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斗东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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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小文道:“卜仓舟之前假冒雨化田时,怕露出马脚,一直都避让着东厂,这次回了京师,倒是胆子肥了,拉拢了一批好手,专门跟东厂对着干,好一阵子作威作福的,叫东厂的人恨他恨得牙痒痒,我每日看他们被整得吃瘪的样子,真是痛快极了,哈,尤其是那个东厂提督——”

顾少棠不想听她得意,忙道:“你说他让你下毒是怎么回事?”

常小文忍了笑,喘息道:“他说那老女人有事没事总召爱见他,嫌烦,给了我一包毒粉,让我下在她的茶水里,说只会让她发病昏迷不醒,我就照做了,哈——”这人全不拿自己当伤患,又再吭哧笑出声:“顾少棠,你是没看到那个老女人倒栽下来的蠢样,真他娘的给我出了口恶气!”

顾少棠又问:“然后呢?西厂是怎么被撤的?卜仓舟到底怎么了?”

常小文收了笑,又道:“他回得京师来,动辄羁押京官,收捕南京留守大臣,玩得太过,被阁臣上疏请罢,那皇帝没办法,才把西厂给撤了,让卜仓舟回了御马监做管事……顾少棠,你该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吧?”

顾少棠怔怔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常小文朗声道:“自然是故意的!他要废掉西厂,废掉那些雨化田派在他身边的人,老女人现在主不了事,西厂被罢,雨化田的人手全部撤回,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身边的眼线全部剔除!看着吧——顾少棠,他且还有把握让皇帝为他重立西厂,人手再由他自己来调取,到时候,他就是真真正正,实权在握的西厂掌印提督!你瞧,这招够绝吧?也就他想得出来,且还有这个胆量去做!”

顾少棠阖唇不语。

卜仓舟做这事,确实有些超乎她的料想。

常小文皱着眉,忍了痛,又道:“西厂被撤后,我被迫离宫,哼……东厂那些狗鼻子倒挺灵,居然能发现我的行踪。”

顾少棠不由忧虑:“西厂与东厂结怨,他们对你尚且如此,那卜仓舟岂不是更危险?”

常小文阖目,攒了攒力气才道:“皇城守卫森严,御马监又是统领四卫禁兵的,东厂再想除掉卜仓舟也不敢明目张胆,凭着卜仓舟的手段,他只要能熬到西厂复立,就不会再有危险。”

顾少棠寻思着又道:“可雨化田也管过御马监,那里就没有他的人手?”

常小文道:“雨化田安插在四卫指挥使里的人手早就被卜仓舟查出来了,他要掌权,你觉得那些人会有什么下场?”

顾少棠思虑颇深:“他敢这么大动作,雨化田难道就没对策?”

常小文嗤笑道:“你以为他在洛阳时装出一副屈从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他摆着一副西厂为尊,高高在上的样子,谁能怀疑他?西厂突然被撤,雨化田的人手重归锦衣卫,卜仓舟权柄在握,一控制了御马监,立刻清理门户,赶的赶,撤的撤,根本没给他们机会反应,他动作如此之快,就算雨化田现在回到京师来,也是来不及了。”

顾少棠皱了皱眉,暗暗忧心——

卜仓舟这般破釜沉舟之举,定会搅乱雨化田的布局,到时,不知会诱发何种龙争虎斗,届时她又是该作壁上观,还是……

她叹了口气,懒得自寻烦恼,扭头又问常小文:“你现在伤得这么重,有什么打算没有?”

常小文没说话,却是哈刚童噶开了腔:“我跟主人要回大漠。”

顾少棠瞅一眼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道:“哈刚童噶,我还没问你呢,当初我让你给我鹰帮分舵捎口信,你怎么没去?”

哈刚童噶乍听这话,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般一拍脑袋道:“我给忘了!”

忙又解释道:“我那天没追到主人,又迷了路,在沙漠里跑了好几天,差点给流沙卷了,折腾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回了我们部族,才找到去京师的路,就把你的事给忘了。”

顾少棠叹笑原是这般粗心,自个误以为他有阴谋,倒是冤枉了他。

常小文忽而忿忿然道:“待我回去,一定要叫他们好看!”

哈刚童噶劝道:“人家现在势力那么大,你斗不过的……”

“斗不过也要斗!”

顾少棠眉一挑,问她:“你要跟谁斗?”

常小文郁愤不语,哈刚童噶又回:“当今的蒙古大汗满都鲁和太师癿加思兰和我们有仇。”

“什么仇?”

哈刚童噶道:“七年前,他们杀了我们黑兵团的主人巴延蒙克和很多兄弟,布鲁嘟要为我们的主人报仇,我们就让她成为了我们的新主人,但是报仇一直失败,后来雨化田找到了我们……”

常小文咬牙切齿道:“雨化田出尔反尔,他既不帮我,我还不能自己报仇?”

哈刚童噶道:“雨化田也没说不帮。”

“放屁!他利用我给他做事,利用完了屁也不放一个!嘶……”

常小文支肘起身,动作一大扯痛了伤口,倒吸了口气,才沉了声忿然道:“他要是肯帮忙,癿加思兰那个王八蛋……还能当上太师?妈的……我早就知道他信不过!”

顾少棠听出个七七八八,寻思着道:“常小文,有件事我想问你。”

常小文似猜出她想问什么,张口就道:“当初我用迷宫出路图引你们去龙门寻宝,是受雨化田主使,他答应我一旦事成,就帮我报仇。”

顾少棠不解:“他既然答应了你,你又为什么背叛他?”

常小文冷笑,眼神尖锐地盯住她,冲口便道:“因为我讨厌他,我恨不得杀了他!而那个时候,恰好就是杀他最好的机会!”

顾少棠感到异样,只问:“你这么恨他?他对你做过什么?”

常小文别开头去:“我用不着跟你说!”

哈刚童噶忍不住插嘴:“巴延蒙克又不是他杀的……”

常小文爆喝一声:“你闭嘴!”吼罢见顾少棠又想问话,她满脸厌烦,暴躁低吼道:“顾少棠你还有完没完?!你以为你帮我疗伤,我就该知无不言?你想知道他的秘密,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你们两个爱来爱去,就爱得连一点秘密都不敢说出口?!”

顾少棠被她一通抢白,当真无言以对,尴尬一阵,又正色道:“常小文,你先别发火行不行,我只最后问你一件事。”

常小文喘着粗气,没吭声。

顾少棠问:“你找百宝阁做什么?”

常小文怔了一怔,目光一动,别开脑袋,死不吭声。

哈刚童噶吧唧了半天嘴,实在憋不住,回身道:“我的主人中了毒,解药就在——”

“哈刚!”常小文那眼神简直是要撕了他。

哈刚童噶一脸委屈:“顾少棠都跟雨化田好上了,说不定她知道百宝阁在哪里……”

顾少棠不置与否,只将询问的眼神看着常小文。

常小文满心烦躁,挣扎半天,才气得怒骂出声:“妈的,他给我下了毒!我他妈中了毒——妈的!夺命无常常小文居然中了毒,你们爱笑就笑,都他妈给我滚远一点!”

哈刚童噶求助的眼神盯着顾少棠。

顾少棠沉默有顷,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百宝阁在哪里。”

语罢见常小文瞪大了眼,一副上当的表情,又道:“我也是来找百宝阁的,但我只知道它在京师,你们可有什么线索?”

常小文闹着脾气,吼道:“皇城里每个地方我都找过了,百宝阁不在里面。”

顾少棠点点头:“皇城禁卫森严,难为你了。”

常小文翻着白眼不领情地哼了一声。

顾少棠也是脾气不小,和她初见时就大打出手过,可不知怎的,这番有些了解了她的脾气,又知她伤重,竟就懒得和她生气了,沉默片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忽闻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而来,声响竟比先前的还多,她皱眉道:“常小文,你跟东厂是结了多大的仇?他们好似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

常小文倒颇为得意:“我可没干什么,只不过让老太监当众掉了裤子而已。”

顾少棠扶额无奈,只道这人真不知死活,忙一起身,唤了如临大敌的哈刚童噶道:“你主人伤得太重,不能太受颠簸,你带她快走,先躲几日养伤,别叫东厂的人发现了。”

哈刚童噶忙问:“那你呢?”

顾少棠拇指轻推剑格,吟雪出鞘,一点星芒耀月,莞尔一笑,“我来给你们断后。”

哈刚童噶愣了愣神,虽有些过意不去,却也更看重常小文性命,听她一声“快走”!二话不说就把常小文抱了起来,刚一转身,常小文突然开口:“顾少棠……”

“嗯?”

常小文犹豫道:“你怀里那只玉簪,我在雨化田那里见过好几只,一模一样的。”

言尽于此,不去看她脸色,便唤了哈刚童噶一声:“走。”

哈刚童噶将她托抱稳当,迈开大步就走,逃难般的背影没入夜色。

直至不见了顾少棠身影,他才问:“这事告诉她好吗?雨化田的计划要是泄露了……”

“有顾少棠在,他的计划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常小文精神已然耗尽,闭了眼来,将全身重量托付于他,喃喃道:“雨化田根本过不了她那关……哼……说不定他连自己那关都过不了……”

狂风突袭,暗夜凶机,月皎惊乌,残云乱涌。

顾少棠伫立在河边草滩上,白衣猎猎,及膝的草,被狂风翻涌出波浪,哗哗作响,东厂派出的又一批杀手包围成圈,将她困在其中。

月光满,水波荡,银波映色,风动涟漪。

顾少棠轻巧扶剑,闭着眼,站得笔直,神色未动,竟似风中休憩般云淡风轻。

她就这么等着,等着,直至兵器破空袭来的声响刺入耳廓——

风掠发梢,杀机化形,双瞳倒映出来袭的身影,月光坠在眸底,倾一泓寒冰深潭。

只一瞬——

吟雪出鞘,抹煞月华,剑气飒然,惊散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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