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寻出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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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棠躁着性子又冲着卜仓舟道:“他城府太深,心机太重,狂妄自大,自视甚高,这些我岂不知道?满肚子阴谋诡计的,说话真假各留一半,我又岂不讨厌这些?不过是武功高一点计谋多一点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副谁都该在他跟前三跪九叩似的死德性,看了就让人不爽……”

小嘴一张,噼里啪啦把雨化田从头嫌弃到脚直贬得体无完肤,雨化田淡淡垂目,默默记账。

卜仓舟听糊涂了:“既然如此,你又为何——”

顾少棠陡一旋身,直直瞪着雨化田,颇有些没辙:“这人虽然很糟糕吧,可我喜欢上他了,就这么简单。”

雨化田唇角微勾。

卜仓舟直愣了好一会儿。

曾几何时,见过她这么坦承喜欢一个人。

他知她脾性,岂会看不出她的认真?话已至此,是该退却了吧?可终究还是……不甘心,太不甘心,守护了十几年,等候了那么久,让她变得这样坦诚的人……却不是他!

“这不可能!”他不愿接受,所以钻起牛角尖来拼命找理由:“你们认识才多久,怎能就喜欢上了?你说!他是不是拿我威胁你,逼你妥协?”

“我说喜欢就是喜欢,谁能逼我说假话?”

“我不相信!”

“你爱信不信!”

“我偏不信!”

“随便你!反正我不必经过你同意!”

“顾少棠!你骗人!”

争执吵闹,一声盖过一声,直像两个小娃娃在对吵,雨化田垂目,大手托上顾少棠下颌,卜仓舟怔愣无声,眼睁睁看着他俯下头来,吻上顾少棠喋喋不休的唇,顾少棠眼前一黑,唇间一软,已是被偷了香,仰着下巴,未能反应,雨化田唇边一笑,温热的气息轻吐在她微翘的鼻尖,顾少棠瞪大眼,满脸通红。

卜仓舟脚下一跌,面色发白,怔了片刻,猛一旋身冲了出去。

顾少棠猛意识过来,才知闹大,紧忙要追,却被雨化田拉住了手,回首见他抿着唇,得了宠般,笑得一脸得意,直笑得她脑内一空。

雨化田正自愉悦,长臂一捞,把她拥入怀里,额头抵在她颈间:“别追,让他冷静一下,总会想通的。”

顾少棠虽也是这么想的,可心中仍感不安,些微挣扎着,不由叹息:“我是不是……很无情?”

“你若是有情,他会更痛苦。”

顾少棠白他一眼:“说得轻巧,你就不怕我对你也无情?”

雨化田挑起她下颌,望入她眼里,“先是无情,才能生情,我经得起,受得住。”

顾少棠抿唇沉默,忽觉他越凑越近,近得又要吻上来,心口一慌,忙伸手挡住,喊道:“等等!雨化田,有件事我得和你打个商量。”

垂柳掩街,绿水平桥,伤心无处,难觅归途,卜仓舟魂梦欲消,茫茫然穿越人海,手中执一壶酒,仰头而饮,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日正中天,耀得双目茫茫,烈酒穿喉入腹,烧得极烈,入了愁肠,难消百结,人群中一双眼看着他,似有叹息,旋踵而去,他一笑,越感麻木,靠着桥墩,颓然坐下,任一身锦衣染了尘埃,漫掩花丛。

红药遍开无人赏,开到妖娆又如何。

芳华谢尽,无人理会。

梁材甫到洛阳,得了常小文知会,这才赶到了桥边,见着他这副模样,又是气急又是疼惜:“你这臭小子,怎么醉成这样了?”

卜仓舟似醉未醉,抬眸看他:“老柴?”

梁材把他胳膊一抬往肩上揽:“真不像话!走,到客栈去。”

卜仓舟一屁股重又坐回去:“我不去!”喊完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梁材心慌,“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卜仓舟仰头大叹:“无情啊——”

梁材被他这大嗓门唬了一跳,忙捂住他的嘴:“发啥子酒疯!”

卜仓舟偏首皱眉,轻哼愁闷:“老柴,你说我……是不是自作自受?你说,当初帮主给我订的婚事,我怎么脑子一热就给退了呢?你说要是我和顾少棠还有婚约在,她还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离开我吗?”

梁材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帮主她……怎么你了?”

卜仓舟眯着半只眼,直往空荡荡的酒壶里瞅:“她有了新欢,不要我这旧爱了……”

梁材心一突,“这……”

卜仓舟吃吃一笑:“说起来,我还真不确定,我到底算不算旧爱?”他话中带笑,天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把那份阵痛压下来,直到这最后一句,才将眼神露出苦楚:“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梁材忙道:“帮主自是喜欢你的,你们两个打小在一起……”

卜仓舟摇头又喊:“不是不是不是——”他喘着气嘶吼:“不是那种喜欢——我不要那样的无聊的东西——”

不管多么亲近,没有波动的眼神,在她的眼里,看不到情愫。

明明是要在一起的人,为什么看不到一丝动情……啊……一定是离得太近了,一定是太习惯在彼此身边了,所以才会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情。

如果他离开,她会不会难过……如果他改变,她会不会动心……

她一定会等他的,她不可能喜欢别人的……

结果,就是因为觉得不可能,才让一切有机会变成了可能……

卜仓舟憾然一笑,眼里竟泛了泪:“明明舍不得,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呢?”

浮生一梦,梦醒成空,她如天上辰星,似近,却又遥不可及,他费尽力气,苦苦攀登,好不容易接近,想要伸出双手,拥她入怀,可恍如惊醒,才觉双手空荡,她已在别人怀里。

梁材看他这样,心中亦是万分难受:“风哥,你听我一句劝……”

卜仓舟皱眉打断道:“用不着,我可没你糊涂。”

“我糊涂?”

“我姓卜,又不姓风,你老叫我风哥,不是糊涂是什么?”

“屁!我叫你风哥,就是要你别忘了你是卜仓舟!”

卜仓舟低哼一声:“我是卜仓舟,那又怎么样,她已不是我的顾少棠——”

梁材道:“这么多年感情,你岂不知帮主对你有情无情……”

“她无情!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她说扔就扔,我从来就没见过她这么无情的!”

梁材急声喊道:“你住口!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我退婚,她没阻止,我离开鹰帮,她没挽留,等我回来,她却给我摆脸色看,什么只谈买卖,不谈感情,就算大帮主去世,她再伤心也不能这样,那又不是我的错,她就这么把我推开了!不是无情是什么?!我真想不通,女人怎么就变得这么快——”

梁材气不过敲了他一记:“混小子!你就知道自己难受,你知道帮主心里难受吗?!”

卜仓舟抱着脑袋喊:“她难受什么,她看不起我,跑去跟别人恩恩爱爱,不知道多快活。”

梁材气得两撇胡子翘了起来:“臭小子!你净胡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说!”

卜仓舟毛了,“我胡说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梁材神色一紧,终是忍不住:“帮主让我不准说,可我不能不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大帮主怎么去世的?”

卜仓舟怔了下:“不就是为了救回顾少棠吗?”难道还有内情。

“那你又知不知道少帮主当初是怎么被人抓走的?”

卜仓舟一脸莫名。

梁材满眼酸楚:“她是听说你中了官府的埋伏,心急想去救你,才会落入圈套的!”

卜仓舟满面诧然。

旧事重提,梁材满心生憾。

“官府散播假消息,以你为饵,致使少帮主落入圈套,做了人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累得大帮主尸骨无存,那段时间,你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卜仓舟难以吞咽这个真相,一径摇头:“不可能,那时我在西域,顾少棠不至于那么傻——她为什么那么冲动?!”

梁材摇头:“当时大帮主他们都不在,消息是弟兄带回来的,少帮主哪里想得到是圈套,鹰帮闭门御敌,她急着救你,不听劝阻,偷偷跑下了山,结果……你可知道,在那之后看到你,她是什么心情……就算这不是你的错,可她一看到你,难保不会想起大帮主的死,她能不自责,能不伤心?你又怎能怪她不能对你像以前一样?”

卜仓舟呆呆看着他,不能言语。

握着酒壶的手,忽然紧得颤抖。

卜仓舟酒醒后,思量许久,欲得些清静,挥别了梁材,独行于街,正茫茫然,忽听得一阵马儿嘶鸣声,抬目一看,却见顾少棠正跨着一匹白马,手里又牵着一匹,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默然有顷。

卜仓舟走了过去,接过她递来的缰绳,跨腿上马。

顾少棠一踢马腹,扬长而去,卜仓舟一扯缰绳,马蹄原地打了个转,便也追了上去。

马蹄飞快,街景成虚,卜仓舟紧跟慢赶的,因着酒醒残留一丝余眩,仍是跟丢了,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洛阳城西郊小溪边看到她,挺悠哉的,就这么枕着胳膊仰面躺在溪边草地上等着他。

卜仓舟下了马,走过去,锦靴踩在软绵绵的草丛上发出松软的声响。

溪水潺潺,妙乐叮咚,翠柳飞絮,乱迷人眼。

卜仓舟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年幼的顾少棠,日光晃晃,睡在海棠下,风过,漫天花瓣飘洒,几瓣跌落在她额前,那画面美得令人窒息。

顾少棠微眯着眼看日光,直到刺目的光影被他颀长的身体挡去。

沉思许久,才起了身,盯着溪流。

卜仓舟循着她的目光,见着溪流清澈,底下卵石被冲得光滑圆润,耀着日光,两人不由都陷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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