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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妃带着九公主来百花园的时候,没有料到五公主也在。

她看到五公主后,微微一怔。

从前她总觉得亏欠了这个女儿,想要竭力弥补,甚至为此不惜对待在她身边的九公主疏忽一点点,不惜在明知娘家不喜五公主的前提下,仍旧求着娘家,把娘家最优秀的一个侄子订给五公主做驸马。

可是,五公主却狠狠的回绝了这件婚事。甚至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宁可不嫁,也绝不下嫁沈家”的话。

馨妃自小就被家人宠着长大,哪怕是后来母亲老蚌生珠,又生下了妹妹,家里人也习惯了宠着她,护着她。馨妃感恩,对家里人只有更好。五公主若是出口说她是妾,是庶母,不值得对她好,馨妃心中纵然难过,却仍旧会善待五公主,细细为其着想;可是,五公主错就错在,竟会那般贬低沈家。

五公主若不愿意嫁,完全可以委婉的将这件事情说与她听,馨妃虽然会失望,但也愿意继续花心思为她寻找另一位驸马。可是五公主何至于要那般贬低沈家?何至于如此看不起自己庶出的身份,还有一直上进的沈家?

馨妃自那时起,就当真被五公主伤透了心。虽然依旧在为五公主留意驸马的事情,但是若论及悉心,却完全不及以往。

她想,或许真的是被五公主伤了太多次,她心中竟有一种,伤就伤罢,等伤到某个时候,她就再不必在乎五公主是她的血脉的事情,完全把五公主当成皇宫里普普通通的其他妃子的公主了。

五公主不知馨妃的伤心,此刻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

——若是以往,馨妃这时候就会主动来与她说话了,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何,馨妃竟没有向她走来。五公主心下焦急忐忑,偏偏又甚么都做不得。

五公主早早习惯了馨妃对她示好,现下皇后不肯为她在那个所谓的“卦象”上用心,馨妃也并不来示好她,五公主心中一急,就站了起来,朝中馨妃和九公主走去。

馨妃愣了一下,依旧没有动。

九公主微微撇了撇嘴。她向来不喜欢这个“胞姐”,是以母妃不催促她,她向来不肯与五公主亲近。这次恰好遇到五公主,她倒是想要拉着母妃走,可是两方人都遇上了,母妃看到了五公主,五公主也看到了母妃,九公主就不好拉着人走了,只得站在这里等着。

“馨母妃。”五公主微微屈膝一礼。

馨妃心中仿佛被人拿着刀子一下一下的扎过一般,扎得久了,明知道那里是疼的,但事实上因为疼的太久,竟也感受不到太多的痛苦。

“五公主。”馨妃颔首。

她是从一品妃位,还是五公主的生母。哪怕五公主不肯叫她“母妃”,而是要像其他非她所生的皇子皇女那般,只肯叫一声“馨母妃”,可是她的身份在那里,自然没有向五公主还礼的道理。

只是她还是伸手,在九公主肩膀上按了一下。

九公主已经九岁了,活泼可爱,平日里除了上学,陪着馨妃,就是往长乐宫和寿康宫跑——她虽然不算聪明,可是最能感知旁人对她的喜恶,她知晓太子哥哥喜欢她,因此太子哥哥和她单独说的那些很少的话,她都会记在心上。

在她心里,太子哥哥那么聪明,特特告诉她的事情,一定是要她必须做到的,并且做到了会对她好的,那她自然是要听到做到。

譬如太子哥哥说,太皇太后和太后孤寂,若是有人能真心陪着她们,想来两人的生活也会快活许多。大棠公主虽然也要每日上课,但功课上明显比皇子轻松许多。因此九公主得了空,就会去陪着太皇太后和太后。虽然她不大能坐得太久,但是她发现单单是看着她在院子里和宫女踢毽子玩蹴鞠,快活地在院子里笑着,太皇太后和太后的神色间都会轻松许多。九公主也因此想到了哄二老开心的法子,太皇太后和太后倒也喜欢她,偶尔还会提点她。

不必和五公主太过亲近,就是太皇太后忽然告诉她的。九公主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可是父皇说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听对她好的人说的话,九公主不明白不要紧,但是她会照做,果然不怎么和五公主亲近。

只是此刻人都到了面前,九公主也只得屈膝一礼:“五皇姐安好。”

五公主伸出手,在九公主脑袋上揉了揉。

九公主心里想要躲开,但到底看在母妃的面子上,站住没动。

“我……”五公主张了张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方才会走过来,就是一时冲动,现下冲动劲过了,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九公主继续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一只手却使劲捏了一下馨妃的手。

馨妃明知九公主是在提醒她,莫要轻信五公主,可是,九公主是她的女儿,五公主也是啊!哪怕五公主并不肯认她,不肯和九公主那般亲近她,甚至不肯唤她一声“母妃”,还要认当初害她早产的皇后为母,日日伺候在跟前,馨妃也不能完全将五公主抛之脑后,甚事都不管。

“小九去帮母妃挑一处好景儿,待会母妃画下来,拿回去让你紫烟姑姑带着人,给你绣一幅小屏风。”馨妃弯下.身子,哄着九公主道,“母妃一会就过去。小九先过去,嗯?”

九公主鼓了鼓脸颊,还能说甚?只得轻轻哼了一声,朝着二人福身一礼,带着她的小宫女们,走了。

五公主微微松了口气。有九公主在这,有些话,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馨妃却半点没有让她为难,直接开口道:“五公主可是为着先前那副卦象的事情,来找我?若是如此,那五公主暂且可以安心。卦象一事,除非是大师出手,否则是吉是凶,皆不好论。

虽然五公主这才卦象是看上去是有人特特要为难五公主,我们也知晓如此,可是世人大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此时出手,干预此事,只怕不少人反而会更相信那副卦象。不若再等上两三年,五公主届时也才十四五岁,到时再告知世人,卦象已被破解,可以说亲,如此才是上策。”

五公主年纪小,阅历浅,幼时又被有心人特意养的有些歪,先前想不通的许多事,闻得馨妃如此一说,这才安下心来,脸一红,认认真真地屈膝一礼,道:“如此,多谢您了。”

馨妃双目一红,侧首擦拭了下眼角,转过脸来,才把五公主扶了起来,叹道:“你自小在庵堂长大,不肯与我亲近,我虽遗憾,却从不曾怪你。只是……有些事情,你却要明白。天元七年,宁家被陷害,皇后怀着身孕被幽禁清宁宫,我顾念和表姐的姐妹感情,便也自请幽禁清宁宫,陪伴皇后。

我本以为,表姐待我亦是真的,却不料三月二十六那日晚上,我与皇后先后发作,皇后怀胎七月产子,我怀胎八月生女……我虽糊涂,可是在宫里日子久了,想的时候多了,便也明白了皇后当初的打算了。”

馨妃看向一脸震惊地五公主,叹道:“你生来是皇家人,比我聪明,想来也能知晓其中的蹊跷。若非皇后当日当真生下儿子,若非我生下的是你,那么,皇后那一日又会做出甚么事情?”

五公主却是想到皇后平日里待她的好,全然不像是假的。她也听不少宫人说过,皇后是把她当成嫡出公主在养着。那时候十二公主还未出生,整个后宫里,最尊贵的公主,就属她了。皇后彼时也说,她是她真真正正的掌上明珠,愿意用尽一切来宠爱她。

直到十二公主出世,皇后对她的喜欢,才骤然减少,而合宫里的宫人,也仿佛那时才发现,啊,这宫里最尊贵的公主,怎么可能是庶出的五公主?分明就是皇后嫡出、太子胞妹的十二公主才对!

皇后那时对她虽然也很好,可是对五公主原本期盼的相比,却是少了不知几许。

也正是因着这种落差,再加上被人撺掇了几句,五公主又听得年纪大的宫人说过当初太子几个月时,被人用计发了高烧,几日高烧过去,烧成半个傻子的事情,因此才起了心思,想要如法炮制,把十二公主也变成傻子——当然,相比当初早产年纪又才几个月的太子,她想要十二公主生病,自然是又多下了些功夫。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十二公主没有被烧成傻子,而是被烧死了。

五公主心中忐忑几日,就发现皇后又开始像从前那般喜爱她,皇后腹中的孩子,也被许多人说是皇子,心中这才安稳下来,一心享受皇后对她的好。

她从前从未想过,按理说,皇后只是她的嫡母,且和她的生母馨妃关系并不是那般好,为何还要对她这样好,除了有十二公主的时候,皇后一直遵守诺言,待她如珠如宝,仿若亲生。然而今日听馨妃一席话,五公主只觉心口“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既然她是和太子同一日生产,那么,是不是有可能,她才是皇后亲生,而太子是馨妃所生的?也只有如此,五公主才能明白,为何皇后才始终不肯和太子亲近,反而对她视若掌上明珠一般。

原来她才是真正的嫡出公主么?

可惜五公主心中无限趋近于事实的想法并未维持许久,就听得馨妃又道:“当年我虽然也怀疑过你和太子被调换了。可是,单看你二人容貌,太子容貌,七分像了皇上,另外三分,却像了皇后,无一分像我。而你,”馨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五公主的脸,“而你,虽也是像了皇上多一些,可是有些地方,还是能看得出像我的。”

五公主“噗通噗通”直跳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是了,是她糊涂了。

馨妃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太皇太后、太后和父皇岂会想不明白?如此情形之下,还能让母后稳坐皇后之位,并且接连生产,显见当初母后设局是真,可是到了最后,母后当真生下一个儿子,而馨妃则是生下了自己这个没用的女儿,如此才不需要行换子之举。而太皇太后、太后和父皇,大约也是看在太子的面上,饶过了母后,不曾对这件事情追究。

五公主勉强想明白这件事情,想要抬头对馨妃笑上一笑,却依旧笑不出来。

馨妃怜惜道:“旁的便罢了,只是,你要记得,你虽是皇后庶女,可是,却也是皇上的女儿,大棠的公主,哪里需要这般做低伏小,仿照宫人讨好主子一般讨好她?若不是她,若不是她,你我母女,又岂会落得如此……”

馨妃还要再说,五公主却已经收敛了神色。

“多谢馨母妃教诲。”五公主屈膝一礼,垂眸道,“只是再过一时,就是母后用膳的时候了,我这便去伺候母后了。”

尔后就直接走了。

馨妃心痛之下,竟甚么都阻止不得。

不远处,抚桂亲自来接了五公主。

后宫之事,棠落瑾知晓的不算多。

他此时正站在江南书院山长的书房里,带着一群才高八斗义愤填膺的举子,再向二皇子的外祖父蒋山长求情,希望能够将江南书院的一部分孤本抄写一份,放在江南借书馆之中,供广大江南学子来读。

“蒋山长素来大仁大义,想来这等利国利民,千古留名的事情,蒋山长定不会推辞。”

“是啊是啊,我自小就听说过,江南书院的学子,每年都有一场赛文会,凡是在赛文会上得到前十名的,统统都会减免束脩。可见蒋山长的仁厚!想来减免束脩的事情,蒋山长肯做,如此为借书馆增加书籍的事情,蒋山长定然也肯做!”

“正是如此。蒋山长若是不放心咱们手脚粗笨,不若让蒋家儿郎把那些孤本都抄了一遍核对之后,再送给咱们。如此,既能保全江南书院的孤本藏书,又能让江南借书馆里的藏书多了许多,如此岂非两全其美的事情?”

“正是正是……”

……

蒋山长险些没有气晕过去。

江南书院能保持这几百年的好名声,除了书院风气相对比较正派,对学子相对公平,每每都能请来真正的大儒坐镇书院,就是江南书院最引以为傲的几百年来的藏书和罕有的孤本了。

江南书院历代山长,为着这些藏书和孤本,不知费劲多少艰辛,如此才能让江南书院在历朝历代都屹立不倒。可是这太子刚刚来了江南没几日,竟都撺掇的这些学子,开始以“大义”的名头,来逼他把藏书和孤本都“贡献”出来了么?

蒋山长只觉头昏脑涨,恨不得立时晕厥过去,好不再继续听着这些人“义正言辞”的话。

棠落瑾端坐一旁,只静静看着那几个学子“逼迫”蒋山长的情形。

虽然文化的发展需要传承,需要那些“孤本”的公开,但如果不是二皇子觊觎皇储的位置,甚至几次对他出手,棠落瑾倒也不至于现下就用这等手段逼迫蒋山长。

可惜蒋山长虽然看得透棠落瑾的打算,但他还在乎江南书院的名声和传承,在乎二皇子,如此一来,纵使是知晓这是个计,他也不得不往下跳。

“诸位许是不知,那些孤本也好,藏书也好,俱是我江南蒋家,世世代代的子孙一点一滴收集而来。若要这样平白无故的送人……”蒋山长为难道,“这样蒋某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在江南书院读书的学子?那些书,可都是特特为在江南书院读书极好的出色学子所设的,历来那些孤本,只有江南书院格外优秀的学子,方可以读的到。这是江南书院的规矩,也是激励江南书院学子上进的法子。蒋某不才,却不敢坏了书院历来的规矩。”

一众被棠落瑾特意挑出来领头的学子,俱都不傻,闻言立时道:“蒋山长此言差异。自来文人写书,就是想要能够青史留名,供后人学习鉴赏。江南蒋家爱书,更应该尊重写书之人,知晓写书之人,最想要的便是能将自家的书,给更多的人看到,读到。蒋山长既尊重先贤,就该将这些书,供给普通书生一观。”

“正是如此。据学生所知,江南书院的‘优秀’学子,每年只有十人,而这十人,也只有在蒋家藏书阁里,读书一个月的机会。且这一个月中,不得往外抄录。书院要求如此苛刻,又哪里能让大部分学子真正受益?就算是那最优秀的学子,也只得一年一个月读书的机会,且连抄录都不得,那些学子,如此又真的能学到些甚么不成?”

“素问二皇子温文尔雅,礼贤下士,最爱惜读书人。想来蒋山长亦是如此,爱惜尊重读书人,为此愿意将藏书和孤本供给大部分的学子观看传承,不知可是如此?”

……

棠落瑾特意挑了个好时候,蒋家只有蒋山长一个成年男人在,他却带来了十几个嘴皮子极其厉害的学子,如此一来,蒋山长虽是有些道理,可是一嘴难敌众口,末了竟只得同意下来,每年挑选三本孤本和十本藏书,将其抄写本送往江南借书馆。当然,如果是书法孤本,则要将孤本本身送往借书馆展览七日,方得取回。

作为今年的第一年,江南书院要拿出十本孤本和二十本藏书,送往江南借书馆。

蒋山长跟一众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吵得口干舌燥,才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他原本以为,妥协至此,那些学子该万分感激他,江南书院的名声也会更进一步才对,可惜不等他喝口水,歇上一歇,就被那个房间里年纪最小的人给气得险些晕厥过去。

“既蒋山长肯如此支持我江南借书馆,”棠落瑾板着小脸,端坐太师椅,道,“那东宫每年,亦会挑出五本孤本和十五本珍稀藏书,抄写之后,送到江南借书馆,供众多学子品鉴。并且回长安之后,孤会上书父皇,请父皇每隔三年,也从皇宫藏书之中,挑选书籍,抄写后送来江南。诸位以为如何?”

那十几个年轻学子,当下大喜。他们原本就感激棠落瑾出手阔绰,建江南借书馆一事,现下听得这位太子不但自己送出了比蒋山长更多的孤本藏书,还会请皇帝出面,如此好事,众人岂会不喜?

“太子仁厚,我等感激涕零。”众人皆躬身长拜,“愿太子千岁千千岁!”

棠落瑾:“……嗯。”面无表情脸。

蒋山长:“……”那江南书院呢?蒋家呢?难道就只能任由棠落瑾踩着往上爬么?

棠落瑾的确是打算踩着江南书院往上爬的。

没办法,江南书院是二皇子的母族,而二皇子觊觎皇储之位久已,如此对棠落瑾来说,二皇子是他的仇人,那么江南书院,自然也是了。

于是一来到江南,他才会在安抚江南学子,彻查科举舞弊一案之余,把江南借书馆建了起来,一来是为着自己的名望增加筹码,二来么,就是减少江南书院对江南学子的影响,让二皇子的夺储力量变小。

棠落瑾所做的事情,饶是蒋山长猜到了,却也只能任由棠落瑾去做。

而宁君迟瞧着棠落瑾做事情有模有样,欣慰之余,只有更加支持的。

就连筹建艰难借书馆的银子,都是他率先出面,捐了一大笔,这才发动着江南其他富户慢慢捐了银子,将江南借书馆开始一点一点建起来的。

“走罢。”见事情已然谈完,棠落瑾也如愿把二皇子的外祖父气得心肝脾肺肾五脏俱疼,宁君迟站起身来,朝着棠落瑾伸出手,“该走了。”

棠落瑾很自然的牵住了宁君迟的手,二人一道离开。

等二人和那些学子都离开了,蒋山长和他的两个匆匆赶来的孙子站在门口,看着众人背影。

蒋山长的小孙子向来男女不忌,刚瞧见太子容貌时,他就心神荡漾了一番——太子年纪虽小,虽不爱笑,脸上冰块似的没甚表情,可是,太子表现的再冷淡,也架不住那一张脸长得好啊!君不闻,这等冷面美人儿,在不少人看来,才是心头所好呢。

“可惜了。”蒋山长的小孙子不小心“啧啧”了两声。

蒋山长刷的瞪了他一眼:“可惜甚么?”

蒋山长的小孙子丝毫不敢回话,说他方才说的“可惜”,是可惜棠落瑾身份太过贵重,莫说寻常人了,就是他,都是有贼心没贼胆,只能看着人家背影过过瘾,在棠落瑾面对着面看他时,他连看棠落瑾一眼都不敢。

蒋山长见小孙子不说话,这才转过脸,目光落在那两人牵着的手上,皱了皱眉,片刻后又舒展开来——他应当是想多了。

这些日子看这二人行止之间,俱都光明磊落,太子自不必提,年纪并不大,双目清澈,一看就是还不识得男女或男男情意,而信国公虽二十几岁仍未成婚,但长安城中早早传出了信国公一生只求一人的话,可见信国公心诚,不好男女之色,只求心意相通之人。信国公虽关怀太子,但二人本就是舅甥,舅舅关心外甥,尤其是身为太子的外甥,又有何不对?

蒋山长眯着眼看了一会,也只能在心底道一声“可惜”。

天元十九年七月,皇后宁氏怀胎六个半月,棠落瑾在江南的活儿,该做的也都做完了。

宁君迟有心邀请棠落瑾再往难免走上一走,好好游玩一番,却被棠落瑾拒绝,只道路上可以走得慢一些,沿途好生游玩,再往南去……那就罢了。

宁君迟不疑有他,自是答应不提。

七月中旬,在江南学子的挥泪中,棠落瑾离开江南,往长安城赶去。

与此同时,长安城沈家。

沈家二姑娘是馨妃胞妹,是沈夫人老蚌生珠生出来的娇娇女,如今年方二九,不日就要出嫁了。

沈二姑娘原本性子活泼,后来经历了蒋家一事,才慢慢沉稳下来。

只是沈二姑娘沉稳了,沈夫人却又舍不得了,连连赶着沈二姑娘去陪两个小侄儿玩。

两个小娃娃是双胞胎,三四岁年纪,此时正在院子里被母亲、乳母和丫鬟围着,光着身子在木盆里玩水。

沈二姑娘带着香炉踏进院子里,就愣住了。

两个小娃还不知道甚么男女之别,瞧见姑姑来了,当即从木盆里站了起来,大声招呼:“姑姑!姑姑也来玩水!”

众人当即就笑了出来。

沈二姑娘抿着唇朝两个小娃走了过来,两个小娃都张着胳膊让她抱,小点的那个还一屁股把另一个给撞歪了,大声骄傲地道:“姑姑抱!”

沈二姑娘心里笑开了花,正欲说些甚么,就瞧见那个被撞歪的小娃光溜溜的腿上,正好也有一块胎记。

梅花形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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