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风绮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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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华见她一袭白衣轻软如烟笼,青丝挽了半个垂髻,斜插着一只碧透的玉簪,余发柔柔披在肩后,衬着得面容越发动人,不由怔了一怔,虽她这几日装扮与都这般所差无几,但每回见着,却都觉心中怦然一动。

原是那辛眺有一只与白鸽混养的黑鹰,领来与它配对不多时,又跟着来叙旧的白鸽跑了。

房内林继威林继武正坐在桌前畅饮,端杯笑道:“那母鹰享不了福啊,放着五花肉不吃跟着吃麦子的飞了,可惜啊,谁人养得那么肥,正好下酒。”

雷纹黑鹰听懂了似的,呼啦一下窜过樊华头顶,两爪子直冲林继武脸上挠去,翅膀好一阵拍打。

“哎哎——大哥说的,你冲我来干啥!”

林继武抬起手臂又是挡又是求饶的,林继威忙护了酒坛躲到一边去,幸得顾少棠一记轻哨,黑鹰才停止攻击,掠到顾少棠桌边,啄食她夹在碟里的肉,顾少含笑棠摸摸它头顶,扭头才对樊华道:“樊兄弟,过来坐下,一起吃吧。”

樊华颔首就坐,接了顾少棠递过来的碗筷,却听她道:“你这一路见柴叔身体可还好?”

原来鹰帮在洛阳的一部分人手,包括伤情在身的冯志等人,都被顾少棠差回湖广分舵,梁材被众弟兄护着一同回了,樊华先去送了一路,听她一问,便回道:“材叔重伤虽愈,但身子骨积弱,已是不能再动武了,这一路往湖广去,还带着几个伤员,我给送了些伤药补药,叮嘱他们一路上走得慢一些,便不至于颠簸到。”

顾少棠莞尔一笑,“樊兄弟真有心了。”

樊华赧然一笑:“只盼材叔今后能安下心来,不再涉足江湖风波,颐养天年尔。”

“好!樊兄弟真是个好兄弟!来,威叔敬你一杯!”

林继威听得喜欢,豪气顿生,抬手就将酒碗凑来,却叫林继武阻住:“欸,樊兄弟不能饮酒的,你忘了?”

“喔……倒还真忘了这茬子……没关系,威叔还是敬你一碗!”

林继威将酒碗一捧,一饮而尽,酒劲一涌,打了个嗝,哈哈一笑,格外开怀。

樊华也笑:“前辈盛情,晚辈心领,只是酒多伤身,还是适量些好。”

“嘿!没有的事!”

林继威一拍胸脯,豪爽道:“论酒量,我是不敢跟阿因比,不过要喝它几坛子还是没问题的!”

顾少棠瞧着他们聊,也只一笑,又夹了一块肉过去喂鹰,忽想起道:“樊兄弟,这几天事多繁忙,我倒没来得及问你,你怎叫青罗蛊女抓去了?”

樊华呀然一怔,才惭然笑道:“不瞒女侠,我自醒来后,便一直在义士盟养伤,因有顾女侠的名声罩着,义士盟众人亦待我上宾,那日我闲着没事,提出要到府衙一逛,不巧便因此碰到了青罗蛊女,唉……真是倒霉至极。”

林继威哈哈一笑,往他肩上一拍:“蛊婆子那般狠辣,樊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继武道:“那蛊婆子抓了你去,定叫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樊华道:“苦头倒没怎吃,说来惭愧,就是吓得有些慌,那时她身上有伤,我想这人该是恶人,不值得救,偏被她架着刀子,为保小命,不得不救。”

林继威安慰道:“甭自责,这保命是最要紧的。”

林继武道:“唉,樊兄弟当时若是给她伤上来点毒,叫她一命呜呼才好了。”

林继威道:“樊兄弟宅心仁厚,哪有你这般的心眼。”

林继武叹然笑道:“倒也是,若我被抓了,那蛊婆子必得把我先蛊翻了才会听她摆布,奈何樊兄弟这般老实,没有心机。”

林继武说这话原是褒奖,别无它意,可听在有心人耳里,却难免生出几分忖疑。

樊华叹息道:“倒也不是,在下并非榆木脑袋,行走江湖,岂能没有心机?那蛊女本也打算给我下蛊,便于操控的,只是没成功罢了。”

林继威奇道:“喔?樊兄弟竟有如此能耐,能叫蛊婆子失手?”

顾少棠狐疑瞥去,不期撞上樊华目光,见他眼神忧悒,似有难言之隐,便道:“樊兄弟有话何不直言?”

樊华幽幽叹道:“实不相瞒,顾女侠,在下曾说自己身患奇疾,其实不然……”

顾少棠并不言语,只等他说下去。

樊华垂首,似向她请求谅解般:“起初在下与顾女侠只是萍水相逢,便未多言……其实,在下并非不谙武学之人,在下也曾十年刻苦,朝夕不怠习武,只因不慎招惹了苗疆恶人,教他用蛊封了几处大脉,才……沦落成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林继威听得义愤填膺,拍桌而起:“实在过分!多大的仇恨才能下此毒手,那人是谁?我帮你教训——不,我把他抓来,给樊兄弟解了这蛊。”

樊华承了这情,只摇头笑道:“那人已死,这蛊也无人可解,在下倒也认了命,反是因祸得福——人之于蛊为容器,一人不能容二蛊,因而在下才能逃脱了青罗蛊女的魔掌,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顾少棠想那日探他脉搏,确实是封闭之像,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却原来是蛊虫作祟,又想这派人打捞青罗蛊女尸身无果,怕是给她水遁了去,心内不由生灼,问道:“樊兄弟,你救了青罗蛊女,可有从她口中探问出些什么来?”

樊华讶然道:“这……我那时保命不及,焉有心思探问……顾女侠所问何事?”

顾少棠想这青罗蛊女自是不会主动透露消息,只摇头道:“没事。”

樊华见她忧心上眉,忙道:“在下近些日混迹义士盟,也可算消息灵通,这江湖中若有顾女侠若有想知道,在下自当告与。”

顾少棠着他热忱,幽幽抬目:“你可知鹰帮当年遭官府围剿之事,其内有何隐情?”

这话一出,威武二人皆怔然看她。

樊华思索片许,面有难色:“小弟初涉江湖,当年之事,也只是一些听闻,若要说其内隐情,恐怕……”

顾少棠道他也是不知底细,只摆手撑额道:“罢了,算我没说。”

樊华紧忙道:“顾女侠若想要知道这方面的消息,在下可以尽力打探。

顾少棠颔首应了,并不抱太大希望,只将毫无头绪的猜疑挪出脑海,抬首看向威武二人:“威叔武叔,这辽东一趟,我一人足矣,你们……”

威武二人忙道:“我们随你一起去!”

顾少棠一口回绝,颇有理由:“此事不可,青罗蛊女尚且下落不明,寻不着死尸,便一定要抓到活口,她与当年之事定有关联,你们回分舵抓紧调查,有什么消息立刻飞鹰传书与我。”

林继威道:“可西门白那人……”

顾少棠知他们担忧,只道:“那西门白再狂再傲,终也在我之下,堂堂帮主,若压不住他的气焰,如何服众?你们跟着我,倒又给人话柄,说我离了鹰帮五将便坐不稳帮主之位。”

二人迟疑,又要说话,顾少棠只一挥手:“这事就这么定了!”

威武二人如何能不服从。

樊华扒着饭,左右瞅着这三人,正忖思间,耳畔忽的冷风一过,顾少棠警觉,瞬间探手,两指间赫然夹住了一柄飞刀,樊华惊吓不慎而噎到,生生咽了饭,摸着险被剐掉的耳朵,心惊肉跳。

顾少棠道:“别慌,有人飞刀传书。”

威武二人迅速起身,冲出房门一看,没发现可疑人迹,只便折返身来,看顾少棠取下信笺,抖开一看,顾少棠粗粗阅罢,觉三双眼睛好奇看她,只便折了信,淡然道:“有人约我丑时到东风林长亭见面,要我一人前往。”

“谁?”

顾少棠若有所思:“去了便知。”

威武二人忙开腔:“恐防有诈,我们陪你去。”

顾少棠摇头:“你们在这里留侯,小小把戏,我应付得来。”

“这……”

顾少棠颇觉无奈:“威叔武叔,你们对我这样不放心,莫若还是当我是襁褓婴儿?”

威武二人被噎住,互看一眼,一时无话,忽见她起了身,携了鹰便出房门,连忙开口:“现下还早!你要去哪?”

“我吃饱了,去遛鹰。”

顾少棠头也不回,抛下一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继威抠着脑门想道:“棠儿是不是嫌咱们太管她,偏要跟咱们对着干,又去找那雨化田了?”

林继武道:“找就找呗,只要棠儿高兴就行。”

林继威真是坐立不安:“我这几日到处打探消息,听到的都不是好话,那雨化田分明就是个仗势欺人的恶棍,棠儿分明嫉恶如仇,偏就看上他,能叫我不担心吗?”

林继武又道:“各花各人眼,兴许那小子有什么好处咱没看到呢?就算没有,又或棠儿只是图个新鲜,也没咱着急的,谅那小子也干不出什么越轨的事。”

樊华听着他们讨论,默然不言,长睫微阖,敛去了眸底暗沉沉一抹深思。

风来水面不胜情,月到天心处处明。

顾少棠脑袋上顶着黑鹰,托腮蹲在屋檐上,隔着枝枝条条的窗棂,瞧着里头雨化田若隐若现的身影,间杂着来回走动的辛眺,似乎正在部署什么。

流云遮月,有些暗,她转开目光,闭目聆听风声。

风声有些乱,枝桠碎影摇曳,斑驳画地,雨化田隔着窗棂,远远将她凝睇,眸底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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