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去的时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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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黛拿了一本书,坐在床头,她眼睛直直地盯着书,却一个字没看进去,一双半是戏谑半是柔情的凤眼在那书面上晃来晃去,那眼神直勾到她心里某个地方去,黎黛有些烦躁地合上书,耳边却响起蕴杰那满含深意的话语:“黛儿,只是黛儿,没有姐姐!”

黎黛霍然坐起身来,蕴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下了床,趿了鞋,撩开帘子,来到外间,一迭连声地叫:“香儿!香儿!”

香儿应声而入,黎黛急急地问道:“蕴杰还没有回来?遏”

香儿愕然地看向她:“呃,蕴杰少爷应该会在东磨街的宅子住下了吧?”

黎黛微微一怔,一阵失落油然而起,她咬着唇,恨恨地道:“死皮赖脸地住下了,要搬走,也不说一声!”

门口响起一把爽朗的声音:“谁说我要搬走了?”

听到这把声音,有什么东西迅速在黎黛原本寂寥的心底绽开,她猛然抬头向门口看去,却见蕴杰扬了眉,勾着唇,立在那里,笑得象是偷了腥的猫农。

未及细想,黎黛已急急地奔了过去,不想鞋未趿好,脚下一个踉跄,倒头便向下扑去,蕴杰一个跨步,将她一把捞进自己怀中,蕴杰在她头顶戏谑地笑:“刚刚我还在怀疑,你是真想我了呢,还只是嘴上客气一下,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真的想我了!”

那男性的气息令黎黛心头突然狂跳起来,她慌乱地撑住他的胸口,站稳了,挣扎着就要脱离他的怀抱,不料蕴杰两只手臂却偏要将她箍得死死的,黎黛越发地心慌意乱起来,她手握成拳,捶打着他:“你不是跟你姐走了么?还回来做什么?”

蕴杰喉咙里那喑哑的笑越发地清晰起来:“原来不止是想我,连我姐的醋都吃起来了?”

黎黛用力地推着他,口中胡乱地叫道:“谁想你了,谁吃醋了?走!走!走!”

蕴杰捉住她的手,将她按进怀中,笑道:“呐,你二哥死皮赖脸地要在那边宅子住下,没了我的房间,我便只好死皮赖脸地回你这里来了!”

黎黛一下子抬起头来,怔怔地道:“你,还住这里?”

蕴杰眼见着黎黛眼中那一抹欣喜,掩都掩不住,心里一阵激荡,再忍不住俯下头去,在那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的眼皮上一啄而过,黎黛整个人一僵,一转眼,蕴杰却又已放开了她,从怀中摸出一包东西递到她面前,眼神晶亮:“差点忘记了,我买的糖炒栗子,待会儿冷了可不好吃!”

黎黛懵懵地接过栗子,脑中一片混乱,蕴杰却一把拉起她的手,走到桌边,笑道:“你先吃着,我去拿跳棋过来,咱们边玩边吃。”蕴杰掀开帘子往外走,一阵冷风灌了进来,黎黛一个机灵,这才猛然发现这是在自己的闺房,刚才蕴杰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走了进来,不,准确的说,是自己就那样将他迎了进来?而自己身上还着睡觉穿的夹衣!

黎黛心里突然慌乱起来,她陡然起身,匆匆往内房走去,手刚碰上帘子,便听到身后蕴杰带笑的声音:“还记得这个玻璃珠子的跳棋不?咱们在美国的时候,可没少玩儿!我记得你走的时候,我可是送了你一盒的,你没扔吧?”

黎黛脚下一滞,半晌,她回过头来,淡淡地笑:“蕴杰,咱们去书房下吧,你先过去,我换件衣服就来!”

蕴杰心里一沉,微微皱了眉道:“这么晚了,书房都没生炉子,你想冻死啊?”

黎黛愣了愣,咬了咬唇:“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蕴杰看着她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心情突然便好了起来,她,终于是将他,当作一个男人了么?

他不由轻笑一声:“黎黛,难道你还怕我嫌你不成?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在美国的时候,是谁说晚上害怕,硬拉着我要跟我睡一个屋的?”

黎黛面上一红:“那还不是你非拉着我去看什么吓死人的电影!”

蕴杰缓缓地向前走去,一边笑:“是谁喝多了酒,吐了我一身,还硬抱着我唠叨了一个晚上的?”

黎黛撇了嘴,叫道:“还说!明明是你哄着我,说那什么香槟跟桔子水儿一样!”

蕴杰走到她面前,在她头顶继续笑,声音却益发温柔下来:“那又是谁,在教堂里抱着我,放声痛哭,还沾了我满身的眼泪鼻涕?黎黛,那时候,我可有嫌过你?”

黎黛又羞又恼,不由一伸手,捂上了他的嘴,又猛然醒悟般红了脸,急急地要缩回手,却被蕴杰一把抓住,蕴杰在她手心里轻轻印下一吻,拉了她就往桌边走,一边走一边笑道:“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穷讲究那些个做什么?”

黎黛的心又怦怦直跳起来,她傻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子的侧影,竟突然心生一种就由他这样牵着,任他去天涯海角的念头来。

她反手一握蕴杰的手,手指甲不自觉地便掐进了蕴杰的肉里去,蕴杰吃痛回头,却见黎黛正死死地盯着他,喃喃地道:“蕴杰,你、你为什么会来?”

<黎黛眼中的紧张,令蕴杰心中一疼,又一慌,他侧了头,不敢看她,只展开一个夸张的笑容:“不是说过了,是来接我姐和孩子的!”

黎黛眼中的失落一闪而逝,她的唇边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来,却又听蕴杰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国内要打仗了,听说,南京好多高官都将家眷往美国送呢,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黎黛猛然甩开他的手:“谁要跟你一起走?即便打仗,也打不到这儿来!再说,我还有大哥、二哥呢!”

蕴杰一顆心直往下沉,却一步走到桌前,打开盒子,笑嘻嘻地道:“来,下棋!咱们边下棋,边吃板栗!”

***

东磨街叶宅,许是下午在马车上睡多了,小风今晚特别闹腾,潘启文费了好大劲,才把小风给哄睡着,他吩咐妈子看着两个孩子,自己走出两个孩子的房门,看到杵在门外的文四那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他一巴掌拍上了文四的头:“笑什么笑?没听到刚才小风说要四个人睡的大床?还要能在上面打滚那种?明儿个赶紧去整一个来,安孩子房间里!”

文四摸摸自己的头,笑道:“少爷,我只是从来没见你对谁那么耐烦过!”

潘启文想着小风临睡前勾着自己脖子,嘟着嘴亲上来的模样,眉眼不自觉地向上一弯,一挥手:“废话!那是我闺女!”

他按下心中的急切,缓缓地踱到叶蕴仪房前,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半晌,门内没有回音,他犹豫片刻,一推门,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一进屋,他脑子里便全是叶蕴仪昨晚那妩媚的模样,心里犹如百抓挠心般,又急又慌。他径直越过外间,掀开帘子往里走去,放眼一望,却哪里有她的影子。

潘启文心里一凉,却听到隐隐有水声传来,仔细一看,原来里间东头竟还有一个小门,微微掩着,些些雾气正从那门缝里迷漫出来,潘启文面上一喜,整个人立刻便燥热起来。

当他看到那门外竟摆着一双大大的男式拖鞋时,心里不由一热。他唇角一勾,脱下外套和外裤,只着了里衣,趿了拖鞋,轻轻地推开那扇门,再轻轻地合上。

热气腾腾的沐桶内,叶蕴仪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潘启文强制按下心底的悸动,悄悄走到她背后,弯了腰,一双手轻轻地按上了她的肩。

叶蕴仪蓦然回头,微微一笑:“你来啦?”

潘启文眼中一热,轻轻点点头:“嗯。”

这一问一答,便似将他们之间过去隔了重重恩怨的那一段长长的时光,生生地抹了去,就好象,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她,只是他一直深爱着的蕴仪,他,还是她当初初嫁的启文。

叶蕴仪拧着的脖子转了回去,潘启文心头那火烧火燎的欲/望竟瞬间沉静下去,他在木桶旁的矮凳上坐了下来,挽起衣袖,拿起木勺,舀一了一瓢水,缓缓地从她肩头淋下,轻声笑道:“你道小风今天跟我说什么吗?她说,要安一个比西山那个床还要大的床在房间里,嗯,要能在上面打滚!”

叶蕴仪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个臭丫头!”

潘启文又轻轻叹了口气:“蕴仪,以后,不要再让小宇觉得,家里就他一个男人,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沉重了!”

叶蕴仪一阵默然,潘启文忙道:“我不是说你教得不对,只是,我跟小宇约好,他长大了,我再把保护妈妈和妹妹的责任交回给他!”

叶蕴仪挺直的脖子显得有些僵硬起来,一丝不安,掠过潘启文心头,难道她,并不肯将她和孩子的责任再交到他手上?可是,她明明答应给他一次机会,还允了他如此的亲密!

他按在她肩上的左手紧了紧,哑声道:“蕴仪,你,怎么了?”

叶蕴仪扭了扭脖子,轻笑一声:“我以为,你一进来,就会不管不顾地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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