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详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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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仓州瞪他一眼,心中忍不住暗骂“个锤子,乔装打扮出来还充王爷的架子”。

拇指跟着向后一竖,扯着嗓门道:“今儿楼下有烤全羊,你要么下来吃,要么饿死,随你,爷没空跟你摆龙门阵。”

他说罢甩袖要走,却被叫住。

朱见泽回身绕到桌前,食指点着那些图画:“这二十六副迷宫壁画图,你到如今可想出解法来了?”

卜仓州笼袖抬着下巴没耐烦道:“想个屁,老子看不懂西夏文。”

话音未落,就见朱见泽纸镇一抬,作势要砸过来。

卜仓舟吓一跳,两手挡脸后退一步,喊道:“你急什么!我自有办法!”

“哦?难道你认识懂西夏文的人?”朱见泽威胁似的抛着纸镇玩。

卜仓舟牙根痒痒,活像想揍他似的,但心知不是时候,只向走廊左右一望,进屋关了门,压低声道:“我打探过消息,江霞镇里有个小孩懂西夏文,他叫胥雁,跟雨化田相识。”

夜的天廓,突然飘来大片大片浓云,遮蔽朗星。

“你要请他来?”朱见泽问。

“请什么请,他被关着呢,我让白大哥劫狱去了,估计明儿就回来。”

狂风突然呼号,灌入室内,拽弄二人的袖口,壁画图缺了镇压,被吹得哗哗旋落,几张飘到了卜仓舟脚边。

卜仓舟弯下身去,拾起那些壁画图,重叠一起,眼前第一张便画着一个手托金盏的美人。

他定定看了一眼。

朱见泽摸着下巴趣味盎然道:“如此绝色,世间难得,可惜已是百年幻梦。”

卜仓舟不置可否,又翻过几张,看到一张群魔图,群魔乱舞似冥府之国,远处一女子虽是背对,依稀能看出是那托金盏的美人,披着薄纱的背隐约露出些藤萝般的纹路,他不甚在意,目光匆匆掠完了壁画图,依旧琢磨不出什么来,只往桌上一放,又低头,看着其上方方块块的繁复文字,指尖抹上,不自觉寻着她的笔迹,想象她落笔的模样,突然像被烫到一般缩了手,心中逃避地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颗流星。

流星殒,不详兆,他心中一紧。

顾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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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黯月沉人踪灭,风推云乱影徘徊。

乱成一团。

雨化田扶壁行于启灵宫外,长廊中,火烛下,掌心抵着沉痛的眉宇,脑中一片僵冷空白。

他仿佛在做噩梦,却迟迟无法醒来。

心若火焚,每行出一步,都恨不得立刻折返身去。

但转身,又顿步,望着空荡的长廊,如同身处废墟,寂寞淹顶。

第一次,如此深刻感觉到自己的无能,无能……

积压的痛楚凝结成拳,重重砸在石壁上,筋骨皮肉的疼,早已不值一提。

“西王……”

龙胤潜入长廊,恰好看到此景,不由惊讶道:“你怎么了?”

烛华中的背影,宛如困兽。

雨化田像被唤动般抬头,却没有回头,也没说话。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龙胤察觉气氛不对,问他,又不答,心下留神了几分,走上前道:“我已查清楚,那李郁花肩背上并没有你所说的九幽血纹。”

雨化田没有做声。

龙胤皱眉又接着道:“你不觉得这事奇怪吗?若李郁花是圣女后裔,她身上为何没有九幽血纹?她若不是圣女,又怎会长着圣女的脸?”

雨化田沉沉闭目,好似疲倦。

他心神紊乱,除了顾少棠,什么都无暇去想,遑论为他解疑。

龙胤念叨了一会儿,见雨化田仍是不理不睬,不由凝重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雨化田薄唇微启,想要开口,话到了喉头如团刺哽住,难以启齿。

只是沉眉垂目,笑得苦涩。

该如何说明,费劲心思,哪怕倾尽一切,都想要去保护的人,却终于为他所害……

龙胤见了他这副表情,终是沉不住气,目光一转锁定启灵宫,便要去一探究竟。

“站住!”

龙胤顿步,却没有回头。

纵然是被契约束缚的手下,他亦有他的脾气,这事不弄明白,他不会罢休。

雨化田沉声道:“曲夜在救棠儿,你不许去打扰。”

龙胤一怔,“曲夜?”他忙转过身来,求证地问:“你说的是玄王曲夜?”

雨化田眼色一沉:“正是,你怎认得他?”

龙胤心道他这是起疑,忙回答:“说不上识得,只是幼时我曾随师去往昆仑,在昆仑秘境里见过他,便也是那时,在望仙亭看到……”他戛然止声,不往下说,又匆促道出疑惑:“你说他在启灵宫?可……可我来时,分明瞧见他在巫峰上坐着。”

话音未落,雨化田已是浑身一震。

龙胤被他瞠目瞪得一头雾水,却见他猛一旋踵,迅步若奔雷般眨眼已冲启灵宫而去。

他虽不明就里,但看他那表情,便知大事不妙。

门扉轰然倒下——

内室一片清寂,石窗被挂毯挡住,蒙蒙微光透不入,事物囫囵陷入一团黑暗。

雨化田看得清,榻上隆起一人形,以布遮覆,一如她先才躺卧之姿。

血液逆流,隆隆蒙耳。

雨化田拖着沉重的步走向床榻,连呼吸都忘了,手往那锦布一抓,压下心中的恐惧,猛然一掀,一股血腥味赫然扑鼻而来——

他心魂一震,只觉床上黑色人形轰然塌下,眼前一空,窸窸窣窣之声,窜耳而来——

“小心!”

几道火符疾射而出,薄软之纸,出了手却如利刃般锐硬,钉入床榻,火光霎时冲顶而起,围聚于其上的幻冥虫遇光惊惶四散,雨化田回神,猛一振袖,以内力震开如洪水溢足般爬上来的幻冥虫,再往榻上一看,惊惧狂跳的心霎时稳不住,几欲崩裂。

那床榻上,只剩一个暗沉沉的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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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华侵发,流光偷换。

雁堡之中,一片浓得散不开的肃冷之气。

雨化田坐于长殿之上,满案军册前,漫不经心听着指挥使汇报军情,颇无聊赖。

自拿下雁堡,不一日,雁城援兵便至,两兵冲突。

阿巴拜克日寻不得雨化田,只借地形之利,率残兵拼退敌军,也不过一时骁勇,雁城大军退避百里,卷土重来,阿巴拜克日难敌,所幸雨化田回归,以军师之名重掌大局,运筹帷幄,连施妙计退敌,俘虏无数,其后几日,雁城大军仍不死心,屡屡兴兵欲夺雁堡,冲突不断,阿巴拜克日防多于攻,偶有反击之时,但因兵力不足,仍是吃不下这支敌军。

他为洗刷雁堡受挫之耻,敕令大将前往大本营调兵前来,自己则领着余下的兵马驻守雁堡,此时坐于殿下,服于雨化田的用兵如神,不再妄自尊大,却也不知,这高位之上,坐的并不是雨化田,而是易容成雨化田,替他坐阵雁堡的龙胤。

这龙胤本是个游方术士,志在云游四海周游列国踏遍天下奇乡异土,为此挂牌揽活,奇货可居,还真少有人供得起,只因他替人做事,不要金银,只索要一门奇技为酬,而便也是因他太过于醉心网罗奇技,才会上了雨化田的当,只为了得到初一一门神乎其神的易容术,没看清契约便爽快按擘画押,乃至回过神来追悔莫及,就此沦为他雨化田的奴隶随从。

龙胤眸中多了一丝沉思。

自认识那雨化田以来,他便是一幅孤高自傲的脾气,却从未见过,那样可怕的表情。

他一怵,闭目不敢回想。

顾少棠被人掳走,下落不明,生死,亦不明。

雨化田率穆渊等人手,分头调查此事,风里来沙里跑,从雁堡到吐鲁番乃至哈密一带,沙漠戈壁,里里外外,几乎连土层都翻了几翻,却也没能寻出顾少棠半点蛛丝马迹来。

掳走顾少棠那人是谁?他既能假冒曲夜,又知曲夜与他的秘密往事,必然是与曲夜相熟之人,可曲夜自那夜后,竟也再寻不见。

雨化田不敢想顾少棠落入他人之手会如何,他只在找。

龙胤叹他日夜不息,忘却修炼之事,如此焦心如焚,恐怕要出事。

正想到此,殿外忽然通传来报。

那侍卫入得殿来,抱拳施礼:“军师大人,雁城派出使者,殿外求见。”

龙胤眼也没抬:“不见。”

日前朵豁部三万大军已浩浩荡荡抵达雁堡,雁城必是获悉军情,深知情势不利,因而派出使者前来求和。

那侍卫道:“大人,那雁城使者看来是求和,带来了许多金银珠宝……”

龙胤勾唇一笑,掷下兵卷:“那便……珠宝留下,人头送回去。”

所谓求和,至多不过是拖延之策,与雁城这一次大战,已是志在必行,势在必得!

那侍卫抱拳要去,却听一声劝阻:“慢着。”

龙胤抬眼,只见天枢行入殿来,身后跟着一人,低首弯腰,手托一物。

“属下认为,西王殿下还是见一见这使者为好。”

那一声西王殿下,颇有些刻意,龙胤听得浑身不舒服,只怀疑自己的易容是否被看穿,却见天枢退至一旁,身后使者走上前来,手中高高捧着一轴画卷,高声道:“吾上雁城之主,兹遣使携礼拜见……”

龙胤随眼一瞧,心中猛一凛——

那绑着画卷之物,不正是顾少棠缚发的丝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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