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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她在他的床上,哪里是能躲得开的?那大掌绕到了她的脑后,整个人便被拖拽到了他的怀里。

她只是一味低着头,露出那么一截脖颈给自己。褚劲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尽量将语气放柔,先不问她为何而哭,只是问道:“若愚方才坐在院中看着什么?”

若愚偎依在褚劲风的怀中,感觉冻得冰凉的身体渐渐转暖,倒是慢慢放松了身体,也不看他,只是半合着眼儿,弯俏的睫毛上犹挂着泪珠,低低地说道:“看星星……”

褚劲风不由得抬眼往窗外望,雨是没有天黑便下的,天空如同墨染一般,哪里有半粒星辰?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这样傻气的若愚,褚劲风的心却渐渐放下,用嘴唇碰了碰她湿嫩的脸颊,继续问道:“为何要看星星?”

“他们骂若愚是疯傻痴儿,若愚问……问娘是什么痴儿,娘说若愚没有痴,只是身上的掌管聪慧的星星回了天上……若愚想知道,星星什么时候回来?”

从若愚磕磕绊绊的话语里,褚劲风倒是听了大概。以前的李若慧,人都道是天上掌管智慧的文曲星宿上错了女儿身。许是李夫人宽慰被人讥讽的若愚时,借口那星宿功德圆满上了天去……

褚劲风想到这里,心内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慢慢溢出:“要它回来作甚,现在的若愚便很好。”

若愚抽搭了下鼻头:“今日那人也是身上的星星归了天吗?又砸又摔……若愚害怕像他……若愚想让自己的星星回来……”

今日那孟千机因着若愚的一句话,也是犯了痴症,一通发疯甚是吓人,若愚不明就里,只看见褚劲风阴沉着脸儿来让自己走,便当是自己闯了祸事。

待得回转了房间,自己一个人闷闷地躺在床上睡了一下午,到了夜里睁开眼时,四周的摆设都是陌生的,那满眼的红色尽未褪去,都在提醒着她,她已经不是在娘亲的身边了。

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时,虽然也是不认人,可是四周的摆设,乃至房间内的气息都是隐约熟识的,莫名的叫人心安。

可自从来到了这儿里,四周除了拢香之外,竟然再没有认识的人了,当初从黑暗里挣扎着醒来后的彷徨无措再次袭上心头。想着白天那人的疯狂,她生怕自己也会渐渐变成他那般模样。

当拢香服侍了自己用过餐洗漱之后,她觉得再也睡不着,从窗外爬出坐在假山的后面,拼命想要在那一片浓稠的夜色里寻找到她的星宿。

褚劲风听到这,又是一阵恼,可是恼的却是自己,明明知道她现在如同离了娘的孩儿一般,被孟千机那般惊吓后,自己却没有及时回来安抚于她,只让她一人呆在着院子里,天阴雨冷,就算是个小傻子也是会胡思乱想的。

想到这,他抱住怀里绵软的少女来到了窗前,指着那满天的黑云说:“那星星就这么些,有时还一颗皆无,可是天下的真正的白痴却有无数,我们若愚乃是大智若愚,岂可跟那些个俗人争抢?便让了那些劳什子的星宿给那些个傻子,明日待回了漠河城的司马府,我给若愚请了女先生,多读些书,若愚自然就变回原来的聪慧了。”

李若愚原本就羡慕弟弟贤儿每日可与同学一起去书院学习,听褚劲风要给自己请先生,顿时眼睛发亮,来了兴致,俩只胳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兴奋地说:“我……我要入学堂……我不要当痴儿……”

褚劲风心不在焉地“嗯”着,可是心神却是被挤压在自己胸前的那两团按压得有些魂不守舍。

可是她白日才受了惊吓,这时若是再贸然行事,必定会让她从此畏惧了自己。当下便是深吸一口气,哄着她动松了手,等到浴桶里打满了香汤,若愚在侍女的服侍下洗了个热水澡。

可是等她出来时,却发现褚劲风已经不在屋内了。

因着拢香领罚去了,近身服侍她的是侍女苏秀,听给她穿衣的侍女苏秀期期艾艾地说,司马大人去书房了。

也难怪侍女有些说不出口,新婚第二日,正是情浓蜜意时,可褚司马却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正是她们这些个下人心内起疑。

苏秀还有一个在屋内伺候的侍女苏眉是对亲姐妹,也是淮阴公主一手□□出来的,举止做派就算入了一般府宅里充作小姐也绝对担当得起。她们姐妹不但容貌甜美,而且识文断字又精通琴棋书画,因着褚劲风从司马府里带来的俱是些粗手粗脚的爷们,所以特意选了对出挑的去侍奉褚劲风。

其实淮阴公主这心内还是有些计较的,她娇惯着自己的表弟娶了个痴儿,算是了却他心内的那点子念想。可是这做大事的男人,在外操劳了一天,回到内宅里不就是图个知冷知热娇暖可人的解语之花嘛?

那个李若愚美则美矣,但却跟个无知的幼儿一般,当做个宠物娇惯稀罕着还行,时间久了哪里能有那个耐心法子时时诱哄着痴儿呢?她这存心挑了两个得体知进退的侍女放在那李若愚的房内,便是有让她俩做通房丫鬟的意思,免得褚劲风开了女色的荤腥,知了滋味,如他的表弟赵熙之那般在外面胡天胡地闯出祸事来。

若是以后服侍得好,得了褚劲风的另眼相待,扶正做了妾,那也是这两个丫头自己的造化了。

苏秀乃是姐姐性情稳重些,虽然也听出了郡主当初交待她们姐妹二人话里的意思,可是看着那褚司马冷若冰霜,浑身透着煞气的模样,便心内打鼓,加之昨夜新婚,听着那新入门的夫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可是将心内那点子上进的心思全吓得魂飞魄散了。

依着她打量,这位司马大人可不是什么怜惜娇花的良人,只看一眼都那银发冷面的模样,就觉得心一阵发紧,可真是消受不起。

所以淡了做妾的心思,倒是尽心服侍着这位小夫人,女主子是个痴儿也甚好,少生了许多被刁难的事端,自己只管做事,等存够了银子,年岁渐大时,让主子念好放了自己出府,也好寻个正经的男人交托了终身。

可是那妹妹却不是跟姐姐同一个心思,就在苏秀忙着给若愚疏通头发时,厨下送来了一大盅刚刚熬好的冰糖红枣血燕羹给夫人。苏秀替小夫人盛好了一碗,却盛了一茶盅,放在小托盘上捧着它入书房去了。

苏秀岂不知妹妹的那点心思,也不好点破,便服侍了小夫人温热地喝了燕窝,又伺候她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说了会儿闲话,又点燃了安神的沉香,然后便在床下的脚踏上铺了被子躺下。

拢香与那婆子刚领了罚,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长了心眼,既然小夫人爱起夜闲逛,那便近身守着,免得睡死了浑然不知。

刚躺下没多久,苏眉便从书房回来了,坐在外厅里闷闷地搅了几下巾帕子,然后入了屋内,看着若愚睡着了,才小声道:“司马让姐姐你过去一趟。”

苏秀因着是和衣而卧,倒是不用特意更换衣服,赶紧爬起来后,让妹妹守在床边便径直去了离卧房不远的书房。

入了书房一看,那碗燕窝纹丝未动还放在案头,司马大人倒是脱了外衣换了睡袍,拿着一卷书倒在了书房的软榻上,银发尽是披散在床头,看那意思是要在书房里过夜。

见她进来了,褚劲风眼睛看着书,懒洋洋地问:“夫人可是睡下了?”

“回禀司马,刚刚睡下,睡前饮了点姜汤,又喝了碗热热的燕窝,奴婢用黑豆茴香八角膏替小夫人搓热了手脚,这么睡上一夜,应该不至于着冷发烧。”

褚劲风点了点头又问:“夫人可说了明日早晨想吃些什么?”

苏秀知道司马为何有这一问,今日厨上的饭食似乎不甚合小夫人的胃口,这一日吃的都是三两口的猫食。于是连忙回道:“奴婢在夫人临睡前倒是问过了,夫人说想要吃鸭膏烤饼……奴婢又仔细一问,这才知道那烤饼是聊城老巷里才有的……明日一早倒是吃不上了,不过明日正好是司马大人携着夫人回门的日子,可以提醒着跟过去的仆役买了些给夫人。”

褚劲风这时才放下书,扫了这苏秀一眼:“你与那苏眉是姐妹?可比她要心细稳重,倒是要好好点拨着她,不要总是一问三不知,不然要她这不长心的奴婢在夫人身旁何用?”

苏秀这才知道妹妹为何气闷地回来,想必是被司马大人问得哑口无言挨了训斥吧。她连忙替妹妹请了罪,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时,司马大人指了指那碗燕窝:“这燕窝是妇人之物,以后不用端来了。你伺候主子尽心,这盏燕窝便赏了你,另给我端一杯加梅子的三样茶去。”

苏秀谢了司马大人后,便端着燕窝回去了。只是现在是深夜当值,也不好训斥妹妹,心内却是暗中吐了口气,看来自己的打算倒是对的,那位冷冰冰的司马大人除了对那痴傻了的小夫人有些温热外,其他的女子在他的眼内皆如路旁的杂草一样,倒是要叫妹妹收了非分的心思才好。

因着夜里的这一通折腾,第二日若愚起得很晚。赖在床榻上懒洋洋的滚了一会后,那苏眉便撩开帘子问她饿不饿。说是早饭已经备下端来了,起床洗漱后便可以吃了。

这一撩帘子,一股子熟悉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李若愚一咕噜爬了起来,眉开眼笑道:“烤……饼?”

正在准备今天若愚回门穿戴衣物的苏秀转身笑了:“夫人倒是好嗅觉,可不是您想吃的鸭膏烤饼吗?司马大人昨夜听说您想吃这个,连夜叫了车马去聊城接了那宝鸭斋的主厨,连同发好了的老面,还有熬出的鸭膏一起回了舒城,这些个都是先烤出来的,正是酥脆得味的时候,夫人可要快些起来啊!”

昨日因为被孟千机惊吓了一通,一天都没有食欲,现在睡了一觉正是饿了的时候,便是连梳洗也不顾了,直扑到桌旁便要吃一个烤饼。苏秀连忙拦住了夫人,好说歹说用竹盐漱口后,这才让她坐在了桌旁,就着一碗鸭肠热粉丝美美地吃了起来。那烤饼新烤出来的,咬一口便冒出香浓的鸭膏,那小嘴便油亮的了。

这时褚劲风走了进来,正好看见若愚小脸沾着芝麻的吃相,便是眼内微挂着笑意道:“且吃一两个解解馋便好,今日我带你归府,岳母大人必定做了你爱吃的,且爱惜些肠胃,不可暴食。”

如今若愚在他的身边,虽然如同稚儿一般,可是褚劲风却安之如怡。这样的若愚,是要耗费心血尽心教导的,而他愿意一点点地将这甜美娇憨的少女将养成自己心内渴望的样子——眼中满是他褚劲风的李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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