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中秋家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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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着。

自从那日过后,宇文熠城倒是决口再不提心不心的问题,与她仿佛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相处模式,每日下朝之后,便召她去御书房伺候笔墨,中午陪她一起用膳,晚上亦是歇在缀锦阁里……总之,每日里除了上朝之外,倒有大部分时间是跟她黏在一起的……这样的恩宠,自是招来种种侧目,更是时不时的便有风言风语传到她的耳朵里,旁人羡慕也好、嫉妒也罢,夏以沫倒是不在乎,只是,宇文熠城的态度,令她觉得别样的别扭。

平心而论,他待她真的很好。好到让她甚至有些害怕……怕她会习惯他对她的这种好,怕他有朝一日,不再对她好,她该怎么办?……夏以沫知道这样的关系,很危险,一边拼命的逃避,一边却又忍不住贪恋……矛盾至极。

这样的纠结,日子却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下去。

不多久,便到了中秋。

因是家宴,所以,整个衍庆阁里的人并不多。除了宇文熠城和一众妃嫔之外,便只有宇文烨华,以及两个年纪较小的王爷在列了。

众人说了一阵场面话,又祝过一轮酒之后,先前原本还有些压抑的气氛,一时倒缓和了许多。

“皇兄,今日是中秋家宴,臣弟特意挑选了一班舞姬,希望能给皇兄聊添些兴致……”

此时说话之人,乃是被封为陈王爷的宇文烨霖,因他平日里不大进宫,夏以沫也就见过他一两回,印象不大深,不过听说此人倒是一位风流王爷,府中縢养着不少歌姬舞姬之类的,虽不务正业,却也乐得个逍遥自在。

“十二皇兄向来最是精通此道,想来挑选的这班舞姬,一定是好中极好的……”

坐在他身旁的康王爷宇文烨鸿,年纪较小,一张脸上还带些稚气,此刻听到有歌舞看,不免有些兴奋。

宇文烨霖冲着他得意的一笑,眼见着宇文熠城并没有拒绝他的提议,遂吩咐道,“来人……”

瞬时鼓乐声作。一群衣袂翩飞的舞姬悠悠飘了进来,个个颜若朝花,腰若嫩柳,无比好风光。当先一人,更是玉貌花颜,丰腴可人,一条素带,舞的翩若惊鸿,只是,屡屡在宇文熠城眼前刻意的飘飞。

纵然那纪昕兰涵养再好,眼见着那舞姬引逗的如此露骨,此时也不免有些面色不虞,只碍于身份,不好发作罢了;再看那向婉儿和瑜贵人,妆容精致的脸容上,更是难看极了,咬牙切齿的,像是恨不能立刻向前将那不知死活、卖弄风情的舞姬给收拾了……倒是一旁的上官翎雪,始终面带微笑,仿佛一心一意的只在欣赏着眼前的歌舞升平。

令夏以沫十分的佩服。

虽然她也看出那宇文熠城对那舞姬兴致缺缺,但眼见着他端坐高台,一副不拒绝的模样,却仍是心中微微有气。

即便明知这样不对,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索性只得转过头去,不看眼前的一切。

还好,这衍庆阁乃是依水而建,阁前有伸出水面的木台,夜里坐在此处看明月高悬,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因是中秋,今夜的月,格外的圆与亮,幽幽洒落下来,如破碎的水银般耀眼,凉风入手,吹起远处丛丛金桂,花香四溢,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夏以沫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先前有些杂乱的一颗心,倒渐渐平息下来。

抬眼望去,月色如洗,风吹桂香,此月、此风、此香,当真可浮一大白。

夏以沫不由轻轻阖眸,仔细的感受着这环绕住她满身的清风明月与阵阵花香。

宇文熠城遥遥望向她,眼见着的正是这一幕。

今夜的她,一身浅碧色锦纱百合如意袄儿和水绿色绣碧绿烟柳的长裙,乌黑浓密的头发松松挽了一个斜弯月髻,只用一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定了,鬓角压了一朵米珠金线穿的水晶花,一眼看去,满室的花团锦簇中,似只能看见她一人,清极艳极。

凉风习习,吹得她宽大的束腰,衣袂翩飞,越发衬得那腰肢纤细柔软,不盈一握般,远远望去,绝世独立,如仙临月之美。

他一向知道她长得好看,却从不曾像这一刻这样触动。

这样明媚的夜晚,这样的人儿,一举一动,不用刻意为之,就仿佛是一支舞,带着韵律与节拍,每一个节奏都点在你的心上一般。

宇文熠城望着她微微仰起的一张小脸,那白皙的几乎掐出水的肌肤,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更是空灵寂透,干干净净。

这宫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干净。

只是,越是干净,就越让人有毁去的冲动。

宇文熠城沉如古潭的一双寒眸,划过一丝涟漪,遥遥凝在那个女子身上,像是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情绪。

这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哗都仿佛远去,所有的人,都渐渐虚化成背景,他的眼中,仿佛只有那一个女子的存在。他只看的到她。除了她,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

上官翎雪递在唇边的白玉杯盏,就那么顿在那里,一双白皙纤弱的玉手,骨节发白,有一刹那,甚至几乎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酒杯。

漾在脸颊上的如花笑靥,僵了僵,也终究缓缓消弭于无踪。

宇文烨华清眸似水,淡淡扫过她,却在女子察觉,回望于他之时,移开了眼眸。

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上官翎雪却是心头悚然一惊,旋即潋滟容色,一刹那间将如画明眸里所有的情绪,都遮了去。

宇文烨华抿去唇间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起身,“今日中秋,臣弟祝皇兄人月团圆,太平永享……”

听得他的声音,宇文熠城似这才回过神来,淡淡望了他一眼,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妾身也敬陛下……”

眼见着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先是被那卖弄风情的舞姬死死缠住,紧接着又一双眼睛被那夏以沫勾了去,向婉儿心中早已嫉妒的发了狂,此时,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迫不及待的就站了起来。

宇文熠城倒没拒绝,也喝了。

瑜贵人见状,自然亦是不肯放过,盈盈起身,“陛下喝了婉妃姐姐敬的酒,妾身敬的这一杯,陛下可不能不喝……”

娇柔婉转的嗓音,如丝缠柳,别有一番妩媚。

宇文熠城望了她一眼,酒杯沾唇,亦是一饮而尽。

今夜的男人,似乎特别好说话呢。

不过,就算是一连这么多酒灌下去,男人一张清俊的脸容,却仍旧是面不改色,一双濯黑的眼瞳,倒仿佛比平日里更亮了一些。

他倒是能喝的紧。

不知喝醉之后,会是怎样一副德行?

夏以沫忽而脑海里闪过,她喝的醉醺醺的那一次之时的情景……一张雪白的面孔,瞬时不由一红……对面的向婉儿,大抵是先前醋的太久了些,现在难得宇文熠城眼光不落在旁的女子身上了,只卯足了劲般向男人劝着酒,直似恨不能将他灌醉了一般。

纪昕兰精致的眉眼,不由微微一皱:

“今日虽是中秋,但陛下明天还要上朝,还是少饮一些吧……”

前面两句,女子显然是说给其他妃嫔所听,到得后面一句,语声不禁放柔,却是向着坐在身旁的男人,温婉劝道。

宇文熠城手势一顿,一双寒眸,却是不经意般的瞥了瞥那在一旁自斟自饮着的夏以沫,然后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来,“无妨……”

纪昕兰察言观色,凝在如樱嘴角的柔媚笑意,便不由的微微僵硬,但很快,女子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端庄,仍是温声开口道:

“不如由沫儿妹妹代妾身敬陛下一杯吧……”

被突然点名的夏以沫,一时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所有人的视线,已转瞬转向了她。

当真是各色眼光,不一而足。

向婉儿最先不满,“她小小的一个侍妾,凭什么替皇后娘娘您敬酒?就算是轮,也轮不到她……”

纪昕兰却是微微一笑,“大家同为陛下的妃嫔,身份地位什么的何需算得那么清楚?”

女子语声一顿,“况且,沫儿妹妹方才一直在自斟自饮,都不曾与陛下饮过,也理应敬陛下一杯的……”

夏以沫刚想寻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便听那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人,突然幽幽出了声:

“倒酒……”

两个字,倒是绝了她想要拒绝的后路。

男人此言一出,立时惹得那向婉儿又狠狠的剜了几眼夏以沫。

那副样子,明明气恼的要死,却发作不得,瞧来倒有些好看。

夏以沫一下子心平气和起来。

立刻有宫女上前来,小心翼翼的为她斟起酒来。

只是,那小丫鬟大抵刚进宫不久,一下子见着这么大的场面,有些不习惯,一个手颤,壶中清冽的酒液,瞬时倾洒出来,溅到了夏以沫身上……“奴婢该死……”

自知惹祸的小丫鬟,慌忙跪了下去,一颗脑袋,拼命的往地上磕着,整个人都在发颤,“求娘娘恕罪……”

最初被泼了一身酒之时,夏以沫亦是惊了一下,但除了弄脏了一身衣衫之外,也没有什么,再见着跪在她面前的小丫鬟吓得如此诚惶诚恐的模样,遂道,“我没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快起身吧,别跪了……”

瞧面前的小丫鬟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若放到现在,还是个家人眼中如珠如宝的孩子,但无奈托生到这个年代,却只能早早的进了宫,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着实可怜。

别说只是弄脏了一件衣裳,夏以沫自然不会追究。

倒是一旁的向婉儿,不冷不热的开口道,“沫儿妹妹你还真是宽容大度啊,由得这贱婢如此冒犯,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夏以沫听得她口中吐出的“贱婢”二字,不由皱了皱眉,“不过一件衣服罢了,我都不在乎了,婉妃姐姐你在这里耿耿于怀做什么?”

被她这么一呛,那向婉儿瞬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圆着一双杏子眼,恶狠狠的望住她,那眼神凶狠的,倒恨不能立刻向前将她这一张伶牙利嘴给撕了一般。

倒是一旁的瑜贵人,突然悠悠开口道,“如果妾身没有记错的话,沫儿妹妹身上这件衣裳,可是陛下特意赏的,因用的是晋国进贡的最珍贵的料子,这宫里也就这么一件……”

说到这儿,女子娇美嗓音,刻意的顿了顿,“陛下宠爱沫儿妹妹,才将这样珍贵的料子赏了妹妹你,哪知沫儿妹妹却全然不在乎一般,当真是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

夏以沫静静的听着,忍了三忍,终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不过一件衣裳罢了,也值得面前的女子,搬出这么一大堆道理来,还跟宇文熠城的心意扯了上……她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

夏以沫也是醉了。

刚想开口,却听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官翎雪,此时突然开口道:

“这件衣裳,陛下既赏给了沫儿妹妹,自是预备她穿的,就算弄脏也是在所难免……况且,只是丫鬟不小心,原也怪不得沫儿妹妹的……”

凉风习习,女子轻柔的嗓音,却像是檐下风铃一般,沁着叫人说不出的舒心。

说这话的上官翎雪,倒真的像是在为夏以沫解围似的。

夏以沫不由望了她一眼。

其实,说起来,自从那宇文熠城****留宿在她的缀锦阁之后,她除了偶尔在皇后娘娘的永和宫请安之时,方与这上官翎雪打个照面,但也只仅限于淡淡扫她一眼,一次也没有说过话,相当于完全无视。

今日细看,却察觉出面前的女子,似乎憔悴了些许,一张如画精致的脸容,神情之间,却像是有抹不开的一丝淡淡的哀愁一般……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因为他对她的宠幸,而冷落了她吗?

只是,意识到这一点的夏以沫,心中却殊无半分的喜乐。

她承认,除了司徒陵轩的事情之外,先前顾绣如向她提及过的她腹中那个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儿,都让她对这上官翎雪更无半分好感……她甚至想过,令她失宠于宇文熠城,对她是一种极好的报复……但亲眼见着她的失意,夏以沫却也高兴不起来。

是因为物伤其类吗?

或者有朝一日,失意的人,也会变作她吧?

那个男人的宠爱,对一个人一心一意,又能持续到几时呢?

他的心?

他的心,她真的要的起吗?

夏以沫下意识的望向那个男人。此时此刻,他端坐在主位之上,与她之间,隔着遥遥之距,他的身边,坐着皇后娘娘纪昕兰,而她的周遭,是与她一样的,他的其他妃嫔……她离得他那样远。如同隔着千山万水一般,用尽她的一生,仿佛也永远都走不到他的身边。

一念及此,夏以沫不知怎的,心里就是一紧。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一样,噎在五脏六腑之间,有些难受。

宇文熠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仿佛有些不明白,朗俊的眉眼,瞬时微微一皱。

男人薄唇轻启,似乎想说什么,对面的纪昕兰,却在他开口之前,抢先一步出声道:

“夜里风大,沫儿妹妹的衣衫既湿了,还需尽快回宫换下来,不要着凉了才好……”

听得她的声音,夏以沫回了回神,撇去心底方才掠过的丝丝未明的情绪,赶在其他人又出什么幺蛾子之前,赶忙道:

“多谢皇后娘娘……妾身先行告退了……”

然后,也不待众人反应,便脚下一抬,向衍庆阁外走去。

这嘈嘈杂杂的宴席,她本就不喜欢,现在能够借此逃出来,也算是一桩好事。

出了衍庆阁,无需再对着席上的各色人等,夏以沫瞬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夜凉如水。先前在宴席上,夏以沫自娱自乐,也喝了不少,虽是清甜的果子酒,但饮的多了,被这凉悠悠的清风一吹,倒也有些酒气上涌。

夏以沫不由放缓了脚步。

她并不着急回缀锦阁。

今夜中秋,月色这样好,实是赏月散步的最好时光。

只是,本该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如今却只剩得她一个人形单影只。

那个男人,大抵此时此刻,仍是被其他女子团团围住,听歌赏舞,有娇妻美妾作陪,好不快活吧?

想到这儿,夏以沫脚步瞬时一顿。

她为什么要想到他?她迫不及待的走出来,不就是为着避开他吗?可是,他的身影,为什么还是阴魂不散一般的死死缠住他呢?钻在她的脑海里,总在不经意之时,冒出来,扰乱她所有平静的心绪。

宇文熠城,你很讨厌,你知不知道?

夏以沫恨恨的想着。

甩了甩头,拼命的将那个男人,从自己脑海里赶出去,夏以沫继续往前走去,只随着月光,也不知要走到哪儿去。

也不知走了几多久,忽然听得不远之处,似传来阵阵的低吼声,听着倒像是什么被困住的野兽一般。

夏以沫正打算凝神细听,眼前却是蓦地一闪,一个巨大的黑影,瞬时向她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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