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腐骨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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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因缓缓搁笔,将信折起,与朱沁兰那份琴谱放在一起,收入匣柜,轻缓而慎重地上锁,仿佛要将自己的所有感情,一并封闭。

门板忽然被人推开,夜风争先恐后地涌入。

烛火乱晃,拉长来人的身影。

百里因似知来人是谁,原地沉默,直到脚步声逼近身边,才回转身去。

烛光之中,只见四目相对,万优指尖轻抬,抹他颊边瘀痕,眉宇轻揪一抹心疼,嗔道:“果然是头蛮牛,伤成那样,还有力气对你动手……”

“我没事。”只这一拳,尙觉太轻。

万优阴郁一笑,却道:“你有事没事,可不由你决定,由我的心情做主。”

百里因见她转身,道是要去找姚穹麻烦,忙一把拉住:“够了!你已经把他关到了地牢里,还想如何?!”

万优任他拉着,目光不看他,抿唇却笑:“现下整个鹰帮都在我掌握中,你管我如何?”

“继任仪式已经取消,八大舵主意见相左,你想当鹰帮帮主,恐怕没那么容易!”

万优仍是笑:“无所谓,反正我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瞧她神情,似乎真在酝酿什么计谋,百里因沉不住气,猛一把将她拽近:“你还想怎么算计鹰帮?”

万优仰头觑他,那笑,似乎非要将他逼疯才能一泯仇怨:“我说过,我要报复你,要让你痛不欲生……”

百里因声调一沉:“你要报复我,无非就是因为我不领你的情!”

万优默然。

百里因一阵隐忍,忽而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若我领了,你当如何?”

万优神魂一震,怔怔看他,愕然一过,脸上浮现出一种尖锐的讽刺神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百里因静了神情,只道:“我在向你认输。”

万优古怪一笑,敛眉嫌弃:“你要认输?向你这么憎恨的我认输?呵……百里因,你这算是回心转意呢?还是受不了折磨,决定委曲求全?”

百里因眼底没有一丝波动:“无论何种,只要你喜欢。”

万优抬起未受钳制的手,探上他的脸颊,猛一把将他头颅压近,眼神凌厉地瞪到他眼底:“你以为我会蠢得相信你,然后交出你想要的东西?!”

发间揪痛,百里因却不言语,只眼神一黯,顺势埋首在她肩膀,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姿态般,拢臂抱住了她:“你还想要我怎么做?”

他的怀抱……好温暖……

好眷恋……

万优眼眸一眨,颤出一抹晶莹,她心魂惝恍,几乎想要紧紧抱住他,却知不能,不能投降……只恨身为女子,情爱缠绵,受不得他一点服软,只忍耐得将指甲刺入掌心,浑身发抖,情感与理智痛苦挣扎后,泪珠滚落,唇边忽而扬起一抹邪笑:“你若真心爱我,就知道该怎么做。”

她不会相信他,却想将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百里因抬起头,看着她咄咄逼人的眼神,烛火般明亮,却灼人心腑。

他想起朱沁兰的眼睛,那样明亮,却是沁人的柔软。

他爱她,那么爱她……

爱得不忍让她委屈……不忍让她痛苦……更不忍让她孤独……

眼沉沉一闭,沉淀了那些支离破碎的情愫,百里因俯首,吻上万优的唇。

烛光摇曳,昏黄朦胧。

青霜伫立门外,看着二人相拥亲吻,烛光映着两道身影,缠绵难分,她紧紧皱眉,死死盯着,直至两人的身影被屏风遮掩,漾出旖旎的气息——

她猛然别开头,眼眸泛起一层哀戚的水光!

声音荡入耳廓,她不能听!转身逃开,体内却猝然一痛,她蹒跚几步,扶住石阶,头皮一麻,便觉四肢百骸皆泛起一阵剧烈痛楚,体肤全如针砭,喉中骤然呛咳出一口黑血,她忽觉得极冷,双手环抱自己蜷缩在地,痛得阵阵喘息,袖口滑开,就着月光,只见那雪白手肘上,一道道入骨腐蚀而不见血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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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憧憧,明月悠悠,落英点水,清风宜人。

溪流轻淌,清澈的水流如同一双双温柔的小手,爱抚着泡在水中的精致足踝。

顾少棠背对着雨化田,踢着水花,雨化田从她腰侧绕臂过来,将她腰带解开,衣襟微敞,慢慢滑开,便露出了曲线柔弱的肩部。

月光照拂下,触目惊心。

顾少棠歪着脑袋,觉他盯得稍久了些,忍不住强调:“我都说了没事。”

雨化田瞪了她后脑勺一眼。

顾少棠有所觉地瑟缩了一下,嘀咕一声:“真的没事嘛,又没伤到筋骨……”

雨化田没应话,只用棉布往溪里揉了水,将她肩部手臂染了大片的干涸血迹擦去,直到露出完整的伤口,只一道刚愈合的剑伤,确实没有伤得多重,可险些失去的后怕,仍逼得他心口抽搐的疼。

顾少棠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一扯衣襟不耐烦道:“看够了没,放心了吧?”

雨化田沉了声道:“剑伤也就罢了,跳崖的事怎么说?”

顾少棠嘴角一扯,笑得有些心虚:“我不是还好端端在这里吗?”

“若非侥幸,真出了事怎么办?”他的语气有了情绪起伏。

“哪里是侥幸?怎么会出事?要是没把握,我也不会真的跳下来啊,我又不是活腻了。”

顾少棠这话说得有点违心,雨化田自然听得出来,那时他刚到半月坡,闻报万优派人下崖搜捕顾少棠,得知她掉下悬崖,他几乎要乱了阵脚,若不是白龙的人手及时出现,他早已将三刃剑舔尽鲜血——

她还这样嘴硬,真叫人气愤难平,想给她臀儿一顿好打,自是舍不得下手。

没奈何,只能从背后将她抱住,握住她的双手。

顾少棠教他这么亲昵一抱,心跳漏了一拍,只觉浑身血液都因他的气息沸腾了起来。

月朗风清,蛩叶竞吟。

顾少棠面红过耳,感觉连泡在溪流中的足踝都有些发热,却等不到他的下一步动作,不由吞了吞口水,轻声唤他:“雨化田……”

雨化田埋首在她颈边,没有开口。

顾少棠终于意识到他的双手细微的颤抖。

他所有的不安与担忧,紧贴着手背,沿着她的血液,传达到她的心里。

羞人的热潮骤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她满心安宁,将背脊向他怀里靠去,抬起眸儿,瞅着他侧脸,软了声音讨饶:“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种冒险的事,别跟我生气,好吗?”

雨化田被她这么一撒娇,遭不住,心内积蓄的怒潮来不及发泄便全线溃败,又是莫可奈何,又是爱抑不住,高挺的鼻梁往她颊边一蹭,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被你磨得一身耐性,还能怎么生气?”

“你?一身耐性?”

顾少棠像听到天方夜谭似的,飞眉戏谑起来:“哈,你若有耐性啊,这猫儿还会半夜窜上屋顶?”

她说着便像要试验般猛然反身过来,一把将他窜倒压住,俯身啄了他的唇,舐唇坏笑道:“叫你有耐性。”

雨化田突然遭袭,表情变化可谓精彩,只听得她这一句调笑,骤然出手扣住她的腰,一下翻身压倒,猛然扯掉了她刚束好的腰带,顾少棠没料到他会兽性大发,慌忙抓住他作乱的手:“等、等一下!雨化田,现在不行。”

雨化田单手压在她耳侧,死死盯着她:“你先来撩拨,还要我忍?”

顾少棠觉他声线喑哑,气息混乱,便知已是恨不得立刻将她吞吃入腹,心生内疚,真是知错了,可这回……也真不是存心为难:“我说真的,鹰帮之事,迫在眉睫,我们先把该解决的事解决了,到时候……呃,再说……”

面上一红,小小娇态。

雨化田不得不败下阵来,扭过头去,面孔陷在阴影里,胸口浊气堵塞,起伏不定。

顾少棠知他放弃,忙趁机理好衣裳起身,眼珠滴溜溜一转,不敢看太多,小心翼翼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你快点回来,我们还要部署计划……”

说罢半爬起身,咬着下唇,深怕泄露了忍俊不禁的偷笑,刺激了他,又怕突然反悔,匆匆拎了脱在一旁的锦靴棉袜,套着脚一蹦一跳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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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空地,篝火熊熊燃烧,照耀着围拢一圈的人。

顾少棠正在说话,领着保宁分舵手下赶来的王江光目光从众人严肃的神情上掠过,看见雨化田站在圈外,靠着树,火焰映着他一身,耀出温暖的光,他的神情却阴沉得吓人,千年寒冰般难以溶解,直把他的目光都给冻住了。

“王江光。”

“呃……属下在此!帮主有何吩咐?”他回过神来。

顾少棠道:“来得这样迟,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

王江光如实禀报:“启禀帮主,属下前几日点齐人马,正赶到鹰山来时,路遇巡抚都御史张瓒率领兵马,因是正面撞上,怕生出事端,因而退避一日,这才迟了。”

顾少棠一皱眉:“张瓒领兵?”

雨化田见她不解,便道:“松潘苗民起义,皇帝下了诏令,命他前往征讨。”

顾少棠略一沉吟,眼神询问地看向他,得他肯定的眼神,便知这苗民起义之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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