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鞑子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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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随口一讽,刚想这话不该假口于人,不料那孩子竟就原话照翻了出来,胡勒根登时气冲牛斗,猛一掌冲他稚嫩的脸上掴了下去。黑三阻之不及,那孩子重跌在地,唇角破裂流血,乌黑的眼睛瞪着,好有骨气!愣是一声没哼。

顾少棠指尖一顿,眼珠向下一瞥。

异邦为番,鞑靼瓦刺这一类蒙古人种于汉人而言便是番人,而番人有生熟二种,生番犷悍难制,熟番较之柔服,这胡勒根领头一众,俨然是前种。

他带来的那个孩子,既通中原话,又会蒙古语,瘦弱而灵气,不似鞑靼人。

黑三见胡勒根一众抽刀作势,仍不动声色,抬手阻止跟着亮出兵器的手下,烟杆往兵器架上敲了敲,道:“胡勒根兄弟,买卖不成仁义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动手有何益处?”

说着见倒在地上的孩子脸颊肿得老高,也不喊疼,抹掉唇角血迹起身,便将原话重复出来,黑三心内一叹,这孩子挺倔,倒是个好苗。

胡勒根喊道:“少废话!要就按我说的价来,交出兵器跟银两,否则有你们好看!”

这话说得不怀好意,摆明是要抢,只怕真给了他们兵器,反助长气焰,要倒打一耙,黑三冷哼道:“鞑靼兄弟这话,是要跟我们翻脸?我看最好不要,这江霞镇是鹰帮的地盘,你在此作乱,是要坏了规矩的。”

胡勒根面上横肉耸动,龇牙道:“什么狗屁鹰帮!我阿年族一部早就盯上了黑鸦帮,要不是你们出来坏事,江霞镇的地盘早就是我的——”

话未说完,大手却抓沙包似的猛将小孩揪住,一把冲黑三砸去,黑三一惊,膝下刚一动,却道若躲了,这孩子势必摔成重伤,不及多想,只能伸手向前接住,刚一稳身,抬头却见胡勒根抽刀砍来,忙将烟杆一挡,足下一点,抱着孩子纵身后退。

两派人马顿起冲突,霎时刀光晃晃,杀声震地,胡勒根弯刀快若风轮,连番砍来,黑三手要护着孩子,应对起来便有些拖累,尚未落得下风,一旋身间,已见白影一纵,飞来一脚,踢开了劈来的弯刀。

胡勒根只觉刀身一震,像一瞬被连弹了千百下一般,震得他虎口发麻,连步后跌而退,抬头只见顾少棠衣袂飘然,轻灵落地。

顾少棠往前几步,只瞥了黑三一眼:“三爷,顾好孩子,让我来。”

“帮主!这种小角色不劳你……”

顾少棠不动吟雪剑,往兵器架前一踢,长矛飞出,她探手一抓,旋摆拄地,俊目微睐,露出趣味盎然的笑:“猫在杀掉老鼠之前,不都要耍着玩玩?”

话音未落,长矛击出。

胡勒根只觉那银矛如蛇,来势凶猛,横刀连挡,接了她十数招,越接越心惊,他原只觉这少女看来无害,哪里知道有这样的身手,顾少棠单臂持矛,挥舞轻松自若,横扫直戳,竟真把他如老鼠般逗着玩,那胡勒根性狠戾自大,哪能容自己败在个小姑娘手下,登时红了眼,斗气迸发,卯足了劲与她杀斗。

两派人马越打越烈,战火直从土堡烧向镇中,更有向镇门转移之势。

就在这当口,一匹红鬃枣骝马嘚嘚嘚踏沙而来,箭矢般冲入镇门——

吁——

马声嘶乱,绮罗翩然震荡。

师琴瞧了一眼乱相,定了定神,再度策马飞奔,在两派人马的乱斗中左冲右突地闪避,目光终于扫见顾少棠,忙勒住马缰,急迫喊道:“顾姑娘小心!他们后面还有人手,千万守住峡口!”

顾少棠猛一回头,就见胡勒根人手踢翻了车盖,打了火镰一抛,登时火光冲天而起,所谓的四车货物,原来包的都是浇了桐油的木头,浓浓黑烟冲向天际,仿佛在给予藏匿在峡口附近的援兵指引。

原这江霞镇中,一柄关刀所向无敌的窦青不在,便如去了一尊大佛,胡勒根欲趁虚而入,便自率一帮人手先入江霞镇为内应,再以黑烟为信号及诱饵,峡口守卫的注意力一经分散,援兵便趁机攻入峡口——而这江霞镇,便是入口处的土坡城墙固若堡垒,易守难攻,一旦拿下,这里头再多人马,都要成为瓮中之鳖!届时援兵拿下峡口,再与他们里应外合,一举消灭江霞镇中的鹰帮势力,便能占镇为王!

这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岂料冒出顾少棠这号棘手人物——

四门烈焰冲天而起,喊杀声如江海沸腾,顾少棠乱相之中与他对战,犹气定神闲,游刃有余,搅得胡勒根心里直没底,想不透她是何方神圣,正萌退意,忽觉镇口处马蹄声声,杀声震天而来,远远看去,但见马背上弯刀高举,皆是阿年族装束,便是自己的援兵无疑,当下心神一定,底气大涨,赫然挡下顾少棠一击并反击而出,得意大笑:“我的好兄弟来了!你们死定了!!”

师琴回头一看,满心叫糟。

顾少棠展臂飞身而退,却只拄矛不再出击,似笑非笑睨着胡勒根。

胡勒根满头雾水,敌人全副武装攻入镇门,她怎还能如此轻松?

且不单是她,眼见着,就连黑三跟那些鹰帮手下也都全停了抵抗,面对面,眼瞅眼,慢慢发噱起来,独独师琴紧张不解。

“笑什么!你们笑什么?!是怕得疯了吗?!”

诡异的恐惧感,迫使胡勒根叱喝出声,鹰帮众人却因此笑得更厉害。

阿年族装束的援兵眨眼全到了镇门前,游鱼般直贯而入,到了镇中,胡勒根张开双臂,回转身喊:“我的兄弟们,这是大好的时机——你们……你们!?”

狂喜的呐喊忽然成了满面迷惑,只见那些阿年族装束的援兵摘下帽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晒得发黑的中原面孔上全是相互取笑的表情,被黑三凑拳清咳一声示意,这才心领神会地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地将袍幅一拨,单膝下跪,为首者抱拳洪声道:“鹰帮龙门分舵部将率领众弟兄,见过帮主!”

顾少棠颔首:“弟兄们跑这一趟辛苦了。”

“为鹰帮效力!”

黑三笑道:“帮主你瞧,这些个弟兄扮着番人喊这话,倒有趣得紧。”

顾少棠摇摇头让他不要取笑。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阿年族的弟兄呢?”胡勒根来回奔步,犹不可置信。

顾少棠冷眼道:“有些人想在鹰帮眼皮底下玩把戏,自以为万无一失,殊不知一举一动,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你会埋伏,难道鹰帮不会?”

形势逆转,胡勒根一众人手皆被制服捆缚,胡勒根知是上当,激愤得满脸筋肉抽动,咬牙不止,赫然提刀嘶吼一声,一步踊出,顾少棠长矛一挑,正要应战,谁知胡勒根却是心知斗不过,竟转向直冲师琴而去,欲抓她做人质,师琴犹在马上,无处躲避,拨马而逃已是不及,胡勒根大手堪堪要抓到她的手腕,哧的一声——一只钩尾飞镖,赫然戳穿他的手背,血沫飞溅。

胡勒根惊吼吃痛,只这一不能抓到,师琴转瞬已驱马溜走,他恨得青筋暴突,忙不迭撇下弯刀,用力拔出飞镖,蓦觉一阵狂风袭来,脑后一凉,一抬首间,只见顾少棠手执长矛,跃于半空,眼神冷厉,透着一针寒光,阴影如飞鸟般坠落下来。

胡勒根浑身一震,长矛已然穿喉而过,将他如破布般狠狠钉在了沙地上。

鲜血汩汩涌出,他眼珠滚动,全是不敢置信,喉间咯咯作响,发不出声,几下抽搐,便断了气。

顾少棠昂首,衣袂飘飞,拔起长矛一挥,鲜血飞溅出半弧,她杀气逼人,目光冰冷地扫过镇中铺面里头那些作壁上观的各派势力,众人皆为她气势所震,只听她朗朗开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论计谋,中原人怎么都要技高一筹,想搞鬼的,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师琴扯着马缰,如历生死劫般僵坐,冷汗涔然。

原来顾少棠早就知道胡勒根的计谋。

她不动声色,暗下部署,反将一军,想来如此故意为之,是为了……杀鸡儆猴,而显然,很有效果。

她既有这样的能耐,何须她微不足道的关心?

师琴只觉得因为担心而赶来的自己十分滑稽,心内挣扎片刻,扯着马缰便要开溜,谁知马儿驻足不能动,师琴心内一跳,低头却见顾少棠抓住了马缰。

顾少棠很是愉快地冲她一笑:“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师琴一怔,陡然会过意来。

难道她给她黑鹰信符,是为了引她来江霞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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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散尽,星幕延笼。

龙门客栈的弟兄们留宿江霞镇,如卧沙场般,天盖地庐,席地歇憩,静谧无声。

镇外的红柳滩空地却是另一番天地——

但见数十顶圆顶帐篷围绕着篝火搭就,内烛明亮,映出无数人影,火光疯燃,酒香四溢,欢声四起,乐舞声激情而热烈,烤羊腿滋滋喷香,诱得人食指大动——这是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携无数珠宝玉器,及数十衣着曝露的胡人美姬。

既来得此地,这商队显然跟这江霞镇中所有人一样,干的都不是什么好勾当。

天宽地广,夜沉物空。

顾少棠斜靠门柱,坐在环绕城镇的高墙上,撑着下巴看着手中刚雕好的小木偶,指尖一再摩挲,无法慰藉,凭添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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