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他的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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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熠城进来的时候,夏以沫刚换过睡衣,打算就寝。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到是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瞬时冷了下去,“我要睡了,不想看见你……”

淡淡说了这样一句话,她甚至没有再看他,便转过身去了,竟是连再多跟他说一句话都不愿。

宇文熠城眸中一烁,却没有离开,只径直向她走去。

夏以沫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一点一点逼近的气息,感觉到他在她身后停住,一颗心,就是十分没出息的跳了跳。

咬牙,夏以沫只作不察,便要掀开被褥上床。

她身子方一动,走到近前的男人,却蓦地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了住,将她牢牢按在他的怀中……属于男性的清冽气息,瞬间将她包围住,温热而滚烫,炙的夏以沫整副身子,都不由微微一颤。

夏以沫本能的就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察觉到她的抗拒,男人箍在她腰上的长臂,却瞬时一紧,“别动……”

男人嗓音低沉,如同静夜里的沙沙落雨一般,一开口,滚烫吐息,便尽数喷洒在夏以沫的耳畔。

他将她抱得那样紧,近在咫尺的距离,夏以沫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隔着两人轻薄的衣衫,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在她后背的频率……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竟觉得他的心跳声,似有些烦躁与杂乱……夏以沫下意识的想要回头看看他,最终却忍住了。只是,也没有再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只静静的任由他抱着她。

两人贴的那样近,她甚至能够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淡薄的清香……应是方方沐浴过的味道……他来见她之前,刚刚沐浴过,换过衣服?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夏以沫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是了,他先前一直在上官翎雪的寝殿,身上肯定沾染了那个女子的味道,所以,他才会在来见她之前,先自沐浴更衣的吧?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她不喜他的身上,沾染到别的女子的气息吗?

可是,如果他真的在意她的感受的话,根本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别的女人,不是吗?

现在再来这一出儿,又算什么呢?

夏以沫不禁冷笑。

“抱琴刚被杖毙,俪妃娘娘现在一定伤心欲绝……”

夏以沫听到自己难忍讽刺的嗓音,在这犹带着微凉的夜色里,毫不遮掩的响起,“……宇文熠城,这个时候,你不在她的寝宫里软语安慰,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吃醋吗?妒忌吗?

不,早在他执意保全那个女子的时候,夏以沫便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妒忌。

她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那么费尽心力的想出办法,令抱琴不得不承认陷害她与宇文彻的事情……在今日之前,她一心以为,只要证据确凿,上官翎雪一定可以得到她应有的惩罚……但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就算证据确凿,又能怎么样?只要那个男人的一句“孤相信翎儿没有做过”,就可以将她一切的努力,变成一场笑话……原是她痴心妄想了。

夏以沫勾唇浅笑,心中却是苦涩难耐。

她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从背后环住她的男人,在她提到上官翎雪的名字之时,那原本紧贴在她身上的坚实体魄,似不受控制的微微僵硬。

夏以沫轻轻一挣,就睁开了他的怀抱。

转身,夏以沫对住面前的男人,想要往后稍稍一退,与他拉开距离的同时,男人如玉修长的指,却蓦地挑起了她的下颌,迫着她只能困在原地,微微仰头,望进他的眼中……“夏以沫……”

宇文熠城低声唤着她的名字,似有些逼迫,又有些无奈一般,“孤已经处置了抱琴……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知道吗?……”

“到此为止?”

夏以沫重复着这四个字,原以为不会再为他动怒,但是,当亲耳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底被狠狠一刺,就像是被人拿着利刃剜了一下般。

“宇文熠城,你真的相信,指使连公公伪造信笺,在酒中下药,陷害我与景言大哥私通……其后又收买永和宫的丫鬟,借皇后娘娘之手,来引你捉奸这些事情……只是抱琴一人所为,完全与她的主子无关吗?……”

她静静抬眸,澄澈透亮的一双眼睛,这一刻,竟像是要望进宇文熠城的心底去一般,那黑白分明的双眸,映着摇曳的烛火,流光清离,却尽是冷意。

一瞬间,宇文熠城竟觉得心头一颤,说不清是疼痛,还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无论谁做的都好……”

男人忽而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道,“夏以沫……孤可以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孤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他嗓音殷切,带着一抹不可察的焦急,像是唯恐她不信,急于证明一般。

夏以沫不禁一笑,“宇文熠城,你要怎么保证?”

她笑吟吟的问道,清澈嗓音中,听不出任何的讽刺,倒像是真的在好奇一般。

宇文熠城却觉得心头一刺,连拥住她的怀抱,都仿佛一冷。

夏以沫却在这个时候,蓦地将他推了开来,一双澄澈的眉眼,此刻却尽是凌厉,竟是厌恶一般顿在他的眼睛上,饱满艳丽的唇,却是缓缓扯开一抹讽笑,极冷极艳,“宇文熠城,证据确凿之下,你都可以对陷害我的人视而不见,百般维护……难道你还想让我相信,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她永远都记得,当这个男人掷地有声的一句“孤相信翎儿没有做过”响起之时,他口中的那个翎儿,上官翎雪,扬眸向她盈盈浅笑之时的得意……她的确有得意的资格,不是吗?

无论她做过什么,那个男人都选择了相信她,袒护她,这天底下独一份的宠爱,上官翎雪的确是有得意的资格。

可是,为什么明明知道是怎样的结果,她还是会觉得心中一伤。

原来,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夏以沫心底苦涩,如同黄连一般。

被她如小兽一般冷冷逼视着,宇文熠城却只觉得心头一片烦躁,微微沉了嗓音,“夏以沫,你要孤怎么做?……将上官翎雪同她的丫鬟,一起杖毙吗?……她好歹都是孤的嫔妃,孤不能对她绝情至斯……”

他不紧不慢的说着这些话,竟是觉得理所应当一般。

他话中的槽点太多,夏以沫甚至不知道该从那一句嘲讽起……是呀,如今听得他这些话,更令她觉得可笑。

“那你就任由她那样陷害我与景言大哥吗?……”

她一把甩开他握在她手上的大掌,澄澈瞳底,溢满的尽是对他的失望与怨恨,“宇文熠城,你既然那么在乎上官翎雪,何苦再来招惹我?……你可知道,她为何一次又一次处心积虑的想要致我于死地吗?就因为你的三心二意,因为她想要你只爱她一个人,所以,才这般的容不下我……”

或许因为她也是女人,所以,才能这样的理解上官翎雪的心思……可是,理解,并不能代表同意……是,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容忍自己心爱的男子,除却她之外,尚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可是,她绝不会像上官翎雪一样,费尽心机的去除掉那个女人……只因她知道,一切的问题,不在那个女人身上,而是在于那个男人……若那个男人是一心一意,只爱一个女子的话,又怎么会有这些问题呢?

若说怨的话,她也更怨面前这个男人。

宇文熠城却因着她的这番话,心中一片汹涌激荡,他修长白皙的大掌,蓦地擒住她的皓腕,迫着她单薄的身子,贴近她,一双淬了浓墨般的厉眸,紧紧的盯住她,像是要望进她的眼底一般,“那你呢?”

他咄咄相逼,“夏以沫,你不是也一直容不下翎儿吗?你不是也一直想要孤处置她吗?……你这么做,又是为何?……”

他期待从她的口中,说出那个他想要的答案……却知道,他大抵永远也得不到那个他想要的答案……多么矛盾,又多么悲哀。

明知道,结果可能与自己期待的,相去甚远,他却还是固执的寻求一个答案。

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机率。

夏以沫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腕,正是那日,他将她与宇文彻“捉奸在床”之时,一气之下捏断的那只腕子,经过这些时日的将养,她都几乎忘了这只手腕,曾经受过伤,如今,被他这样攥着,当日那种锥心刺骨般的惨痛,仿佛再一次清晰的传来……“宇文熠城,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夏以沫脸色发白,却是牙关紧咬,硬生生的压住那股从心底漫延上来的涩痛,一字一句的向着面前的男人道,“我容不下上官翎雪,我想让你处置她……因为,那本就是她应得的……她害死了阿轩,害死了娴妃姐姐和她的孩子,害得……”

未等她细数那上官翎雪的累累罪行,眼前的男人,却蓦地厉声将她打了断,“夏以沫……说到底,你始终最在意的,还是司徒陵轩的死,是吗?……”

那映进她眼底的,面前男人冷鸷如霜般的冰冷瞳色,令夏以沫心头一震,所有未出口的话,就那样硬生生的哽在喉咙深处,噎的五脏六腑,仿佛一瞬间都是涩疼。

“是又怎么样?”

夏以沫拼命的想要甩开男人箍在她腕上的大掌,却只换来男人更紧的桎梏,那冷冷顿在她眼睛上的骇人眸光,如一团火一般,令她心中竟不由的掠过一丝怕意。

挣不开男人的束缚,夏以沫索性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只任由他死死的擒住她的皓腕,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却是毫不躲避的迎向他像是要杀人一般的墨黑眼瞳,牙一咬,开口道,“……若不是因为上官翎雪,阿轩又怎么会死?……凭什么,她杀了人之后,还可以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若是当初你就处置了她的话,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情的发生了……”

是呀,早在那个时候,他便不顾一切的维护了那个女子……他任由阿轩枉死,却对害死他的凶手,毫不作为,任由她一次又一次的再去伤害别人……即便没有证据证明,娴妃姐姐的自缢,翠微与谷风的遇袭失踪,阮迎霜的小产,她自己的小产,后来的换药风波,以及柔香在暴室中的险些被折磨致死……即便没有证明表明,这些事情,都与那上官翎雪有关,但夏以沫知道,那个女子一定脱不了干系……甚者,原本就是她在背后设计了这一切……这样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的女人,为什么面前的男子,却始终视而不见呢?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吗?

抑或者,他知道,但却任由她做这一切……只因他爱她,所以,可以容忍她一切的行径……是爱吧?

要多爱一个人,才可以这样不问对错的纵容于她呢?

陡然意识到这一点,夏以沫只觉那原本因为那个男人只杖毙了丫鬟,却放过了上官翎雪,而溢满失望的一颗心,此时,却只剩下无尽的悲苦。

宇文熠城却不知她的所思所想,他见到的只是她一瞬间涌在眼底的失望与痛楚,只见到她为着那个已死的男人,如此伤心欲绝的神情,只见到她因此的满满怨恨……他突然分不清,那一瞬涌上心底的情绪,是恨,还是妒……恨那个男人,更妒忌那个男人……恨他死了之后,竟还是阴魂不散的缠在面前女子的心底,令她如此念念不忘,令她如此执着的想要为他报仇雪恨……那个男人何德何能,值得她为他若此?

他是这样的恨,这样的妒忌。

这一刻,即便那司徒陵轩当初没有死的话,只怕,眼下他也会恨不能将他斩杀殆尽的吧?

所以,当初,即便知道上官翎雪用毒,谋害了那个男人,他也丝毫未曾追究……也许不是因为他纵容她至此,而仅仅只是,她做了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罢了……那个男人,占据了夏以沫全部的心,是阻在她与他之间的最大障碍,他就像是他眼中的一根刺一般,令他不除不快。

所以,在上官翎雪杀了他的时候,他才那样的毫不追究的吧?

即便知道,面前的女子,或者会因此恨他恼他,可是,只要能将那个男人,从她的生命里抹去,他不介意……他一直认为,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就好……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留住她,就好……哪怕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她至深,哪怕是折断她的翅膀,只要能够将她留在他的身边,他都在所不惜……在她之前,宇文熠城从来不知道,除了皇位之外,他也会如此不择手段的想要另外的东西……他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他竟会如此想要一个女子……他是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衣服,是可有可无的一件点缀的东西,他收进宫中的那些妃嫔,从皇后到最末的贵人,或多或少,都与政权有关,他不爱他们,毫无疑问……唯一例外的是,上官翎雪。

初见她的时候,她的相貌,确实令人惊艳,但也仅限于此,他是天潢贵胄,身边从不缺少各式各样的美人,所以,即便那个女子有着再倾城的美貌,也不足以令他爱上她……令他动心的,是后来她为他挡的那一剑吧?那个时候,他与祁王的夺嫡之争,正处在你死我活的阶段,他刚刚躲过他的一次暗杀,却在南凉国的宫宴当中,再一次遇袭……刺客刺向他的那一剑,其实不必旁人相救,也伤不了他,可是,上官翎雪却毅然的挡在了他的面前……也许是那一刻,她的不顾一切,打动了他,令他生了保护那个女子的心……她也确实没有令他失望,聪明、温婉,识大体懂进退,从来不会令他感到半分的为难,处处为他着想,哪怕自己受了委屈,也从来不会抱怨……他喜欢这样令他省心的女子。

他以为,那就是爱一个人。

可是,他真的爱她吗?

还是,他以为他爱她?

直到他将夏以沫带了回来。

若说上官翎雪是水的话,那这个女人,就像是一团火,席卷进他荒芜的生命……她会不经意的让他笑,又总能轻而易举的燃起他的怒火,他会在意她的感受,会想看到她的笑颜,当别的男人觊觎她的时候,他会妒忌的发疯,他会想要不择手段的留下她……他自诩城府极深,素来内敛,可是,自从遇到那个女子之后,仿佛一切都变了。他会为着她发怒,会为着她失笑,他为着她不断的失控……变得仿佛再也不像他……他从来没有试过如此的想要占有一个女人,不止是她的人,更是她的心……他想要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想要她的心底,只有他的存在,想要她的一生一世,都陪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只是他的……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

或者只是因为,在她之前,他从来没有爱上过任何人吧?

可是,遇到她,又是什么时候呢?

那个时候,他为着挫败祁王埋在朔安国的势力,亲自前去执行刺杀任务,却因身边人的出卖,被祁王占了先机,数十暗卫将他重伤,他逃到一处山崖前,退无可退,跌落崖下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可是,他没有死。

那个名唤夏以沫的女子,救了他。

她在水中为他哺气,为他做奇怪的“人工呼吸”,帮他治伤……她与他在山洞中过了与世隔绝般的七天七夜。

也是在山洞中,寻得他下落的祁王,复派了杀手围攻他,那个女人明明只会三两招的花拳绣腿,明明怕的要死,却又在已经跑出山洞之后,又折了回来,与他共同面对那些想要致人于死地的刺客……也许是在那一刻,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那个明媚少女,就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了吧?

所以,当后来上官翎雪为他挡下一剑的时候,才会让他那样的动容……原是那一刻,让他想到了她吗?

蓦地意识到这一点,宇文熠城心头大震,只觉万般情绪,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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