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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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跨院的小动静,很快就传进了听雪堂。

萧绝和杜蘅过来请安的时候,穆王妃自觉闯了祸,见着两人的时候,脸上便有几分不自在,目光闪烁着不敢和萧绝的视线相接。

这般的孩子气,杜蘅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发噱。然而,想着前世穆王妃夫死子丧,被一群叔伯子侄『逼』得走投无路,不禁又是一阵心酸。

她低头沉思。

不知道萧绝对一干叔伯兄弟的看法如何,要不要找机会提醒他一声呢旄?

萧乾瞧了气闷,正打算狠狠训斥几句,杜仲却已经来了。

原是杜松不方便出门,杜谦便派了杜仲来接杜蘅回门。

到嘴的话只得咽了回去,冷哼一声:“去吧,别给老子丢脸!”打发了两人出门嵯。

萧绝扶了杜蘅上车,一撩袍子打算踏上去,却被杜蘅阻止了。[]毒妃狠绝色

“怎么了?”萧绝不解。

杜蘅朝站在不远处的杜仲呶了呶嘴:“难道让二哥一个人骑马回去?”

“他又不是不认得路!”萧绝理直气壮。

杜蘅懒得理他,直接把帘子放下来。

萧绝恨恨地吩咐备马,脸上神情就有些不太好看。

杜仲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刚刚才阳光灿烂,怎么忽然间阴云密布了?朝紫苏投去求救的眼神。

却见萧绝老大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你一个文弱书生,学人骑什么马啊?”

杜仲老实地道:“书院里有骑『射』课……”

萧绝却不理他,径自翻身上马走了。

紫苏早已见惯不怪,抿了嘴偷笑,跟白蔹几个鱼贯上了后面的车。

杜仲一头雾水,看着自己花五十两银子买的黄膘马,再看看萧绝胯下那匹神骏非凡的乌锥,颇为疑『惑』地道:“莫非,嫌我的马太差,给他丢脸了?”

杜谦早早派了小厮在胡同口守着,轿子刚进胡同,就飞奔了回来送信,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一路。杜蘅在漫天的白雾和满地红碎纸屑中,回到了杜府。

杜谦亲自在大门口相迎,却见萧绝正弯腰扶着杜蘅下车。

殷勤周到的样子,看得杜谦直发愣。

不管怎样,杜蘅受宠于他总归是件大好事,遂含笑上前:“世子爷,路上辛苦了。”[]毒妃狠绝色

穆王府到柳树胡同,不过二条街,能有多辛苦?

萧绝拱了拱手:“岳父大人。”

“外面日头大,快,到屋里坐。”杜谦殷勤地道。

杜仲嘴角一抽,赶紧垂下头去。

又不是纸糊的,这么一会功夫,还怕晒化了不成?

萧绝大大方方地携了杜蘅的手,道:“好。”

杜蘅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抽手,被萧绝握紧了,哪里抽得动分毫?

她又惊又羞,压低了声音喝道:“放手啊!”

萧绝笑了笑,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拖着她往前走。

杜仲看得直抽冷气,却见紫苏几个神情坦然,仿佛他这样做再自然不过,不拉着手反而不正常,这才慢慢反应过来。

看来,京都小霸王盛宠杜家二小姐的传言,并不是全无根据。

杜谦轻咳一声,自动忽视他明显不合规矩的行为,亲自在前头引路,将他们带进了花厅。

杜家的亲眷都已候在花厅里,见他们一行人过来,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杜蘅紧张得直冒汗。

幸亏萧绝还算有分寸,在进入院子时就放开了她的手,若无其事地与人见礼。

杜蘅定了定神,低眉敛目地站在他身后。

很快厮见完毕,杜谦便领了二人去祠堂,给祖宗牌位磕头上香,禀告了祖先。

杜蘅看着顾氏的灵位,默默地红了眼眶。

萧绝小声道:“别难过了,岳母在天有灵,看到你嫁得如意郎君,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杜蘅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嗔道:“没羞!你算什么如意郎君?”

萧绝把胸脯一拍,道:“若连我都不算,那天底下就再没有如意郎君了!”

其大言不惭的程度,连杜谦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重新回到花厅,正式开始认亲。

各人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因萧绝身世显赫,就算倾家『荡』产地挖空心思寻来的奇珍异宝在他面前也显不出珍贵,这种场合,送土仪明显不合时宜。偏偏他又是个武官,大喜的日子,送些刀枪剑戟的又不吉利。是以,经商定之后,统一选择给一百两的。

能被选中代表族人入京来喝喜酒的,多少都有些家底。

可也只是比别人多出几十亩地,一百两银子,几乎已是全家一年的嚼用。

路上舟车劳顿,已经花费了不少,现在又拿出这么一大笔钱,都有些肉痛。

因为这意味着,下一年全家都得勒紧了裤腰带了。

可谁让杜家的姻亲是穆王府呢?

再少,无论如何拿不出手了!

萧绝笑眯眯地接了,交给魅影捧着。

送给杜蘅的礼物就简单多了,无非是头面首饰,不必多贵重,只求个样式新奇,喻意吉祥,能讨个好彩头就成。

见完了长辈,接下来就是同辈和晚辈了。

杜松跟杜仲同年,只比杜仲大上几个月,由当归和柴胡扶着。

萧绝冲他揖了一礼,唤了声“大哥。”

杜谦本还提着一颗心,担心他自恃身份,二则他的年纪本来就比杜松和杜仲两个大上几岁,本身就有点尴尬,怕他不肯按杜蘅的年纪论序。

这时听他唤了声“大哥”登时喜不自禁,越看萧绝越觉得顺眼,觉得这回这个女婿总算没有选错人,心里美滋滋的。

杜松正纠结着不知该唤他一声:“世子爷”还是“妹夫”。

萧绝的已经递了过来。

“多谢世子爷。”当归代为接了,捏了捏,薄薄的一片,知道放的是银票。

杜松的神情便有些僵硬。

他虽比萧绝小,却是杜蘅的兄长,按说应该给萧绝见面礼的,却反过来收了他的。

萧绝不再理会他,走到了杜仲的跟前。

杜仲经过几个回合,已经跟萧绝混熟了,『摸』清了他的脾『性』,知道这个时候唤他“妹夫”绝对比叫“世子爷”更能讨他欢心。

笑嘻嘻地冲他拱了拱手:“妹夫,恭喜恭喜。”

手掌向上,往前一伸:“按说你要叫我一声二哥,可一来你年纪比我大,二者你在金吾卫当差有俸银拿,不象我读书人两袖清风。说不得,还要妹夫给我这穷哥哥些见面礼。”

一席风趣幽默,说得满屋子人哄堂大笑,气氛也跟着松快了起来。

萧绝眉花眼笑,拱手回礼,高高兴兴地唤了声:“二哥。”

除去一本前朝绝版孤本《论语》,一盒徽墨,十刀澄心纸,一只玉笔洗,另外再加了个。

杜仲喜出望外,抱着一堆见面礼,笑得合不拢嘴:“发财了,发财了!”

许氏实在看不下去,涨红了脸啐道:“瞧你!一副没出息的样,也不怕姑爷笑话!”

杜仲也不恼,只一径嘿嘿地傻笑。

别的且不提,单只这本《论语》已是价值千金!有钱都买不到呢!

杜松看不到,低了头小声问当归,见面礼是什么,怎么仲哥这么高兴?

当归小心翼翼地说了。

杜松听了,半天没有作声,心里油煎似地翻滚着。

他是读书人,自然明白这份礼物的珍贵处。

又想着,若不是瞎了眼睛,只怕不止中了秀才,说不定连举人都已中了,只等明春殿试,哪里轮得到杜仲如此大出风头?

再一想,正是拜杜蘅所赐,他才瞎了双眼,以至折戟沉沙,硬生生地断了前程,毁了一生。

心头恨意层层涌起,紧紧地咬着牙关,脸上神情已近狠戾。

当归瞧得胆颤心惊,生怕给人瞧了出来。

好在这时众人的视线都被萧绝引去,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杜修见杜仲得了一大堆见面礼,生怕大哥再多说几句好话,轮到自己时什么都没有了。

急得不得了,跳着脚嚷:“姐夫,姐夫,还有我呢!”

萧绝笑着『摸』『摸』他的头,蹲下去把他抱在怀里:“有,都有!呶,给你。”

修哥儿收了两个,一个劲嚷:“才两个,姐夫好小气!最起码给十个才行!”

“好,”萧绝不以为杵,笑道:“十个就十个。”

果然又塞了几个到他手里。

小家伙抓了一大把,却仍不甘心,歪着小脑袋,嘟着嘴道:“姐夫偏心!大哥得了一堆宝贝,我却只有。别忘了,我也在学堂念书呢!”

许氏脸似火烧,叱道:“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今日怎么了?两个儿子,一个接一个地出乖『露』丑,全不让她省心!

萧绝哈哈大笑:“没忘,怎么敢忘了咱们的修哥呢?”

怀里一掏,变戏法似地『摸』出一样鸡蛋大小东西往他手里一塞:“拿去玩吧。”

杜修不识货,瘪着嘴道:“姐夫好小气,拿块破石头就想打发我!”

许氏虽不知其价值,想着萧绝既然随身带着,必然不是凡品,很不好意思地道:“让世子爷破费了~”

杜谦却看出那是块田黄石,肌理细密,温润可爱,按着石头的形状雕了个弥勒佛,形态『逼』真,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绝对不会比送给杜仲的那本绝版《论语》便宜。

吓了一跳,连道:“修哥儿还小,哪用得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杜诚越发不好意思,搓着手连连道:“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

萧绝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件玩意,有什么使不得。”

许氏小心翼翼地从杜修手里把田黄石接过来:“娘给你收着,仔细摔碎了!”

杜修却不管这些,不依不绕地追问:“姐夫,追风应该生了吧?你答应送我一匹小马,是不是忘了?”

杜蘅极为诧异,忍不住扫了萧绝一眼。

萧家以军功立世,家里自然少不了好马。

萧绝每次出门,骑的并不是同一匹马,就连杜蘅都不知道他的那些马到底叫什么名。

杜修不仅清楚,还知道它什么时候下崽!

“姐夫啥时骗过你?”萧绝颇为好笑,捏捏他肥嘟嘟的脸蛋,笑道:“这不还没满月呢吗?等再养几个月,让马夫驯好了,配了鞍给你送过来就是。”

“真的?”杜修眼睛一亮:“谢谢姐夫!”

这下,众人都心里有数了。

怪不得,杜修那声“姐夫”叫得这么清脆自然,想必这两个人私底下早就混得极熟了!

一众亲戚都羡慕不已。

不过是堂兄弟,就能沾这么大的光,杜谦今后得的好处更加数之不尽了。这么一想,望着杜谦的目光就越发的热切了。

各人都在心里盘算,要好好地跟杜谦拉拉关系,如果能巴结上这位新姑爷,那就更好了!也不枉千里迢迢来一趟临安城。

接下来是杜芙几姐妹和几个远道来的族中的子侄辈孩子,依序给萧绝见礼。

有叫“姐夫”的,也有叫“姑父”的,闹轰轰地一团。

萧绝没有多说,受了礼,含笑每人递了个。

各人都笑盈盈地称谢,杜蓉『性』子活泼,又被许氏娇纵惯了,见众人对杜蘅如众星拱月,忍不住想小小地使下坏。

她不敢直接对上萧绝,就拿着笑看着杜蘅,道:“大二姐姐,我可以拆开看吗?”

当面拆看,其实是极无礼的举动,也是没有家教的表现。

许氏和杜诚都当场变了脸,齐齐喝止:“蓉儿!”

杜蘅笑了笑,不以为意:“给了你就是你的,爱什么时候拆都可以。”

杜蓉笑嘻嘻地拆了,只看了一眼,登时哑了。

杜芙忍不住探头过去,大骇嚷道:“一千两!”

满室哗然。

杜诚本来以为,赏孩子的,图的是喜庆乐呵,一般也就三五个银锞子,就算穆王府是勋贵世家,有得是钱,顶多也就是五十两而已。

是以杜修问他讨要时,也没阻止,哪里想到萧绝出手竟是这样豪阔!

这时看着杜修抓在手里的十个,只觉口里发苦,额上冷汗涔涔。

那些族中亲戚,本来还在为送出去的一百两而肉痛,这时都不禁汗颜,看着萧绝的神『色』都不对了。

其中一个叫杜诠的,是杜谦的族弟,不止把一双儿女带来了,还带了个侄子过来。

本来乡下吃喜酒,就是拖家带口的,多个人顶多多张嘴,多花不了几个钱,却能让他们看看京城的繁华,长长见识。

这下子得了三千两的!登时臊得面皮紫涨,窘得连手脚都没地方放,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杜蘅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就你爱显摆!看看,吓得别人了!

萧绝气定神闲,回她一个微笑:小爷高兴!

幸好,这时决明过来,请大家入席:“酒菜齐了。”

人群便『乱』『乱』地簇拥着萧绝往厅里去了。

杜苓神『色』阴郁,默不吭声地落在人群后面。

自周姨娘死后,她的脸上就再没『露』出过笑容,杜府众人见惯不怪,也没有人理睬。

杜蘅无意间一回头,扫到她悄无声息地离了群,拐了弯朝假山后走去。

她微一皱眉,叫了紫苏过来,附耳低语几句。

紫苏悄悄地跟了上去,却见杜苓从袖子里『摸』出萧绝给的,也不打开,慢慢地对折,撕开,再对折,再撕……

紫苏掩住了嘴,震惊地看着她把装着一千两银票的撕成了无数指甲盖大小的碎片,似乎还不解气,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这才拍拍手,施施然进了饭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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