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归期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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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篆烟销凝红尘,鹧鸪清啼闹小窗,雨露斜阳芳草长,罗帐暖香鬓云乱。

午时雨过,长廊微湿,脚步声啪嗒啪嗒踩着水花过了庭院,来至顾少棠屋外,停顿片刻,踩着软布去了水渍,这才拿屁股拱开了门,进了寝屋,怕雨露寒凉透入风来,赶紧抵了门,不紧不慢挪步过去,将冒着热气的水盆往床边的凳子上一搁,用软巾拧了水,就往床上人儿颊边拭去。

那人动作轻且柔,仍是惊动了顾少棠。

眉间一蹙,顾少棠缓缓醒来,视线朦胧,第一感觉便是腰酸背痛,难受得低吟出声,小脑袋沉重一摆,想要起身,那人见状紧唤:“哎哟,别起别起!躺着躺着!”

顾少棠认出这把声音,忙抬头去看,喜颜一笑:“三姑,你回来了?”

李三娘瞅她一眼,道:“三姑今早才回来的,都怪那老柴病恹恹的,脚程慢,要是三姑早一日回来,你……唉!”她说着叹了口气:“多好的姑娘,被折腾成这样。”

顾少棠脸上腾的一红,想及昨夜真被折腾得够呛,模模糊糊有记忆是雨化田为她擦洗的,此时身着里衣,不用掀开看,也知定是一身惹眼的痕迹,又想昨夜发生之事,都叫这视同娘亲的三姑知晓了,不由羞得脑袋直往被里钻。

李三娘年过四十,许是太爱念叨,嘴角松弛,尚看得出年轻时美态,但眼神颇为犀利,一般男子不敢看第二眼,乃因年轻时误杀狼心狗肺的丈夫遭到官府通缉,被下山采办的朔梁怪梁财搭救到鹰帮,不愿离开,便成了朱沁兰身边打下手的,后又专门照顾年幼的顾少棠。她人在鹰帮二十余年,烧得了好汤,绣得出鸳鸯,摔得了汉子,拔得起木桩,人称“火爆三娘”兼“老柴克星”,便是那时老柴重伤归来又要往洛阳去,放心不下,一路照顾着去了湖广分舵,鹰帮动乱时又和老柴被困在了分舵里,动乱平息才得以回来。

谁知一回来,好死不死就撞见了“暴动”……咳!乃是鹰帮四将发觉顾少棠时过晌午仍未起身,前来敲门,顾少棠被折腾了一宿,睡得雷打不动,应门的还能有谁?这当爹的不在了,叔辈就等于丈人,自是要把这不懂规矩不知礼数的女婿拎去好好“教育一番”!

李三娘想着想着就一脸不舍,在顾少棠露出被子的小脑袋上揉了又揉,喃喃念叨:“多好的姑娘啊,就这么给人了,你娘风风光光嫁入鹰帮,你招个压寨相公,凤冠霞帔都没有,唉……那雨化田有什么好的呀,值得你……”

顾少棠翻过身来:“三姑,你晓得他是雨化田?”

李三娘道:“当然晓得,老柴都给我说了,那雨化田啊,是那不孝子的孪生兄弟……唉,倒也是身世凄苦,坟墓里爬出来的孩子,够可怜的,我所以才饶他一马,否则非得骂得他狗血淋头不可!”

顾少棠俏脸半掩锦被下,黑溜溜的眼珠一转:“三姑,雨化田他……”

李三娘含笑瞅她:“怎么,还怕他被你那四个叔叔吃了不成?哼!够大方的,一颗心就这么白白送了,也不看人家对你怎么样,好好的姑娘,就这么定了终身,够委屈了,他还不知道怜香惜玉,这种男人啊……”

顾少棠有些无奈:“三姑,你就别说了,凤冠霞帔,我想要还会没有?现下是没闲暇,早晚会补回来的。”

李三娘又是一哼,面上才些微露出满意之色:“这还差不多,我的棠儿是要风风光光,八抬大轿出嫁的,我瞧那雨化田丰神俊朗,像个做大事的人,和你倒也般配。”

顾少棠没辙一笑:“你倒也说他好话了。”

李三娘无限温柔地抚摸她的鬓发,道:“那可不是,棠儿的夫婿,那定是天下顶好的,三娘我谁也不信,就信棠儿的眼光。”

顾少棠抿着唇笑,娇靥如花,许是初承雨露,眼波流转间露出了女子蜕变的韵味来,那模样极为动人,看得李三娘满心感慨,忽闻一阵打鼓声,不由一怔,却是顾少棠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起来。

“三姑啊……”

瞧她一脸期许地瞅着自己,那模样活脱脱还是那个调皮贪吃的小娃儿,李三娘满心要化开一样的宠溺,欢喜道:“好好好,三姑去煮好吃的鸡丝粥,你乖乖等着啊。”

李三娘给她擦洗了几下,便起身端了水盆往外走,还未到门口,槅门突开,迎面就见雨化田走入门来。

昂藏七尺,袍袖低垂,逆着光,端得是居高临下,疏离淡漠的眼神,乍一看真挺慑人。

李三娘心尖抖了一抖,绷着脸开口仍是一堆讽刺:“我说姑爷,你可得留点心,我们棠儿那身子娇贵,是要捧在手心疼的,经不起你这么辣手摧花。”

顾少棠张口阻之不及,挫败一声,直往被底钻了进去,雨化田眼角瞥见,唇边勾起一抹笑。

李三娘初见他,便是冷若冰霜一眼冻人三尺的样子,那里见过这般笑容乍露,瞧他看着顾少棠的模样,便知是情动不已,不由闭了嘴安下心来,也不做打扰,退了出去。

槅门一关拢,屋内只余日照斜阳透窗亮。

雨化田缓缓抬步走近床边,长臂伸向那隆起的一团,手掌刚搭上被缘,就被怕曝光的顾少棠急急拍开了去,雨化田莞尔一笑,坐上床沿,倾下身来,将她连着被子一同抱住在臂弯中,俯首低低唤她:“棠儿。”

低沉的嗓音隔着被子,像一团暖暖的波浪打入耳廓,顾少棠心口噗通直跳,竟觉被中稀薄的空气,都温暖得令人燥热起来。

她满不甘心,闹着脾气嚷嚷:“走开!烦你!”

嚷着还要证明似的,被底下踢蹬一脚出来,可爱得让人心软。

雨化田不敢笑,修长的手沿着被子起伏的轮廓,寻到她柔软的腰肢,轻轻一拢,诚心致歉:“昨夜是我过火,你别生气,再不会了。”

顾少棠闷着声喊:“你禽兽!”

“只对你。”

“……”

“棠儿,你这么闷着,会透不过气。”

久未听到回话,雨化田试探地撩了下被子,见她没反应,这才大着胆将被子向下拉,却见顾少棠被他横腰揽着,被子下露出的脸醉了一般晕红,正是那陷入爱河之人羞得无法启齿的模样,雨化田喉间一紧,心口发颤,陡然挫败埋首在她颈边。

顾少棠面红过耳,不知所措地喊:“怎么啦?!”

她哪知,他这是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雨化田稳住呼吸,缓缓抬首,盯住她的眼,洒入屋内的夕阳光线浓得暧昧。

顾少棠抿着唇,睁着眸子,感觉彼此的呼吸似都在寻求着对方,朝霞如雾霭般弥散的光芒中,距离渐渐拉近,她耳背发热,颊边红云更盛,不由闭了眼等待,却觉他猛又无力地倒在她肩膀,不由毛躁起来:“又怎么啦?!”

雨化田骤然抬首,狠狠欺上她的唇。

想叫她知道,不能怪他失控,这般诱人不自知,真是她的错。

顾少棠仰首承接着他的吻,本指望他点到即止,却觉他吻着吻着又开始失控,回过神来襟口已被扯开。

雪白的颈项间,鲜艳的吻痕令人吮指回味心猿意马,雨化田埋首下去。

感觉他压在自己身上,又发出那种兽性大发似的低沉呼吸声,顾少棠头皮一麻,忙挣扎着把被困在被子里的手抽出来,一把擒住他又开始往下作乱的手,双目圆瞪:“你还来?!”

雨化田也知不可,呼吸一沉一沉的,反握了她的手,只埋首在她颈边,不断汲取她的芬芳来慰藉自己,低哑开口,一再唤她:“棠儿……”

顾少棠被他这么唤着,有些难以言喻的欢喜:“想说什么?”

雨化田沉沉闭目,并不开口,顾少棠忽有所觉,也不说话了。

分离在即,痴心难舍。

世事喧嚣,多想紧紧相依,挥别红尘烦恼,求一段静默相守的时光。

沉默良久,顾少棠终是轻轻启唇:“……你若真不能太快回来,待我鹰帮之事落定,我便去西域寻你……”

幽暗中,雨化田眼神些微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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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树梢,灯烬油盏,时光如梭,匆匆而过。

百里因托着一个布囊,直挺挺地站在鹰帮总寨寨门前,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简直像一尊石刻的雕像。戚三拿捏不定是该开门延入,还是派人将他捉拿,只能急急驱人赶往主堂报讯。

顾少棠和鹰帮四将正与江督等人商议要事,听得通报,鹰帮四将便坐不住了。

虽说百里因的罪行不能轻易饶恕,可他们怒且怒,骂且骂,这二十余年兄弟情谊,终是还是难以放下,不由全看向顾少棠,等她表态。

顾少棠满脸沉思。

日偏中天,又过半晌,石墙轰隆开启,顾少棠率鹰帮四将等人走出,颇为汹汹,但行至百里因面前时,问罪之意,已然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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