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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杨小树呢?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他许雷波的心意,还是到后来,只能装作不知道了?他无从追究。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追究了。但至少裴斐,裴斐应该明白的。

只是这世上,唯有一个感情,是最最不讲道理。先来后到,那是别处的秩序。

就算是他已经等在那里,等她很久了,在她正前方,却不料,当她看到裴斐,站在他身边的裴斐,那一刻,命运的车轮已然悄悄的转变了方向……十年和一秒钟相比,是银河系与一颗星的悬殊距离;但杨小树看裴斐的一眼,足以让一颗星的光芒,掩盖了整个银河系去。

许雷波从此和杨小树,是两个轨迹上的星了。

一直到裴斐出事。

那一天,他看着裴斐在慢慢的闭上眼睛,他在裴斐耳边喊,裴斐你要振作一些、裴斐医院马上就到了……他能想起来的话,都跟裴斐说,裴斐的眼皮仍是越来越沉重。

他给血肉模糊的裴斐做心肺复苏,大声说裴斐,裴斐小树在等你,你千万撑住,你们俩不是说好了吗下午那个手术要一起去观摩……裴斐过两天就是小树生日,裴斐你得把你准备的那礼物给她啊……

裴斐最后握住了他的手。

正文 第九章 “佶屈聱牙”顾斯年 (十七)

裴斐断断续续的跟他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雷波,对不起。

第二句是,替我照顾小树。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永远的。

坤没有等他的回答。

裴斐那颗原本是强有力的心脏,在他的掌下停止了跳动。

任他疯狂的按压、用尽一切能够使用的办法,裴斐的心脏在到达手术室之前,便已经开始僵硬了。

娶老师、同学和教官,反而需要阻止他这疯狂的举动。

他们以为他这样的疯狂,只知道他们的感情特别的好。

可是对他来说,那一天的黑暗,绝不仅仅因为裴斐是他的兄弟。

他许雷波这辈子大概也没有恨过什么人。但是他知道那个时候他恨了裴斐。他看着小树想要痛哭却只能避着人,他看着小树为了不影响裴斐事故的处理、必须一个人生活如常,他看着杨小树偷偷的去看望裴斐的父母,看着她在生日这天收到裴斐给她的生日礼物、那个见鬼的手工制作的陶杯、有着裴斐和她的卡通形象的古朴稚拙的陶杯,一对眼睛红肿的几乎要睁不开眼泪也流不下来……他都陪在她身边。她对他一言不发。那些时候,他真的很恨裴斐。

一个人,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爱她,你就好好儿活着,给她幸福。给她你能给的所有的幸福……怎么能说走就走了?他至今清楚的记得他是怎么跟裴斐说的,他用来拉回裴斐的意志的人,都是裴斐最最爱的那些人,裴斐的祖父、裴斐的父母、裴斐的小树……结果一个都没用。

他最恨裴斐在那个时候跟他说对不起,更恨裴斐说要他替他照顾小树。

他才不呢。这算什么临终遗言?根本就不像话。没提父母没提家庭没提学校没提战友没提……什么都没提就只惦记着杨小树了?!裴斐是为了保护战友,裴斐得是英雄……如果他说,裴斐根本就没那么高尚裴斐满脑子儿女私情裴斐如果自己能站起来说一定会说他只是在推开了战友之后对武器处理不得当想要跑掉已经来不及了才被炸坏了的……要那么说吗?那裴斐的后事会被怎么处理?他不能把这些话告诉裴家父母。他更不能让这些,让裴斐和裴家父母应得的,都得不到。

他必须在适当的保持沉默之外,适当的进行修饰,关于裴斐的最后时刻。

从那时起,到后来。他都决定要忘记裴斐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他篡改过的,那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几乎成了他的正版记忆。

他对自己说,这没有什么错。

他跟学校要求,和分管他们的教官一起送裴家父母和裴斐的骨灰回家乡;他看着死死抱住裴斐骨灰的裴妈妈……他想他卑鄙的掩盖了裴斐的本来面目,那是个心地纯净的善良少年,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说自己最想要说的话,不带掩饰;但,那或者是他能为裴家争取到的少有的……利益。

对那个家徒四壁的家庭来说,就算是那一点点可怜的利益,也弥足珍贵。

他回来的时候和教官一起,放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

教官说有生之年,一定要坚持从自己工资里拿出一点点来,接济裴斐的父母。

他一句话都没说。

男人,做什么事都不是靠说的,是靠做的。

教官之后怎么做的他才不关心,但是他之后每年都会汇钱去。匿名。

其余的,他不再想提起。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对裴斐的要求有过承诺。他根本没答应裴斐什么。难道裴斐说对不起雷波,他说过没关系阿裴?难道裴斐说替我照顾小树,他说过好的阿裴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树像你那样甚至比你做的更好?

梦里他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后来,跟他一起抢救裴斐的同学张大元说,许雷波你别苦自己你别忘了你答应了裴斐什么……他不发一语,爆揍张大元,揍的张大元鼻梁骨骨折眉骨骨裂,他被关了禁闭、给了处分。恰好是在毕业前夕,多亏导师出面其实更多亏学校卖他爹一个面子,没让他拿不到那些学位证毕业证成为学校历史上以学科成绩第一毕不了业的学生。但是他被“流放”到海岛上当了基层卫生员。

那恰恰是他需要的。

他始终不觉得裴斐有什么对不起他,就算是裴斐明早就知道他喜欢小树却仍然抢在他之前表白也接受了小树的感情,那也只是因为他们两个两情相遇而且第三者难以插足;他也没必要承担这样的义务,对他来说那根本就是扯淡——裴斐有什么权利这样安排小树的生活?杨小树之所以是杨小树不是别人,那是因为她从来都是独立坚强,她完全有可能爱上更好更多更优秀的男人,在裴斐和他许雷波之外的。

所以他一个字都没有对小树说起过。

就算是小树直直的站在他面前,问他裴斐最后留下什么话没有?除了……你报告的那些官方语言。

他也直直的看着她,说没有。

她追问,是不是真的没有。

他仍是说,真的没有。

她便没有再追究。她大概是猜得到的。裴斐是什么样的人,她最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也了解。

那么,她这是怎么会说出了那样的话,她是怎么知道裴斐到底说了什么的?

他明明在打断张大元的鼻梁骨之后警告过张大元这些话必须烂在肚子里,为了裴斐,这话从此不要再提。

可这到现在,也无关紧要了。

他许雷波,绝对不是因为裴斐,才一再一再的,像这样,对杨小树好。

他对杨小树好,就只是因为他想要对她好。

仅此而已。

他此时看着小树,冷静而又沉着的,一字一句的,说:“杨小树,你把你自己和裴斐合葬了。你就只管住在你自己修的那个坟墓里吧,你好好儿的住在里面!”

正文 第九章 “佶屈聱牙”顾斯年 (十八)

“许雷波!你住口!”杨小树气的浑身发颤,长时间的与许雷波对峙,让她有种精力耗尽的痛感。她的手腕子被许雷波捏的那么紧,都要被捏断了似的,他的掌心贴着她的皮肤,那渗出的冷汗,像是粘合剂一般,把两个人身体的这部分牢牢的粘在了一起,这种感觉让她慌乱甚至有些恐惧,于是她死命的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试图去掰开许雷波的掌握,嘴里更是语无伦次起来:“许雷波你给我放开!你!你干嘛要打扰我!我过的好好儿的,你干嘛要打扰我……”她一贯讲话轻声细语,这会儿对着许雷波,性子里的那股狠绝,都给她漾了起来。

她恨许雷波的打扰,恨许雷波的一切……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却撼不动许雷波分毫。他依然那么稳妥而牢固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挣扎。

“许雷波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我卑鄙吗?”许雷波收了一下手,小树整个人向他撞过来,被他扶住,扶近了些,“我卑鄙?!”

坤“你卑鄙!”小树的下巴都在颤,“许雷波,你卑鄙。你,把裴斐变成了个小丑……”

“杨小树!”许雷波厉声断喝。

“你一手将他变成小丑的。许雷波,裴斐是什么样的人啊,他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真正配得上白衣的,他是从心到灵的纯净,你却在他死后,把他……”小树说着,眼里泪光闪动,嘴角抽搐,似乎是想要笑却又要哭,那脸上的肌肉线条整个的都扭曲了,不成样子。她说:“许雷波你别跟我说你身不由己,那即便不是你一个人的成就,至少你参与其中你推波助澜!可你,许雷波,你不该这么对裴斐。你是他活着的时候,最信任的朋友。”

娶许雷波沉默好久,才问:“你这么看我的?”

小树扭开了脸。

许雷波慢慢的松开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小树,我如果是把他变成小丑的推手,你就是帮凶!”

小树猛的转回头来,几乎是立刻的,她再度扬起了手掌,许雷波却更快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牢牢的制住,迅速的一推,令她靠在了树干上。他压制住她的力气,低声在她耳边说:“你是帮凶,杨小树。我所做的一切,你都看到了。你知道,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也一定会这样做……你却把这道德的枷锁给我戴上了——这样你的裴斐就成了受害者,你就有了永远自怜自哀的理由,而我也合情合理的被你打入十八层地狱至少此生不得翻身。杨小树你才是真残忍。”

他的手扶在了杨小树的颈子上,低低的,痛苦的,说:“我可以告诉你,我曾经非常的嫉妒裴斐,嫉妒的发疯,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是那个和你站在一起是那个可以一起过下半生的人……但是我绝对不会因为嫉妒他,而去毁了他的名誉他的信仰和他所珍视的一切。杨小树你看过他那个贫穷的家庭……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小树闭了闭眼睛。

她当然知道许雷波说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看着让人心生苍凉的地方,那是一个贫穷的让人有些绝望的家……但那是裴斐生长的地方。就是那样的地方那样的家,长出了空灵秀美的裴斐。

小树的喉在颤。

“裴斐……”

这是从身体的深处,轻柔而又哀伤的呼唤。

许雷波终于松开了她,她的颈子上一凉。

好久好久,他们两个人,就那么站着。

“我应该承认你说我卑鄙有道理,我应该让你安静的住在那个坟墓里,可我忍不住,我是个挖坟掘墓的主儿……为什么他都走了那么多年了,还占据着你的心……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是我先爱上你的!”

“许雷波你住口!”杨小树大叫。

“我爱你!”许雷波声音更大。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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