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幻冥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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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无云的天际坠落下来,落到乌兰图娅空洞的眼里,无法拯救深陷泥沼般的黑暗。

她像只被蚂蚁包围啃噬的肉虫,心脏勃勃跳动,全身剧痛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痛一点一点把自己蚕食殆尽。

恍恍惚惚,耳边听见天玑、天璇、玉衡冲锋陷阵的呼喝声,那声音在她耳廓内萦绕,令她做梦般回想起曾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光,不自觉地扯唇一笑,又觉伤口如灼烧般痛,五脏六腑都在翻搅,她一再陷入昏厥,又一再强迫自己醒来,然后,她的视线,看到雨化田和羽奴思,站在那里。

重归起战之地,没有分出胜负的两人,相距数丈,相持对立,犹如两头狂狮。

这两把剑,不知已拆斗了几千几百招,亦不知已斗了多少回合,所经之地,忙,满目疮痍,所处之地,犹如废墟。

在他们那快得连残影都看不见的剑招之下,似乎连风都会被切成碎片。

“西王,你在害怕什么?”

羽奴思语调低沉,犹如在呼唤他的灵魂。

雨化田紧握三刃剑,沉下呼吸,阴沉不语。

羽奴思得不到回应,语气骤然变得很悲哀,又很愤怒:“差一点就成功了,只差一点……你为什么要克制住,为什么?!”他气抑不住,骤然一剑击出,破空裂地,碎石激起尘埃。

雨化田避开这可怕的一击,旋身击剑而出。

犹如两道闪电相击,双剑格挡,内力相抵。

羽奴思满眼阴沉,低声责备:“西王,你让我觉得很无聊,你不该让我无聊……是谁让你变成这样的,真是那个叫顾少棠的女人?”

话音未落,剑锋相互震颤,犹如角力。

羽奴思手中的赤尸剑仿佛吸收了千万人的鲜血与魂魄,耀着日光,猩红灼目,映着雨化田双目冰冷,感觉到那迸张的杀气,羽奴思冷冷发笑:“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跟我斗……让他出来吧,你不该困着他……”他眼里迸出希望,低声像诱哄。

雨化田眼神决然:“我只要站在这里,就不会倒下。”

羽奴思双目一暗,骤然发力:“是不是非要我杀了那个女人——”

雨化田运内功之道沉而缓,十分克制,羽奴思却像要逼出他体内的疯狂,内力扑掠而出,张狂而来,全不留后力,眼神亦变得疯狂:“那么我就杀了她……杀了她,成全你——只有重生的你,才有资格杀我!”目光狂躁掠过满地残尸,似欲寻找顾少棠的身影,遍寻不着,遽然震剑挡开雨化田,身影一动,已然抓住一个护卫:“那个白衣的女人,在哪里?”

那护卫震愕于他恐怖的眼神,手指颤抖一抬,未及开口,忽然被羽奴思一提挡在面前,那护卫浑身一颤,三刃剑已穿胸而过,夺走他的气息。

羽奴思手一松,放开了这个肉盾,唇边诡谲一笑:“西王,你可知那女人进了机关楼,必死无疑。”

雨化田神色未动:“你纵然有千军万马也杀不了她。”

羽奴思状似惋惜:“西王,你真是愚蠢,一只虫子就可以做到的事,我又何必废千军万马去做?”

雨化田剑锋一滞,眼神一空。

羽奴思狂妄大笑:“很快,她会像辛眺那样死去,躯壳破损,骨肉齑粉,但愿以她的鲜血献祭,能迎来堕天九幽的降临——”

雨化田身躯一震,掌中剑锋颤抖,眼神骤如风暴席卷,脑中挥之不去的,全是鲜血淋漓的画面……恶鬼在叫嚣,在心的牢笼,在灵魂的深处,疯狂的叫嚣,逼迫着他,催促着他。

放任黑暗拢聚……之后降临的,便是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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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棠眼睁睁看着天权就要命毙毒箭之下,猛觉石柱一动,竟是有人触动机关,阵法一动,陡地天旋地转,开阳五只毒箭赫然落空,打在石柱上,登时人也不知所踪,倒省了她后顾之忧,可倒霉的是,天权竟就和她站在一处,没有被分隔开。

长刀落下,已是无法阻挡之势,顾少棠心下暗惊,欲动飞镖,猛觉身侧剑光一晃。

三棱罗刹重剑破空而来,刺向天权的十字长刀,力之雄浑,生生将人击飞出几丈,撞上石柱——

天枢……

顾少棠抬首,怔怔看着这将她挡在身后的高大身躯。

天枢单手持剑,举重若轻,没有回头,背影坚毅。

“没事吧?”他只沉声发问,听不出来是否关心。

顾少棠张了张嘴,想说没事,陡地生出一股庆幸,想这三人里,总算还有个神智正常的,不由脱口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天枢没有作答,面色陡地一沉,猝然出手,将她手腕一抓,顾不上唐突。

顾少棠微吓,却听他道:“小心暗处。”

顾少棠被他强行一带,走出几步,觉他骤然松手,也没往心里去,只疑道:“暗处有何危险?”

她最是静不住,不待回答便转身弯腰查看,竟就从背后石柱下的暗角处发现几只拇指大小的黑壳甲虫——

它们静静蜷缩在那里,如同凝固在石柱上的斑点,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虫?”她不敢贸然伸手去碰。

“别碰,这些虫毒性猛烈,咬上一口会令人产生幻觉,变得失常。”

天枢是回答,目光却盯着终于站起来的天权。

在这种情况下,他说话还是一板一眼,好似从未用过别的语气。

顾少棠挑眉道:“敢情你这两位失常的兄弟是被虫子咬了?”

天枢察觉她想抓一只来瞧,忙道:“这虫嗅血而动,离它远点。”

嗅血而动?顾少棠皱眉,想及天权手腕那副情景,狐疑一笑:“这玩意……该不会也惧光吧?”

“它不惧光,我们三人焉有命在。”

倒真被她说中了……

顾少棠直感讶然,这虫嗅血而动,怕光,且都有治伤奇效,岂不是和聿弥蝎一般?只是那聿弥蝎之毒封人经脉,闭人武学,令人动弹不得,这虫之毒却是催动经络,令人热血发狂,满脑杀念,这两者之中难道有什么关联?她摇头想不通,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不要轻易招惹。

顾少棠退开一步,恰好与天枢背抵背,旋握飞镖,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低声问他:“现在你怎么打算?他们中了这毒还有救吗?”

天枢背后感觉到她的温度,心霍地一乱,旋即镇定下来,沉声回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他们。”

顾少棠暗暗吐舌,老实交代:“我刚才可诱得他们自相残杀了。”

天枢不怪她:“生死关头,谁都会有没办法的时候。”

顾少棠颔首,抬起飞镖摆出作战架势:“你倒是通情达理,不愧是当老大的,好,我去找天阳,你对付天权,先把他们制服了再说。”

天枢回绝道:“不必了,他们两个由我处理。”他武功远凌驾于这二人之上,若不是踏中机关,被分隔两处,早已摆平了他们,哪里轮得着顾少棠出手。

“你能不能破解这阵法?”他问。

顾少棠道:“当然能。”破阵之法虽被改置,终归逃不过那几路阵法,穷则变,变则通,她可不会重蹈覆辙。

天枢听她自信,只道:“我刚才误打误撞看见了机关出口,但是只差一步,踏错机关,你自己小心些,李郁花就在上一层,你去救她,不要惊动这些虫子。”

顾少棠点头应声,临走回望他一眼:“天枢,你自己小心。”

她叮嘱罢便一旋踵,没入迷雾中,那天枢却没回过神来,薄唇轻抿,竟没注意到,紧随着顾少棠的离去,那暗角处蜷缩的虫豸陡地从躯壳里探出六足钩爪。

栖息在石柱底的黑斑开始移动,汇集一处,密密麻麻,追着顾少棠脚后跟而去。

控蛊之人,驯虫之师。

暗处盘踞,那人指尖轻抚爬于指背的幻冥虫,眸光微微一亮,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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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阵以石柱分列,主宿为二十八星宿,布局辅以八十八小星宿,配以乾,坤,坎,离,震,艮,巽,兑之八卦为阵,下设罗盘机关,可令阵法万变,瞬息移动,将人困在阵形中。

这样厉害的阵法,虽无夺命之险,要短时间内要破解也绝非易事。

顾少棠虽从曲夜那里悟得破解之道,可这破解之道如今已被利用成为陷阱,不宜再用。她站在阵形中,暗下揣摩,这玄机阵在密闭的楼层中,此地无风,更无天际能辨方向,比之鬼门峡玄机阵更难破解,她遍不出方位,便以飞镖在所经的石柱上刻画记号,以寻定方位,摸索半天,这才寻到机巧所在,回归到玄机阵中央,紧接着,便要从四个出口中寻到正确的出口——

顾少棠杵在罗盘中央,心知一步踏错,便要从头再来,因而更加谨慎,左思右想不定,又有迷雾遮眼惹人烦,想这迷雾诡异至极,不知从何而来,又心道七星盟三人未见不适,想来应该无毒,因而卸下龟息之功,一嗅,冰凉之余,还有一股淡淡甜味,那味道闻来熟悉莫名,顾少棠皱眉回想,心中倏地一震,这才想起这是什么味道,惊道难怪要用夜明珠来照明!

这迷雾必然是造阵者留下的提示,她脑筋转得飞快,暗下排列二十八宿的吉凶之道,忽而灵光乍现——

月鹿吉,火蛇凶,出口在南方朱雀之位!喜悦未及,心中一沉,陡生不祥之感,顾少棠抿唇,这阵法大已可以肯定是曲夜所布,她决定……赌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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