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代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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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并非一直在走下坡路,偶尔也会出现转机。冬日气息来临的时候,天空持续放晴,某天下午,小叶突然传来讯息,拜托她代替他参加晚上的游戏比赛。

“还记得我们之前报名的娱乐赛吗?初赛今天七点开始,可我晚上要去乐团排练……”

符黎想起她曾在八月初答应过的事,如果他们要参加业余比赛,她就作为备选队员填补空位。没想到当初埋下的伏笔要在此时收回。她思考了两分钟,写下回复:

“今晚我有时间,但是不保证能打出什么水平……”像学生时代借出作业的免责声明,可以借你抄,却不确定对错。

“小组赛无所谓啦,当成平时的排位就没问题。”他用水豚表情包送来激励。

“好吧。”符黎坐在书桌前舒展肩背,打开电脑。前几天,她顺手买了一注彩票,结果收获了一笔意外之财。萦绕在周身的好运时而灵验,借此契机没准也会延续到比赛里,虽然她知道,运气是世界上最难以把握的东西。

傍晚,她联系了夏子翊。他们原本的三人小队还包括他的朋友——在音乐节的回程高速上负责陪同的,那个总戴着帽子的人。开麦沟通的只有她和小夏,他们确定了分工,决定由她负责指挥。

“全都听我的,真的合适吗。”符黎自认为不是领导型的人才。

他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当然,我们正缺乏运气好的队友!”

比赛在2小时后开始,共有30支队伍参与。她提前了解了分组名单,参赛的不止有高手,也有娱乐主播和一些普通玩家。这么看来,她无需太过紧张,只要冷静分析,发挥她的直觉和经验。

“我们待会儿跳哪里?”

他们开了一局排位,这个赛季的轮换图正好是今天的比赛地图。

“这里吧,”符黎标出一个最北端的区域,“我们可以慢慢进圈。”

“如果有人抢呢。”

“那就开打。”

她不知不觉兴奋起来,在跃下运输舰的瞬间说出那句话。两个队友的角色都带着绚丽的尾气,附近一支小队正在接近,与他们落在同一位置。战斗的成败取决于落地时能捡到什么武器,走廊对面有个空手的人和她迎面相撞,但恰好那时她拾起了一把冲锋枪。

对于玩家而言,按住左键开枪已经是下意识的反应。形成三打二的局势后,这一队的分数很容易就纳入囊中。

“如果比赛也这么顺利就好了……”她说。

然而,实际上,比赛正式开始之后的情形比想象中轻松。因为地图较为辽阔,其他玩家并没有选择降落在这座圆形的熔岩区域里。

“太好了!有复制器。”

随机生成的复制器可以提供额外装备和补给品,但缺陷是会闪烁光圈,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我们轮流造东西吧,看着左右两边。”

符黎拾到了高倍瞄具,倘若预设近身战的身法和射击精度比不过对手,那么保持距离、收集信息便是最好的作战方式。

“‘我在注视着那里。’”

游戏内响起低沉的女声,小夏的朋友使用了内置指示,借角色之口说出正在观察的方向。她在那个位置点击了确认,然后忽然想到,如果队伍里的是他,一定也会沉默地选择同样的方式。

第一个安全圈已经刷新,位于西南方,路途不远。斜坡下的城区蓦然响起枪声,大概两队人在那儿相撞,开始交火。符黎看了看屏幕右上角,还没有击杀信息。

“要不要去看看?但如果去劝架,后面再来人的话……”她在稳妥和冒险之中徘徊,尽管知道犹豫不决往往会错过最佳的时机。

“没关系,打不过就下一把。”小夏说。

“那走吧,架绳索直接上右边二楼。”

她有种预感:后面的危机源源不断。要是走左边,恐怕会被平地上赶来的其他队伍夹击。枪声近在咫尺,她想象着那些是水平相当的玩家,从绳索上飞向顶楼。

“二楼有人在救人!”

而那时,率先闯入视线的是一个蹲在墙角补血的对手。按住左键只是本能,游戏内击碎护甲的音效简直清脆得让人成瘾。心跳骤然加速,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即使死在这儿,同伴们也有能力活下去。

“还有一个残血上楼了!”

耳机中充斥着各种语音。背后有奔跑的脚步声,她回身开枪,看见那个角色头上飘出数字11,随即变成盒子。

“又有人来了,上顶楼吧,我们快跑。”

已经没时间震惊11点伤害收人头的事,她用了绝招加速器,躲在掩体后准备起飞。一场快速的战斗后,右上角显示只剩下十五支队伍。视野升至高空,令世界的边缘一览无遗,她在飞行中回望,不远的地方果然又有几个目标前赴后继。在这里,高处不会引起恐惧,反而意味着来去自如。符黎标了安全区边的房子,决定降落,看样子已经被人搜过了,但感觉是个安身的好地方。

“已经拿下五分了,要不要藏起来?”她问。

“好啊,”小夏的人物爬上房梁,“我藏这儿。”

“等到还剩十队的时候再出去吧。”

“‘合作无间的感觉真好。’”来自角色的默认赞赏语音。

四周风平浪静。他们保持静默,不发出脚步声与任何切换枪械的声响。

“姐你最近很忙吗,没经常看到你在线。”

“嗯,在准备考试还有申请。”

“要出国读书吗。”

“在计划内,但不知道结果……”

“大家都好忙啊,叶子也是。”

“我感觉和小叶变成了网友。”

“最近你们没见面吗?”

“……那就是偶尔一起吃饭的网友吧。”

符黎最近的确和叶予扬见了一面,告诉他自己在何种情况下归还了卡片钥匙。那时候,倏忽之间,他的眼神冷了下去。我更讨厌我爸了,他说。过一会儿,她聊起予清,或许不得不问问那件事的后续,但她仔细地摒弃了任何轻慢的语词。

“我已经好好和小妹沟通过了。啊,怪不得她当时说‘结婚’而不是嫁给谁,我就知道那是姐姐教的。”

年纪增长,可小叶还是喜欢把情绪都写在脸上。他的笑容显得真诚,又有几分识破了什么的自鸣得意。那个瞬间,符黎发现他似乎真的在朝着她塑造的模样成长。过了十八岁,已经不能再在心中称他为男孩了,那么以后……

“‘敌人正在接近。’”

队友标记了敌方的行踪。不知道他们要乘上喷泉离开,还是进入狭窄的房子里。突然,周围闪过一圈黄光——对方用了扫视技能,所有站在光内的人都会暴露位置。捉迷藏已经没有用了。如果她搞砸了这一切,小叶会怎么想?但是,几年前的经典角色说过,“玩游戏就是要赢”。他们失去了先机,所以得立刻移动起来。考验默契的时候到了,现在,马上,跑起来,瞄准!

“对不起!”

那一晚,互相道歉成了最频繁的话语。时隐时现的好运令他们的前进路线平安无虞,也偶尔让她在职业玩家的追击下顺利逃脱。狙击枪没在手中沦落为望远镜。她有时候端坐在电脑前,提醒自己专注、冷静;有时候一边抱着零食,一边切换到另两人的视角,看他们在交错的火力中勉强生存。比起获胜,酣畅淋漓的配合更具快意。最重要的是,队友们完全交付了各自的信任。

“相信你的判断!我们都听你的。”

安全圈即将最后一次缩小,在房顶上,小夏坚定地对她说。符黎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他是个有礼貌的、友善的人,而且在平庸的生活里,也不存在这样戏剧性的场合。房屋下岩浆滚动,东西两侧皆有其他队伍注视着天际。“相信”不是一个寻常的动词:当一个人说出“我相信你”时,往往意味着“我想要相信你”的愿望。第三局里,他们拿下过一次胜利,而这次则取决于接下来飞行的方向。今晚已经玩得很开心了。但在三人齐齐飞上天空时,符黎想到,如果她失去了小叶,就也会失去与他相连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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