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错身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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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袭飞鱼服,身披锦袍,头戴乌纱,端得是昳丽华贵,惊喜之情溢于傅粉俊颜,正欲抢身而出,冷不防被人使腿绊倒,臂上一疼,遭人反剪,痛呼不出,嘴巴也被捂住——

“你疯了你!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想见顾少棠?你以为你还是风里刀啊?”

卜仓舟使劲掰开常小文的手,心急如火焚道:“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常小文啧声嫌弃:“当初你走得潇洒,现在倒后悔莫及了?”

卜仓舟急了:“你赶紧放开我啊!”

常小文猛一把揪住他衣襟提起来:“犯什么傻!你是中了西域**术的人!这一下露了马脚我看你怎么保住脑袋!”

卜仓舟被她一喝,也知事关紧要,皱了眉不吭声,猛又听到顾少棠唤人走,心下一急,猛一把推开常小文拔腿往外跑——

“顾——”

常小文一把拽住他的披风,恼火吼道:“你现在去找她,你就只能一辈子躲在她身后了!”

你就只能一辈子躲在她身后!

卜仓舟的动作连同呼喊都戛然而止,眼前仿佛,重又现出谁人嘲讽的神情。

若凭真本事,顾少棠绝不会选择你——

要不然来打赌,看到头来顾少棠会选你还是我——

你敢不敢退婚——

棋偏一道,满盘皆输。

喉间耸动,涌起一阵苦涩,手掌僵硬压着雕花门板,卜仓舟正犹豫不定间,听闻外头声响,知是顾少棠已经远去,心下一凉,脑内一片空白。

常小文觉他再无去意,默默松了手。

锦披垂落,柔摆悠荡,掩了躯体昂藏,掩不去黑眸之中无尽落寞。

她只叹息:“这一次你们终究是要错过的,下一次再找机会吧。”

卜仓舟猛一拳砸在门框上,喊道:“这种受制于人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常小文一激灵,捂住他的嘴巴往后一拖,在他耳边警告:“别闹,有人来了。”

话刚落点,那踏上楼阁阶梯的脚步,已经来到门前。

那人敲了门,得许而入,便是西厂二档头范楚。

范楚甫入门,目光从伫立在一边的常小文,转到软榻上支肘斜卧,傲气横生的卜仓舟,没瞧出异状,低头拱手道:“启禀督主,适才有人刺客来袭,已被属下击退,但船舵帆挂尽毁,无法追击。”

卜仓舟长眉低垂,抚着食指上的镂花黄金指套,冷然道:“区区刺客就能把你们吓成这副熊样,几百人刀剑齐配的还叫人把船给毁了,要你们何用?”

声调慢而沉,听在耳里句句威吓,范楚不自觉把头更低了几分,谨声道:“督主恕罪!属下立刻派人抓捕!”

卜仓舟眼神骨碌一转,道:“不必了,正事要紧,现在离渡口还有多远?”

“回禀督主,再半柱香时间就能到。”

卜仓舟微微颔首,手指一扬:“出去。”

范楚应声躬身而出,顺势关门,走出几步,回望一眼,想了想,还是下了楼去。

脚步声远去,卜仓舟胳膊一酸,直接倒在了榻上。

常小文笑着一屁股坐到他腿上:“算你识相。”

卜仓舟用两根手指猛搓发疼的额头:“不识相能怎么办?走的时候豪言壮语,可不能这副窝囊样去见她!”

常小文捏住他下巴,调笑道:“倒不窝囊,雨化田的做派你拿捏了十成九,顾少棠见着了估计也认不出来。”

卜仓舟知她打趣,假笑一声,偏开了脑袋。

常小文支着肘压在他臂膀上,“哎,你别老想着顾少棠了,想想我吧,宫里那老女人一直拿我当眼中钉呢,这回要是无功而返,指不定她要怎么对付我。”

卜仓舟被她压得翻身不行,喘气道:“那没办法,找到皇子咱也不能杀,那是皇上唯一的子嗣,指不定还是将来的皇帝呢。”

常小文急了眼,一掌朝他脑门拍下去,又揪住衣襟拎起来,鼻尖对着鼻尖呼喝:“皇帝的儿子关我屁事?!当初说好了,你帮我找百宝阁,我帮你偷那什么秘笈,百宝阁的位置你没打探出来,那秘笈的下落倒误打误撞有了消息,我跟你说,我没时间再耗下去了,你赶紧抓到皇子把他结果了,叫那老女人安了心,我好找机会进宫偷书,也不算白跑一趟。”

“嘁!我要杀他的话,救他娘干什么?”

“嘁!你不就是看人家风韵犹存心痒难耐?”

卜仓舟反弹:“常小文!我像那种人吗?!”

常小文把他瞪回去:“你就是那种人!”

“你——”

“嘘!”

常小文忽觉有异,抬手示意他收声,迅步起身到窗边,撩帘一看,方觉船已靠岸。

遥遥而望,只见岸边一众黑衣人手,跨着骏马,拥着一辆七宝雕鞍、锦绣华盖的马车,范楚下了船,到了那被流苏帘幔遮得严丝不漏的马车跟前,似在禀报什么。

常小文唇边现出一丝诡笑,瞥向卜仓舟道:“雨化田来了。”

卜仓舟掌心一紧。

河水洋洋,舵向西。

商船被损坏了不少地方,顾少棠检视完各处,搭了把手换掉破碎的船帆,正忙着,惊魂甫定的辛平凑了过来,低低喊她:“老大……”

顾少棠从高处跳下来,将缆绳递给一边的手下,拍拍手扭头问他:“怎么了?”

辛平瞅着来来去去的鹰帮手下,似有难言之隐。

顾少棠见不得他那副扭扭捏捏的样子,“这里没外人,有话直说。”

“呃,那啥,老大,天地良心,我可没打算离间兄弟感情啊,只是,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换个人掌舵?”

顾少棠看了一眼掌舵之人:“为何要换?”

辛平压低声音道:“那小子不对劲。”

顾少棠挑眉:“怎么个不对劲法?”

“唉,老大你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辛平心下一急,把她拉到一边,比手画脚地解释:“你瞧,这么大的河,那么大的船,咱就算不会开船,也知道要避开呀,哪有他那样——一溜直的往人船上撞过去的!”

这话倒让顾少棠有些意外,“不是那船先撞我们吗?”

“我亲眼所见,是那小子转了舵把船撞过去的!”

这么莫名其妙撞了上去,难怪对方会以为遇袭而先发制人。

他们这一船人,看上去个个土匪样,还兵器齐全的,人没拿炮铳招呼已经够意思了。

顾少棠皱眉,这事听来古怪。

掌舵之人名叫何洛,身在鹰帮数年,忠心耿耿,跑过几年船,擅于掌舵,不至于犯这种错误,她也信辛平不会骗她,可若何洛真犯了错,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不可能没人通报她啊……

顾少棠琢磨着,见辛平还在等她回复,只道:“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

目光转向何洛,抬步欲过去问话,冯志却不知有意无意,突然挡住她的去路,抱拳问道:“帮主,船已行入陕州界,是否还要往西走?”

顾少棠未及答话,船舱帘帐内陡地传出一道雄浑声线:“万万不可!”

循声而望,只见周华掀帘大步迈出,颇有气势,辛平眼拙,当是俘虏脱绑,突手就抓,结果反遭人扭了手臂踢了膝弯压跪下去,疼得哎呀直叫,二财正在旁边逗小柱子玩,见势不好,扑过来要救,也被周华一记擒拿扭了手臂,唉哟痛呼起来。

“哼!这种三脚猫功夫,也配跟着帮主做事?”

顾少棠紧忙喊:“辛平二财不得无礼,这位是鹰帮的老前辈。”

“老前辈?哎呀妈呀,咋不早说,我哪知道,是老前辈啊……”辛平哀叫。

二财疼得脸皱成一团,连声赔罪:“多多得罪啦,唉哟娘耶,放过我吧,这疼啊……”

“没用的东西!”周华见他们轻易求饶,心下不爽,倒也懒得计较,两手一松,由着他们跌趴下去,大步走到顾少棠面前,拱手紧声道:“帮主听我一言,这船不能再向西走了。”

“为何?”

“你看——”周华抬指向西,引顾少棠看去。

但见百里长河水黄浊,滔滔浮涌,顶上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山壁凸棱飞角,山石嶙峋,苍翠葱茏,仿佛倒挂。

周华沉声道:“长河自西奔来,经由峡关,河道收窄,这船再往前去,便到了神鬼二门交界,峡关天险之处,那里石壁夹峙,河面漩涡密布,水势凶险无比,而此时又逢汛期,岁漕砥柱,行船易覆,万万不能通行!”

顾少棠纳言:“华伯见多识广,能否指点?”

周华抚须道:“依我看,快快折返,才是上策。”

顾少棠听他说得要紧,又见河面果真渐有礁岩突现,知不能耽搁,当下唤了冯志:“命舵手折返,向南岸停船!”

冯志抱拳领命,旋踵而去,何洛得令,立时转舵。

船行河涌,如奔万顷云涛。

顾少棠心下一定,突觉有些干渴,解了搭扣,抓起水囊就要喝,唇刚凑至囊口,未及沾得,一阵猛烈的颠簸陡然袭来——来得极猛,叫人猝不及防。

顾少棠扶住栏杆,跌了水囊,回眸见船上各人除周华堪堪站稳外,全狼狈摔倒在地,船身猛烈颠簸过后,不留喘息的空闲,又来了一阵天旋地转的摇晃,仿佛船底有只巨手在旋玩乱摆,使得舵盘脱力,失控狂旋。

舵手何洛猝不及防,被飞旋的舵把打中头部,耳中隐隐有物脱出,溅碎于地,顷刻昏迷,身体失力摔撞上栏杆,眼看就要被甩出河面,顾少棠眼疾手快,扑过去一抓后领,用力将他摔回甲板,再扶着船栏向下一看,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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