了上来,连移动病床都放在最合适的位置。

后座先生没多说什么,把钱包掏空了给他,甚至还有几张一元和五元纸币。

“还差一千两百,等下给你,请稍等。”

对方说完,就迈步下车,并小心翼翼将抱着的人放在移动病床上。

护士推动病床,医生和那位先生并排行走,像在听取病情汇报,安保人员则走在最后。

什么都顺其自然,他甚至不需要说任何话,就已经有人将一切办妥当。

小张看着车外发生的一切,大楼内洁白明快,看上去非常舒适,大厅整个架空,天花板换成玻璃顶,在僻静海边,抬头就能看到星空,他总觉得像在做梦。

等他回过神来时,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走入楼内。小张拍了下脑门,看了看岌岌可危的油表,但走在最后荷枪实弹的安保看的人心惊胆战,他犹豫了下,决定等人走光,再悄悄下车问问。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竟有人折回过来。他降下车窗,对方微微躬身,没有半点趾高气扬的态度,先双手将剩余未付的车钱递了过来,尔后很客气地说:“先生让我带您去加油,这是剩余车费,请收好。”

小张受宠若惊,接过钱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问了句傻气的问题:“那是你们老板吗,是不是很有钱?”

……

周瑞大厦,凌晨三点。

高层办公室像经历过炸弹轰炸,每位有资格坐在办公室里的周瑞员工脸上都带着气急败坏的表情,脸色清白、面目狰狞,恨不得冲上来把翘着二郎腿坐在环形会议桌另一端的男人撕成碎片。

黄泽把一切景象看在眼里,揉了揉眉心,灌了口桌上的黑咖啡。

就在他将咖啡放下刹那,对面周瑞副总猛地拍了记桌,疯狂而不顾一切地嚷道:“明明是你们警方调查不力,却要把所有责任推到我们公司头上,我们不接受,明天新闻发布会见!”

“哎……这不错。”

悠长的调子从他身边响起,苏凤子从半困倦状态中睁开眼,继续开口:“贵公司终于决定在公众面前坦诚罪行,勇气可嘉啊。”

黄泽向身旁看去,忍不住又抬起杯子,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经过苏凤子将近整夜的拨弄,整个周瑞高层都变成一点就炸的炮仗。

“放你的狗屁!”

果不其然,周瑞副总终于打破底线爆了粗口。

苏凤子则单手支颐,食指点了点周瑞副总,向旁边挥了挥,轻描淡写道:“你不行啊,下一个,快点把诺德伦的事情交待完签字画押就可以走人了。”

整个办公室里所有人已经被逼到精神极限,人们抓头挠脸,试过一切走出去的方法,但苏凤子不松口,就算是黄泽也不敢忤逆身边这个神经病放任何人出去。

事实上,就算他在愤怒时敢对林辰动手,却在潜意识里绝对不会在苏凤子面前有这个念头。

人总是欺软怕硬。

黄督察看着眼前诸人,觉得他们一定很希望是林辰在这里和他们讲道理。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研发部门主管近乎崩溃地喊道。

“不知道什么?”苏凤子扭头问道。

这几乎是苏凤子最喜欢反问的问题,一开始的时候,周瑞员工还会顺着他的问题回答,到后来,同样的问题被问上一百遍、两百遍,这句再简单不过的问话就变成纯粹的精神折磨。

研发部门主管对方张了张嘴,像根本没有正常脑力来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崩溃地靠上椅背,喘着粗气。

气氛再次沉闷下来,但这种沉闷并非因为情绪,而是因为在凌晨时分,经过一整夜精神折磨,任何人都没有正常脑力和体力来应付一个知道怎么能让你最不舒服的审讯专家。

黄泽又看了眼苏凤子,只能揉捏自己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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