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揭穿(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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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启文接住毛巾,嘴一咧,讨好地道:“这样抹一下,哪能舒服?我让他们准备热水,你沐浴一下可好?”

叶蕴仪却看也不看他,倒头又翻身背对着他睡下。

潘启文抿了抿唇,仍是跪坐在床上,弯下腰来,在背后凑到她耳边,柔声恳求道:“都中午了,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农”

叶蕴仪仍是不动,也不理他,潘启文伸出手想去扳她的肩,又怯怯地收了回来,垂下的手握成拳,死死地捏紧了,方缓缓地道:“蕴仪,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叶蕴仪终于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幽幽地开了口:“潘少爷,你回你的潘家大宅去吧,我现在很乱,麻烦你让我静一静!”

潘启文猛地抓住她的肩,将她扳过来,面向自己,他急急地看向她的眼底,她眼中除了一丝淡漠,竟什么也看不出!

这更让他心慌,哑声道:“蕴仪!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我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你啊!那时,你那么高高在上,追求者众,如果你早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还会高看我一眼么?后来,那天在桃花涧,我本想跟你坦白,可你却那么坚定地说最恨人欺骗,我就更不敢说了!”

“至于黛儿,我只当她是妹妹一般,从未有过男女之情,而那些姨太太,都只是你的替代品而已!”

叶蕴仪却仿似没听到他的话,突地坐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恨恨地道:“你不走是不是?好!你不走,我走!”说完便下了床,径直向柜子走去遏。

潘启文心里一慌,急急地跟着下了床,从身后抱住了她,死死地箍紧了,叫道:“蕴仪!你怀着我的孩子,你要走到哪里去?”

叶蕴仪身子一僵,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厉声叫道:“放开!”

潘启文整个胸膛更紧地贴上她的背,竟将下巴搁在了她的头上,咬牙道:“不放!你休想我放开你,这一辈子都休想!”

叶蕴仪怒然回手,只听“啪!”地一声,竟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室内,令两个人都是呼吸一滞,潘启文的胳膊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潘启文的眼神瞬息万变,由最初的恼怒、沮丧,到后来竟是带上了一丝欣喜和兴奋。

潘启文转到叶蕴仪面前去,一把抓起她的右手,扯到自己脸颊上,急急地道:“蕴仪,你打!你怎么打都行,只要你能解气!”

叶蕴仪用力想要甩开,却怎么也挣不掉,又伸出左手去掰,却哪里掰得动?

她不由又急又恼,一拳擂上了他的胳膊,只听潘启文一声音低叫,呲牙咧嘴地抽着气,叶蕴仪一呆,见他受伤的胳膊上竟在两人的纠缠中又渗出血来,脸色一白,不由自主地,软软地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恨恨地扭过头去。

潘启文蹲下身去,抱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膝上,喃喃地道:“蕴仪,你就算打死我也不要紧,我只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折磨你自己,好不好?”

没听到她吭声,他抬起头来,看到她冷漠的眼中带过一丝柔软,他立即又拉过她的手,低下头,蹭在她的手心上,委委屈屈地道:“蕴仪,我中了一枪,受伤了,好痛!”

一滴温热掉落在他的脖子里,潘启文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叶蕴仪上身僵硬地坐着,神情呆滞,眼中已是怔怔地流下泪来。

有什么在心里狠狠地扎过,他突地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揉进怀中,叶蕴仪下意识地用手抵着他,他清晰地感觉到紧绷的胳膊上,伤口在迸裂,但那种疼痛,怎比得上她小手的推拒所带来的痛?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潘启文声音中满含痛楚,在她头顶喃喃地道:“蕴仪,别推开我!”

叶蕴仪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她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拼命地摇着头,嘶哑着嗓子,哀哀地叫道:“你走开!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行不行?啊?”

潘启文心中酸涩,仍是环紧了她,摇摇头道:“蕴仪,你怀着孩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叶蕴仪爆发般地连连捶着他的胸口,哭叫道:“你这个混蛋!如果不是有了孩子,我还需要静什么静?”

潘启文浑身一震,猛然抬起她的下巴,眉宇间蕴藏着一股阴沉,深深地看向他,明知她话中的含义,他却不肯相信,仍是颤了声,重重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孩子,你根本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是不是?”

叶蕴仪头一摆,扭过一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些绝决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抑下,面对这样的他,她竟不敢正面回答!

潘启文心底悲凉,他是那么了解她,她是那样的倨傲,他曾经千方百计要让她怀上孩子,就是防着有这一天不是吗?可是,心底里,真正要靠孩子才能留住她,哦,不,现在根本不能算留住了她,她不过只是因为孩子而犹豫了,肯看在孩子面上冷静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么,他呢?他算什么?他们之间的种种恩爱又

算什么?以为她不在了的这一年来,他生不如死的日子又算什么?即便他隐瞒了身份,即便他后来又娶了那些个女人,可也都情有可原啊!更何况,他已经把那些女人全都送走了!

难道,就因为他的无心之过,如果没有孩子,她就要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吗?她甚至已家破人亡,离了他,她又能去哪里?可她却没有分毫的迟疑!

他的耳边突然响起她咯咯咯的刺耳的笑声,那时,她对他说:“谁说我没人要?宗尧就说过,如果你对我不好,就让我去找他呢!”

呵呵,是啊,她是那么的美,除了死心塌地的方宗尧,还有大把男人任她挑!那些个崇洋西化的男人,才不管她是不是结了婚,是不是有过别的男人!

见她扭过头去,她竟嫌恶到不肯多看他一眼么?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他突然大吼一声:“你说啊!”

他这一声吼,令叶蕴仪心底的悲愤一下子喷涌而出!

今天她所经历的,已经颠覆了她整个的认知和世界!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直直地看向他,哭叫道:“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还想我怎么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压下浑身的颤栗,再开口,却扔是抖着声音:“我认识了三年多的丈夫,我深爱着的丈夫,我原以为是一腔热血,与我志同道合的丈夫,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还是另一个恶名昭著、在我心中厌恶已极的人!”

“我们在广州,天天激昂地喊着口号要打倒军阀,而我的丈夫,却是大军阀的独子!”

“我历经千辛万苦,苦苦追寻的丈夫,竟同样是别的女人的男人,还是十八个女人!你不要跟我说什么理由,我只知道,即便是我死了,可我死骨未寒,你已娶了十几个女人!你也不要跟我说什么没碰她们的话,那个林婵凤呢?我只知道,如果不爱,怎么能忍受这样的肌肤之亲?我想想就觉得恶心!”

叶蕴仪字字如刀,一笔笔地刻划在潘启文的心上,生生地拉过一道道口子,令他的痛是那么的鲜明而淋漓尽致!他原本心中的激怒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是深深的愧疚和心疼。

只听叶蕴仪颤声说道:“我一想到,在广州的三年,我全然生活在谎言中,到了这里,你又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甚至让你周围所有的人配合着你在演戏,我就觉得恐惧、心寒!黛儿的事,本已被揭穿,你竟然又用另一个谎言来欺骗于我!”

说到这里,叶蕴仪的眼泪漱漱而下,她不停地摇着头,声音惊惶而凄楚:“我甚至,甚至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无法理解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知道,我们过去种种到底算什么?你说你爱我,可你这谎言一个接着一个,你要我怎么去相信你?”

潘启文猛地将她紧紧抱进怀中,涩然地叫道:“蕴仪,不管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爱你,这是千真成确的!”

叶蕴仪一把推开他,用手抹了抹眼角,抽噎着说道:“当初我们结婚之前,你发过誓,这一生绝不欺骗于我,绝不二娶,可你是怎么做的?现在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她低下头,幽幽地说道:“启文,我的世界突然翻了天覆了地,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你也不允么?”

今天她一直都唤他“潘天一”,这时突如其来的一声“启文”和她突然低柔下来的声音,竟让潘启文一下子不知所措而狼狈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钝疼:她突遭大变,他竟还在逼迫于她!明明是他自己做错了事,却要她来承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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