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针尖对麦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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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迎霜被众人或妒忌、或愤恨、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包围着,却是一派的悠悠然。即便掩饰的极好,但那种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得意,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从眼角眉梢里渗出来。

令在场的许多人,都不由恨的牙痒痒、心戚戚。

她一开口,就无疑是重重打了皇后娘娘的脸,纵然那纪昕兰平日里掩饰的极好,此时此刻眼中也不免露出几分尴尬与恼恨。

偏偏阮迎霜身旁服侍的丫鬟,还不知见好就收,反而不忘在这个时候溜须拍马,谄媚道,“娘娘如今是有身孕的人,陛下自然待娘娘是不同的……今日的赏菊大会,陛下本来是可来可不来的,但娘娘去请陛下,陛下又怎么会不来呢?……由此可见,陛下有多么爱重娘娘您……”

听得这春儿的恭维,阮迎霜面上更露得色,一双婉转的眸子,悠悠在众人脸上扫了扫,一副毫不掩饰的高高在上的模样。

纪昕兰的脸色也更差。

瑜贵人却在这个时候,施施然的一笑,“本宫怎么记得今日赏菊,皇后娘娘并没有邀请迎霜妹妹你呢?”

这也不知是揶揄,还是讽刺的一番话,落在阮迎霜耳中,自是听起来不那么顺耳。她原本就是因为今日阮迎霜下帖请了宫中所有的妃嫔,就连宇文烨华和宇文彻这样的王爷,都在邀请之内,却偏偏将她略了过去,而心中大为不满,此时再被那瑜贵人这样一挑拨,当下也不再忍耐,抬眸,直直的就盯向了那个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娇声道,“这也是妾身想要问皇后娘娘的……”

妩媚而骄纵的嗓音,毫不掩饰的泄出一丝锐利,“……为何皇后娘娘今日赏菊,邀请了宫中其他所有的姐妹,却单单不请迎霜呢?”

语声一顿,“是因为迎霜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吗?……皇后娘娘若是对妾身有什么不满的话,尽可以直言不讳,也好让妾身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也好改正不是吗?”

她这一番话说下来,面上神情倒没有什么,但言辞之间,却是隐隐透出几分盛气凌人的逼问来,偏偏这阮迎霜还特意没有费心掩饰,便越发显得咄咄逼人。

亭中一时极静。

几乎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等待着纪昕兰的反应……看那阮迎霜的表现,分明是没有将这位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大抵是仗着自己如今怀有身孕,觉得高人一等吧?

也是,有风使尽帆。不趁着这个机会耍耍威风,她岂不是亏了?

夏以沫端起面前的青瓷茶盏,将唇畔勾起的半阙冷笑,掩在了杯壁之后。

亭中众人也自是一番看好戏的姿态。

面对她摆明的挑衅,纪昕兰勉力压着胸口翻腾的烈烈怒火与恨意,压了数次,却仍是觉得气闷的厉害。垂在衣袖里的双手,更是握的极紧,几乎将那精心养了半年的青葱似的指甲都坳断,却也不能叫心中的怒气稍减半分。

这个时候,突见一脸不忿的向婉儿,拍案而起,“阮迎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种口气,跟皇后娘娘说话……你不要仗着自己现在怀了陛下的龙裔,就可以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你这样对皇后娘娘大不敬,是想以下犯上吗?……”

她早就看这阮迎霜不顺眼了,加之如今这个女人竟又怀了陛下的龙裔,向婉儿心中本就压了好几天的火,如今就着皇后娘娘这个由头发出来,当真是气势逼人……她一向不管不顾惯了,自然也不会去想因此得罪了那阮迎霜会有什么后果……

纪昕兰也情知,眼下这向婉儿虽然站出来说话,却也并不是为了自己出头,但经她这么一闹,也算是替她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紧绷的面容,倒完全松懈下来,紧握的双拳,也舒展开来,纤纤玉手,极其优雅的端起桌案上的润瓷浮纹茶碗,也不说话,只好整以暇的等着看那阮迎霜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

那向婉儿一顶“以下犯上”的帽子扣下来,阮迎霜就算从未将她放在眼里,此刻心中也不由的起了几分思量。诚然,她仗着自己褚良国郡主的身份,一直都有恃无恐,况且,如今她又有了身孕,论声势,这宫中的嫔妃里面,谁也没有她气盛……

至于那纪昕兰,她虽然顶着皇后娘娘的头衔,但一直却并不怎么得宠,若是没有她那个手握几分兵权的侯爷爹和自小与宇文熠城青梅竹马长大的些些情意,她这个皇后娘娘,大抵早就被人取代了……

阮迎霜自然也从来未将她视为威胁。只是,她毕竟名义上为皇后,母仪天下,今日之事,若果真闹将起来,纵然宇文熠城大多不会追究自己,但心里肯定也会因为她的倚势凌人对她多多少少的产生些不满……她自然是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

权衡利弊之下,阮迎霜遂收摄心神,一张艳丽的脸容上,也敛去了先前的高高在上,装出几分恭谨来,接着向婉儿的话,道,“婉妃姐姐说妾身对皇后娘娘大不敬,当真是冤枉迎霜了……”

语声适时的顿了顿,然后续道,“迎霜之前之所以那么说,也不过是因为皇后娘娘邀请了其他所有的姐妹,独独没有邀请迎霜,心里觉得有些难受罢了……若是皇后娘娘觉得迎霜言语之间,有哪些冲撞了娘娘的地方,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说话间,更是作势就要福身向主位的纪昕兰行礼……

纪昕兰自然赶忙将她拦了住,道,“迎霜妹妹快请起……你现在怀着陛下的龙嗣,不用行如此大礼……”

阮迎霜原本也只打算做个样子罢了,听得她这样说,自然瞬时站了起身,口中当然不忘道了一句,“多谢皇后娘娘体谅……”

纪昕兰瞧着她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心中方方压下去的火气,又忍不住要发作,好不容易再一次压了下去,这才开口道,“迎霜妹妹方才怪本宫,今次赏菊没有邀请你,当真是冤枉本宫了……”

微微一笑,“本宫原本是想请迎霜妹妹来一起热闹热闹的……但问过太医,太医说妹妹你如今还在怀孕的初期,龙裔并不那么稳固,理应好好休养才是……”

眼皮抬了抬,瞥向立于下首的女子因为她这一番话而瞬时一凛的面色,纪昕兰总算有了扳回一城的痛快之感,漾在唇边的端庄笑意,此刻也不由更深了些,道,“……龙裔为重,本宫也不想看到迎霜妹妹你有什么事,所以,今日赏菊,就没有邀请妹妹你……”

顿了顿,端起面前的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沫,然后,女子方才漫不经心的续道,“只是,没有想到,迎霜妹妹你竟然因此恼了本宫……”

这番话,她说的不轻不重,但明耳人一听,却显然明白,这皇后娘娘分明是在因为先前之事,拿捏那阮迎霜,心中都皆是又多存了几分看好戏的期待。

瑜贵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火上浇油的机会,悠悠然的开口道,“皇后娘娘对迎霜妹妹本是一片好意……孰知迎霜妹妹你不仅不领情,反而之前还那样跟娘娘说话,实是太不应该了……”

阮迎霜原本就因着纪昕兰一口一个“龙裔不那么稳固”、“担心龙裔会出事”之类的字眼,而撩拨的心里阵阵怒火,如今又听着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瑜贵人一句一句的说着风凉话,心中恼恨更甚,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但此刻,她偏偏还不能跟他们撕破脸,只得强压了下去,硬邦邦的开口道,“看来是迎霜误会了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望着她这副发作不得的模样,纪昕兰直到此刻方才有了些出尽心头恶气的畅快之感,自然也乐得摆出身后皇后该有的大度姿态,端丽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本宫当然不会跟迎霜妹妹你一般见识……既然妹妹你来了,不如就留下来一起饮杯茶吧……”

转首,向身旁服侍的宫人,淡淡吩咐,“还不快给和妃娘娘赐坐……”

那宫女也是个伶俐的,自是一迭声的应着“是”,挪来椅凳,将阮迎霜安置在了夏以沫的身旁。

而夏以沫,自始至终,或在饮茶、或在吃糕点,偶尔转头跟宇文彻谈论几句菊花的好坏,就仿佛亭中方才发生的一切,根本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一样。一众人里,也只有她和宇文彻像是真正在赏菊品茗罢了。

纪昕兰瞧瞧他们,又瞧瞧一旁的阮迎霜,遂微微笑道,“本宫听闻前些日子,沫儿妹妹与迎霜妹妹似乎就在这御花园里起了冲突……无论当时谁对谁错,不如就趁今日这个机会,和解了吧……”

听她故意提起当日之事,夏以沫不禁幽幽抬眸,瞟了一眼那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娘娘。

当初,这纪昕兰设计令雪豹发狂,想要致她于死地之事;以及,后来派杀手到孤竹山,想要暗杀她一事……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提及,但并不代表夏以沫忘记了……因为先前她一直因为阿轩的死,将全副精力都用来对付上官翎雪上,并没有机会跟这纪昕兰追究,她原本还想着,只要她今后不再招惹她,她可以继续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对她既往不咎……

但现在看来,她不想找她麻烦,这纪昕兰却想着拖她进麻烦之中……

夏以沫不由冷冷一笑,盯在纪昕兰身上的一双明眸里,也尽是毫不掩饰的冷意和锐利。

那纪昕兰被她这冷冰冰的眼神瞅着,心底不知怎的,就有些发虚。想到自己从前对她做的那些事情,更是不安起来……她倒不是怕夏以沫,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当初想要致她于死地的种种行径,有什么不妥……谁让这个女人,威胁到了她的皇后之位呢?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做的那些事情,都被宇文熠城得知……虽然明面里,那个男人并没有对她怎么样,但纪昕兰自己也知道,若不是因为她父亲手中握着的那点兵权,他大抵早就处置了她……而且,他也并不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对她怎么样……长久的冷落,以及毫不留情的警告,都让她不敢再对夏以沫轻举妄动……

如今,瞧着她冷冷盯着自己的眸色,纪昕兰就知道,她定是也知晓了当初自己对她做的那些事情……若是她着意对付自己的话……

想到这种可能性,纪昕兰不知怎的,心中就有些莫名的发慌。

宇文彻自然也知道夏以沫与这位皇后娘娘之间的恩怨,而且算起来,他的佛牙,也是被这位皇后娘娘害死的……不过这种宫闱之内的斗争,他不愿掺合进去,也就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望着身旁的女子,此时此刻,澄澈透亮的一双眸子里,浸满的如火恨意,他却不禁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心疼……

仿佛那双眸子里,原本应该满满装着的都是天真和快乐的,如今却不得不被这充斥着险恶人心的后宫,染污的失了本来颜色……

不知为何,他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宇文彻装作不经意的抬手将自己面前的放置各色糕点的碟子,与夏以沫面前的换了换……

这样一番动作,自是令夏以沫回过神来,有些迷茫的望向他,宇文彻冲着她朗朗一笑,然后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接着纪昕兰方才的话头道,“若不是皇后娘娘提起,本王都忘了还有这件事……”

清清淡淡的一把嗓音,却自有一股久居高位者,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威严,令人不由的就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夏以沫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出头,望着他的双眸中,不由带了几分感激之色。

宇文烨华也道,“之前的事情,皇兄都已经不追究了……也没有必要再提起,你说是吗?皇后娘娘……”

明耳人一听,便知道,这两位王爷,都是站在夏以沫那边的,一时都不敢造次。

纪昕兰心中纵然恨得窝火,面上也不能露出来,只讪讪的,没有接口。

阮迎霜虽然也恼那夏以沫竟然被这两人如此护着,但同样的,她亦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们太过作对,所以,只冷冷笑了笑,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一时亭中众人,都没有谁再开口,只闻几声细微的饮茶声。

过了一会儿,还是瑜贵人最先笑吟吟的又挑起了话题,“说起来,若不是那天在御花园里起了那场误会,兴许迎霜妹妹还没有那么快得知自己怀有龙裔的消息呢……”

当旁人还在揣测她又打算将火引向何人之时,却听那瑜贵人轻笑了一声,继续道,“迎霜妹妹进宫时间最晚,却是最先怀上陛下龙裔之人……可见迎霜妹妹果真是有福气的人……”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阮迎霜听着自然是十分的顺耳,端着青瓷茶碗,悠悠瞥向她的一对眸子,也露出几分满意的神情来。

只是,于其他人而言,却只会令得他们对阮迎霜的妒忌更甚罢了。

这一点,阮迎霜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不过,她当然是不放在眼里。因为他们是因为自己怀了宇文熠城的骨肉,这才妒忌不已的,这一点,只会让她觉得更加的得意罢了。

而瑜贵人也在这个时候,语声悠悠的一转,道,“……若是迎霜妹妹此次能够一举得男,那可就是陛下的长子了……说不定,将来陛下还会将迎霜妹妹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儿,立为太子,将来承继咱们离国的皇位呢……”

她这一番装作不经意的话一出口,就如一道从天而降的巨石一样,轰然砸进了本就暗流汹涌的湖水之中,瞬时掀起惊天的骇浪。

阮迎霜还好,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沾沾自喜,其他人,除了夏以沫之外,都或多或少的面色一变。当然,上官翎雪是掩饰的最好的一个,只一双明眸里瞬息闪了闪,掠过一丝锐芒,便极快的隐了去,其他人就没有这么不动声色了……

向婉儿最先沉不住气,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那瑜贵人骂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阮迎霜肚子里怀的还不一定是男是女呢,就算她真的运气好到生下个皇子来,陛下也不一定会立她的孩儿为太子……”

瑜贵人慢悠悠的瞥了瞥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瞅了瞅因此明显不满的阮迎霜,嫣然一笑,“本宫这不是假设吗?……毕竟,迎霜妹妹如今不过才怀孕不久,至于将来生下的是一位皇子,还是一位公主,咱们也不知道不是……”

语声施施然的一顿,“即便将来迎霜妹妹真的生下了皇子,陛下也不一定会立他为太子啊……咱们离国又没有什么立长不立幼的规矩……”

说到这儿,女子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夸张的做出噤声的姿态。

原本还在沾沾自喜的期待着她腹中孩儿将来真的能被立为太子的阮迎霜,听到她突然这样说,心中就是一沉。一双美目中,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戾气来。

于其他人来说,却显然觉得心底痛快了些。

纪昕兰道,“如今迎霜妹妹肚子里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尚未可知,你们倒谈论起太子的事情了……再说,陛下与各位妹妹,都正当盛年,如今虽只迎霜妹妹一人有孕,但相信用不了多久,其他姐妹也都会怀上陛下的龙裔的……虽迎霜妹妹眼下拔得了头筹,但将来的福气如何,也都得看将来,现在哪能说得准呢……”

纪昕兰说这番话的用意,为的就是狠狠打压打压那阮迎霜的气焰,眼看着坐在下首的女子,眸中的戾气越来越重,脸色越来越难看,纪昕兰心中油生的报复的快感,也越来越多。

她本就因为自己一直未能有孕而耿耿于怀,若是真的让阮迎霜生下皇子,将来并被宇文熠城立为太子的话……纪昕兰不敢想象那种局面……她也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念及此,女子冷冷望向阮迎霜的一双眸子,不由含了几分深深的怨毒。

上官翎雪眸中也是极快的一闪,如轻羽点水,转瞬即逝。

众人各怀心事之间,却听向婉儿咬牙切齿般的开口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迎霜妹妹就算现在怀了龙裔,又怎么样?难保某一天不会像娴妃姐姐当年一样,一不小心就小产了……”

她这一番无心之言一出来,在场的众人,却皆是眸中一凛。刹那间,各有思虑。

听她分明是在诅咒自己肚子里的孩儿,阮迎霜气的霍然起身,厉声道,“向婉儿,你说什么?……”

那向婉儿也不甘示弱,脖子一耿,针锋相对,“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谁能保证,你肚子里的龙裔,就一定能够生下来,说不定用不了多久……”

女子犹在喋喋不休,夏以沫却听得渐渐厌烦,这些个争风吃醋,她实在是看够了,令她只觉得恶心不已,转眸,向着身旁的宇文彻道,“这里气闷的紧,睿王殿下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宇文彻望望已经红了眼的那位和妃娘娘以及婉妃娘娘,然后向着夏以沫温润一笑,道,“乐意奉陪……”

两人也没有出声告辞,只自顾自的起身,离了亭子。

走出老远,仿佛还能听见那些嘈杂的争吵声,源源不绝的渗进风中,刺耳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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