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信中邀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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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药吧……”

夏以沫小心翼翼的扶柔香坐起,然后将搁在一旁凉的差不多的汤药端了过来,舀起一小勺,吹了吹,送到了她的唇边。

柔香欲伸手接过,“小姐,奴婢已经没事了,让我自己来吧……”

夏以沫却没有由着她,温声道,“太医说,你现在应当静养,能不动就不动……”

知她家小姐是心疼自己,小丫鬟眼眶瞬时一红,不由垂了眼眸,嗫喏道,“这些日子,一直是小姐在照顾奴婢……”

闻言,夏以沫不禁一笑,“傻丫头……从前都是你和翠微照顾我……”

说到翠微,主仆二人却同时心中一伤。

夏以沫忙敛了去,将青瓷小勺中的墨色汤药,喂到柔香唇边,轻声道,“现在,就给我这个机会来照顾你吧……”

柔香没有再说什么,垂眸含了汤药,眼中却是难掩的阵阵热意。

殿中一时极静。只闻苦涩药香,袅袅萦绕。

一碗药喝尽,夏以沫起身为她斟水漱口,柔香抬眸,一瞥之间,却是正触到自家小姐颈上的青紫掐痕……虽则这几日已渐渐淡去,但仍旧可以想见当时的触目惊心……小丫鬟心中不由的就是一紧。

察觉到她的视线,夏以沫下意识的抚向自己的颈项……虽已过去了大半个月,但当初那种毁天灭地般的窒息惨痛,却仿佛仍如昨日一般清晰,锥心而刺骨……压下心底一瞬间翻涌而上的悲苦,夏以沫强撑着抿出一抹笑,解释一般,“这儿,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这样的小姐,却只让柔香看着愈加的心疼……当初,她从昏迷中醒来,就发现她家小姐脖子上的伤痕了……那个时候,那些触目惊心的青紫掐痕,还极其新鲜……因为伤在喉咙,她家小姐很长一段时间,说话都极其费力,嗓音暗哑的不成样子……即便她家小姐没说,这脖子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但柔香又岂会不知?这偌大的皇宫里,能够如此对待她家小姐的,也只有那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了……而这一切,究根结底,却还是因她而起……

一念及此,柔香心中的内疚更甚。

“小姐,对不起……”

小丫鬟眼眶一红,强忍着眼底的泪水,只是,嗓音中却终不由的带了些些的哭腔,“是奴婢连累了你……”

听她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夏以沫赶忙道,“柔香,不关你的事……”

语声一顿,眸中一涩,“如果要说连累的话,也是我连累的你……换药一事儿,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最后受苦的人,却是你……”

夏以沫不由将掩在衣袖里的双手,握的更紧,仿佛惟有这样,才能止住那一股从心底最深处漫延而出的那股颤意……一瞬间,她突然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柔香受的这些苦不平多一些,还是恨那在背后使尽一切恶毒手段的人多些……她更不知道,若是柔香继续留在她身边,她还会遭受到怎样的磨难……心念一转,夏以沫已有决断。

“柔香……”

女子缓声开口,“……等你伤势好转之后,我就送你出宫吧……”

柔香如何也想不到,她家小姐竟会突然要将自己送出宫,一时整个人都是一震,急声道,“小姐,你要赶奴婢走吗?……”

她一向冷静,此刻,却是心头大恸,整个人都瞬时不知所措起来,因太过激动和急切,一动之下,不免牵扯到身上的伤势,瞬时痛的一张小脸,都紧紧皱埋在一起,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容,眼下更是雪白一片,双眼却是通红,几乎淌下泪来……可饶是这样,小丫鬟却还是迫不及待的紧紧扯住自家小姐的衣袖,语声急促,“小姐,你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不会离开你的……”

夏以沫甚至能够听到她痛的嘶嘶颤抖的声音,心中一疼,只得赶忙将她扶了住,道,“柔香,你先坐好……你身上伤势未愈,若是再将伤口崩开,该怎么办?……”

想到当初将她从暴室中救出,她浑身是血、皮开肉绽的模样,夏以沫心中便不由的扯出丝丝疼痛来,仿佛那些累累伤痕,就在她身上一般……她却宁肯受伤的是自己!

柔香却一动也未动,固执的跪在榻上,咬牙道,“小姐,若是你执意要赶柔香走的话,柔香也惟有这样长跪不起……”

眸底一热,隐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小丫鬟却兀自强撑着不肯哭出声来,嗓音沙哑,一字一句,“……求小姐,不要赶走柔香……”

夏以沫心中一窒。一颗心,一刹那间,像是被人狠狠捏着一般。

她何尝舍得将她赶走?可是……

“柔香……”

掩住瞳底涩意,夏以沫轻声劝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如果你继续留在我身边的话,那些人,不知道还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你……我根本无法护你周全,只有将你送走,才能够保你平安……”

语声一顿,后面的话,夏以沫没有说出口……我不想你最后落得翠微一样的下场……想到至今仍旧全无消息的那个小丫鬟,夏以沫心中又是一痛,像是被人拿刀子绞着一般。

可是,即便她不说,柔香也知道。

“小姐……”

眸中一定,已渐渐冷静下来的小丫鬟,却是坚定异常,“柔香知道,你是为着柔香着想……但是,柔香不怕……柔香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从前没有怕过那些人,以后更不会怕……”

她一向性子淡,此刻双眼之中,却尽显凌厉。

夏以沫知她虽然平日里最是通情达理,但心智却异常坚定,若是她决定的事情,旁人如何相劝,都没有用……况且,她眼下身上还有伤,她又不能太过相逼,一时之间,心中当真是又急又痛……“柔香,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握着她的手,夏以沫又着急,又有些无力。

小丫鬟却是一片平静,“小姐,柔香明白你的心意……只是,翠微如今还是下落不明,小姐身边只剩柔香一个人……柔香也只剩小姐一个亲人……柔香绝不可能让小姐你一个人,留在这个皇宫里,面对那种种的刁难和陷害的……”

她这样执意的留下,留在她的身边,只因她也清楚,在这个宫中,他们的处境;清楚如果他们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可能会面临的危险……她看的这样清楚,可是,却仍是执意留下……夏以沫眼中一热,泪水瞬时涌了出来,“柔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继续留在这里,还会遇过什么样的事情……我不想,你再因为我的缘故受到连累和伤害……”

她真的不想再经历多一次,像半月之前,将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她,从暴室里救出的那种恐慌和痛楚……这一次,面前的小丫鬟,能够大难不死,她不知道,下一次,她还能不能够救得了她……她不能冒这样失去她的风险。

望着自家小姐痛苦的模样,柔香也是两眼通红,哽声道,“小姐想让柔香离宫,是舍不得柔香再面临危险……同样的,柔香不想走,也是因为舍不得小姐一个人……”

语声一顿,小丫鬟眸中坚定如斯,“无论如何,柔香都绝不会离开小姐的……”

掷地有声的话语,一刹那间,回荡在整个寝殿之中,声音不大,却是异常清晰,异常坚定。

夏以沫心中一窒,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这个小丫鬟的固执,心中滚烫与激荡,久久不能平息。

“柔香……”

千言万语,此时此刻,仿佛变得也不那么重要,眸中一定,夏以沫不由握紧了她的手,一字一句的道,“好,既然你不想走,就留在我身边……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暴室的事情再发生,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我们都会好好的……”

夏以沫眼中已不见什么凄楚软弱,惟剩坚韧,锐如磐石。若说从前,她还是太软弱的话,那么从今往后,她绝不会再手软,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身边的人……哪怕是拼尽自己的性命,她也会护卫她的平安……夏以沫发誓。

她知道,她面前的小丫鬟,却是与她同样的心理……毕竟,如今,在这个皇宫里,他们能够倚靠的,也不过惟有彼此罢了……主仆二人,一时之间,两双手紧紧相握。

夏以沫心中一苦……如今,在这偌大而冰冷的皇宫里,也惟有柔香,也唯有与她的这一份相依为命的姐妹之情,是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的最后一抹温暖了……她会拼尽全力的维持下去。

她会护柔香周全……她们两个人,都会好好的……这也是夏以沫如今仅有的期盼。

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可是,脑海深处,却终不由的闪过那个男人的身影,刺痛如昔,丝丝入骨。

夏以沫阖眸,逼尽瞳底涩意的同时,也将那个人的身影,抹了去。

……

午膳过后,柔香服了药,便睡去了。夏以沫又陪了她一会儿,自己也去睡了。

这半个多月以来,为着照顾柔香,她却是有些心力交瘁,如今,小丫鬟已经脱离危险,只需好好将养就可以了,她也总算是可以微微松一口气了……挨到枕头,夏以沫不一会儿便沉沉睡了去。只是,这一觉,却睡得不甚安稳。梦中一忽儿是柔香浑身是血的模样,一忽儿是宇文熠城死死的扼住她脖颈的情形……那样窒息的惨痛,即便是睡梦中,也仿佛清晰到令人心悸……夏以沫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她拼命的想要醒来,可是,身子却是那样的沉重,就如同被什么魇住了一般,无论她怎么试图将眼睛睁开,整个人却还是沉坠在那些痛苦的梦境之中,如被困住的一只小兽,无法挣脱……梦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不断的唤她,“夏以沫……”,那样熟悉的嗓音,叫她心痛……不知过了多久,鼻息之间,似乎萦绕开浅浅的茉莉清香,似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一般,将那些可怕的梦境,一点一点的扯远,如被人死死的压住的四肢百骸,仿佛也渐渐变的轻飘起来,如同风吹蒲草,悠悠荡向不知名的远方……一切都如此的安静。所有的痛苦和不堪,都仿佛渐渐远去、模糊,直到消失不见……夏以沫渐渐沉入黑甜梦乡。

这一觉,却是直睡到傍晚,方才缓缓醒转。

刚刚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触到窗外暗沉的天色,夏以沫一时有些分不清究竟是黎明,还是傍晚,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深处何方,甚至是梦是醒……温暖的寝殿中,仿佛还残留着梦中的茉莉香气,清新而怡人。

夏以沫下意识的向墙角的紫铜熏炉望去……有袅袅轻烟,一缕一缕的从中散发而出……正是她睡梦中闻到的那股味道……她一向没有熏香的习惯,但眼下这殿中的安魂香,又是从何而来呢?

夏以沫突然想到,梦中唤着她名字的那道清冽的嗓音……她以为是做梦……难道竟不是吗?

难道那个男人真的来看过她吗?

夏以沫心头蓦地一跳。一时之间,却分不清,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自从那日那个男人,近乎逼迫的留她在他身边,这半个月来,他却甚少再踏进缀锦阁,听闻是那阮迎霜,因为寒蝉草一事,元气大伤,身子一直不怎么好,而远在褚良国的阮元风,也在得知亲妹遭受的一系列委屈和迫害之后,虽然因为政事牵绊,未能亲自前来离国,却也是派来了心腹,一来为着保护阮迎霜的安全,另一方面,却也是有着震慑的意思……无论是因为阮迎霜自身,还是因为她背后的褚良国,总之,这些日子,宇文熠城确实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她身边的……尽管夏以沫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心底刺痛的感觉。

面对那个男人,她终是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

明知道,在他的心目中,有比她更重要的东西,甚至有比她更重要的人,可是,当他真正时时陪在另一个女子的身边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心中难受……像被人拿着细针,一下一下刺着般的难受……不会致命,疼痛却是极尖锐而清晰……这些日子以来,为着照顾柔香,她迫着自己不去想他,身体的疲累,让心底的痛,渐渐麻木,在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的时候,在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期待的时候……那个男人,却再一次跳进她的生命里,打乱她所有的平静……哪怕是在梦中,他都不放过她……

只是,梦由心生。到底是他不肯放过她,还是她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呢?

夏以沫不知道。

也不想追究。

缀锦阁里没有掌灯。她就那样缩在床角,双膝紧抱在胸前,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这样的黑暗之中。

偌大的寝殿里,一片寂静。惟有角落里,紫铜熏炉里燃着的茉莉清香,幽幽漾在空气里。

许久,方才听到突如其来响起的敲门声。

“娘娘……”

门外是小顺子的声音,带着试探。

听到人声,夏以沫下意识的抹了抹脸,触手却是一片水泽……原来,方才,她竟不知什么时候,哭了出来……拭了拭脸上的泪意,深吸一口气,夏以沫开口道,“进来吧……”

见殿中没有电灯,小顺子进来之后,自是第一件事,便燃了火折子,将房间里的烛火点了燃……在黑暗中呆坐许久,蓦地触到光亮,夏以沫一时有些不适应,眼中刺了刺,下意识的阖了阖眸,半响,方才敢缓缓睁开。

而小顺子已经将半间寝殿的烛火,都点亮了。一时房间里,一片灯火流光,明晃晃的,仿佛连带着殿中的温度,都暖和起来。

夏以沫望望窗外昏暗的天色,下意识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顺子清清亮亮的答道,“奴才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三刻了……”

顿了顿,“柔香姐姐见娘娘您宫中一直没有点灯,有些放心不下,她原本还想自己过来……但她现在身子未愈,小顺子怎么能让她四处乱走呢?所以就自己过来了……”

喋喋解释了一番之后,这小顺子连气都不用喘一口,随即便道,“娘娘,你饿不饿?要不要小顺子现在就传膳?……”

听着他总像是带着一丝欢快的嗓音,夏以沫心中的滞重感,仿佛也渐渐淡了去,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只道,“我现在还不饿,等会儿吧……”

顿了顿,一双眼睛,却终是不由的落在角落里的紫铜熏炉上,夏以沫一时喉中有些干涩,半响,方道,“今天下午,我睡着的时候……宇文熠城可来过?……”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却是不受控制的跳的飞快,以致于整个胸腔都仿佛疼痛起来。

“陛下?”

小顺子却是愣了愣,有些迷茫,回道,“奴才之前不在外面伺候,所以,不知道陛下之前有没有来过啊……”

夏以沫心中微微一跳,随之又是一沉。

或者,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吧?

可即便是真的,又能怎样?他真的来看过她,又能怎样?

有些伤害,既已造成,即便伤口有朝一日,不再流血,会得结疤,可是,那些曾经伤过的地方,却还是留下着难以磨灭的痕迹,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提醒你,那里曾经有过的刻骨铭心的疼痛……一旁的小顺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自家主子的神色,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娘娘……要不要小顺子去请陛下?……若是陛下知道娘娘想见他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夏以沫却是心中一紧。

她想见他吗?

或者,是她对自己隐瞒了太久的真实心意,却被面前的小太监一语道破……夏以沫心中不由滚过阵阵的悲哀。

可是,就算她真的想见他,又能怎样?

相见,不如不见。

与其不断的彼此伤害,彼此怨怼的话,她宁肯不见他。

况且,现在,不见,才是对她与他最好的处理方式。

敛去喉咙深处涌上的苦涩,夏以沫低声道,“不用了……”

听得自家主子拒绝,小顺子原本一直有些迫不及待的兴奋脸容,瞬时一垮,欲待相劝,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顺子……”

夏以沫却不想再提到那个男人,吩咐道,“先帮我去打盆水吧……”

还未干透的泪水,黏在脸上,有些不舒服。

“好来……”

听得吩咐,小太监兴匆匆的就要去办。

只是,他一只脚都已经踏出房门了,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又折了回来,“娘娘,您瞧奴才这个脑子,差点忘了重要的事情……”

说话间,小顺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新封,呈到了夏以沫的面前,“娘娘,这是奴才接到的一封信,说是给您的,您看看……”

夏以沫望着信封上的“夏以沫亲启”几个字眼,心中微微一动。

是谁会写信给她呢?

夏以沫接过了信,带着疑问,打了开来……

看到信末熟悉的落款的一刹,她的心,蓦然一跳。

信,是宇文彻写来的……他明日就要动身,离开京城,回西北了……“今日是三月初三吗?”

夏以沫久久望着那封信,半响,方才轻声问道。

小顺子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突然问起日期来,却还是答道,“可不是吗?今日原本是上巳节,理应赏桃花的……”

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只是,今年御花园里的桃花,开的并不怎么好……又加上最近宫里出了太多的事情……陛下就取消了……”

一壁说着,一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前主子的神色,生怕一不小心,又会触到他家主子的伤心处……夏以沫却仿佛没有听到他说些什么。神情有些恍惚。

是呀,最近,的确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致于她过得都浑浑噩噩的,连宇文彻即将离开的日期,也忘了……他明天就要走了……此去西北,千里迢迢,或者,此生与他都再无相见的机会……他定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想在离开之前,再见她一面吧?

信中,他约到她今晚于流觞亭一见……

夏以沫心中缓缓掠过丝丝哀伤。

离别在即,人总会免不了伤感。

小顺子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娘娘,信中写的什么?”

夏以沫略略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不是不相信小顺子,而是,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让别人再知道。

“对了,这封信,是什么人送来的?”

手中信笺,重若千斤,夏以沫突然想到了什么,沉沉问道。

她不得不妨。

小顺子回道,“是敬事房的连公公送来的……”

夏以沫微微皱了皱眉,只怪宫中太监和宫女太多,她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也找不出有关那个连公公的半点印象。

“你可熟悉那连公公?他为人可靠吗?”

夏以沫问道。

听得她这样问,小顺子果然认真的斟酌起来,想了半响,方道,“奴才跟那连公公也不是很熟悉,只是,宫中其他人,对这连公公的口碑,倒还是不错,也算是个心善的人……”

顿了顿,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奴才想起来了……听说这连公公早年是在谦王爷府中伺候的……有一次,陛下到王爷府中做客,这连公公伺候得宜,陛下便将他带回了宫中……”

听到这段渊源,夏以沫微微沉吟着。

若是那连公公的确曾在宇文烨华府中伺候过的话,那么宇文彻让他帮忙传信的话,也便说的过去了……“那睿王殿下今日可进宫了?”

沉吟了片刻,夏以沫确认道。

小顺子瞬时点了点头,他虽然不在御前伺候,可是若说消息灵通,他可是十分自豪自己的……“睿王殿下明日就要离开京城,回西北去了……所以,今日特别进宫向陛下辞行,陛下还特意留他晚膳呢……”

夏以沫心中不由一动。

他今日进宫来辞行,可曾想过,会见到她?

但想必,即便是他开口向宇文熠城说,要见他的话,宇文熠城也不会答应的吧?

那个男人,甚至没有将宇文彻进宫的消息,透露给她……是呀,经过那日的事情之后,他不许她再见他……夏以沫心中忽而一紧……若是,这一次,她与宇文彻私下的会面,被那个男人得知的话,他会怎么样?……夏以沫一时有些犹豫。

指尖下意识的攥着送来的信笺,夏以沫望着信末那清逸洒脱的落款……宇文彻三个字,映在瞳底,渐渐化为一片柔和……他就要走了,或者此生再无相见之期……无论如何,她也要见他一面的……无需过多挣扎,夏以沫心中已有决定。

窗外,夜色渐渐浓烈起来,远处,灯火流离,半明半灭,将整个皇宫,都笼罩了在这朦朦的夜色之中。

……

结心阁中。

上官翎雪款款立于窗前,一袭浅色直纹长裙,将她玲珑的身段,衬得越发窈窕,烛光掩映下,仿若九天仙子一般。

抱琴推门进来,匆匆行至她的身后,低声道,“娘娘请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样的结果,上官翎雪丝毫不意外。可是,当听到丫鬟的汇报之后,她还是不由的笑了笑。那如花笑靥,漾在温软唇畔,越发衬得那樱唇,似要滴血一般妖娆艳丽。

“那就好……”

许久,上官翎雪方才浅笑出声,一把柔婉至极的嗓音,也不知是在跟身旁的丫鬟开口,还是自言自语,“本宫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过了今夜之后,那个夏以沫,会陷入怎样的境地……”

像是想到了那样的情形,女子漾在唇畔的盈盈笑意,也仿佛越发的浓丽起来,衬着那姣若秋月般的精致脸庞,使得整个人有一种令人屏息般的美艳动人……只是,她的一双眼睛,那一双本应柔若春水般的明眸,此时此刻,却是淬满了蚀骨的怨毒,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悠悠望向窗外……若是细看的话,会发现,女子眼眸落向的方向,正是那御花园的一隅,流觞亭的所在……上官翎雪就那样静静的立在窗前,一双温软眼波,如水一般,瞳底锐意,似好整以暇的等待,等待着好戏的上演……势在必得。万无一失。

茫茫夜色,如泼墨一般,从天际铺洒下来。一丝光亮也无。

……

虽已是三月,但天气却还是寒凉,始终不肯回暖。尤其是此刻,春风料峭,将人衣袂吹得猎猎作响,夏以沫下意识的将身上的衣衫,裹得紧了些。

一个人走在这偌大的皇宫里,静夜沉沉,一时只闻她孤单的脚步声,夏以沫心中不由的掠过丝丝奇异的感觉。

远处,灯火璀璨,隔着半个皇宫,却仿佛隔成了两个世界……而她则置身于黑暗中,只有手中的一盏灯笼,发出微弱的光,照亮着脚下的一小片青石路……头顶,如钩新月,半隐在厚实的云层之后,如镶了一层银边,漾开些微的白晕。冷月清寒。

也不知走了多久,远远的,夏以沫就看到那个笼在夜色中的身影……尽管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却只那一道毓秀挺拔的影子,已令她心中一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缓缓转身,望向她的方向……明明两个人离得那样远,明明夜色浓厚,灯火昏暗,可是,这一刻,两人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却仿佛已足够看清彼此……他与她就那样久久凝视着。

夜色,仿佛在这一刹那,突然静了下来。

一切的声音,仿佛都变得有些虚无缥缈,仿佛都在渐渐的远去,宁静而致远。

许久,夏以沫方才抬起脚步,缓缓向亭中的男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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