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灼烁发园华(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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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正殿的房间不过大同小异,八阿哥也见得到了,倒不算出奇,九阿哥的重点也不在此,急冲冲掠过了各处房间,带着八阿哥一行人直奔后花园。

绕过一道回廊,迎面而来的是高耸的假山,矮松缀在幽深的洞口,一道飞瀑从山顶直泄下来,早有人撑起了油纸伞,九阿哥自接了过来,同八阿哥共用一把,十阿哥跟在后面幽怨地说:“哥哥们何必这样?难不成我不是亲兄弟?”

八阿哥回手去拉十阿哥,九阿哥把他手一挽,瞪着十阿哥说:“你小了?还要人牵着?”

十阿哥故意皱着脸说:“难不成你小?”

九阿哥胸一挺:“我扶着八哥,这叫懂事!你知道什么,后面跟着!”

顺着曲折的小径,绕过那流银泄玉的瀑布,那瀑布设计得颇为精巧,恰恰喷出一个弧度,把小径罩住却不沾染。他们走了一程,竟然一点没沾湿他们的衣服,入洞之前八阿哥回头看一眼,飞溅的水帘一片晶亮,外间的一切都在水气里模糊了。

刚刚迈入山洞,寒意便扑面而来,眼前居然又是一番天地,岩壁上顺着壁势抠出了灯盏,高高低低起伏着,灯油直接注入了石壁,幽幽散发出清香,本来粗糙的岩壁看起来别有一种味道。

八阿哥正赞叹着,九阿哥笑笑说:“哥,你别着急夸,好的还在后面呢!你仔细听!”

八阿哥果然凝神听去,依稀觉得头顶有些声音,回头看看九阿哥,九阿哥但笑不语,八阿哥闭上眼睛好半天才笑着说:“是有水流的声音吧?”

九阿哥得意地说:“想不到吧,水道绕到这上面已经不容易了,我还特地让人做出些花样,务必让人进来就能感觉到不一样!”

八阿哥睁开眼:“这个倒是心思很好,听上去很清心的,老九这次难得你做事有些想法了!”

十阿哥扑哧一笑:“哪里是九哥有想法,是九哥的眼线厉害!”

八阿哥不解地看着十阿哥,九阿哥梗着脖子说:“说话多难听啊,什么叫眼线?明明是我关心哥哥,事事都放心上!”

十阿哥敷衍地说:“是啊,是啊,可关心了呢!”

八阿哥心里奇怪,自己对于府邸之类的身外物,向来不是很在意,弟弟们是如何得出这种结论的?

九阿哥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哥哥,你从西北回来后不是一直有问舆图部的调各地的瀑布地图吗?难得有机会开府,做一个瀑布又算什么?”

八阿哥心里一阵感动,自己看那些不过是心中有疑惑,不想却被弟弟记挂上了。只是碍着旁人都在,且亲兄弟不在乎些虚情面子的,脸上就没露出来,只是淡淡应了声就罢了。本来想直接往前走的,却侧头看见九阿哥有些诧异的脸,八阿哥微微一笑:“不是说要扶着我的吗?难不成累了?”

九阿哥瞪着眼睛说:“才没有呢!”作势搀扶着八阿哥就往里面走,八阿哥忍住自己想要揉揉弟弟脑袋的冲动,默默走着。

都说别有洞天,这话果然不错,明灭的灯火尽头一重重的粉桃碧兰高高低低灿烂着,春日和煦的阳光和扑鼻的柔和香气让从阴冷石洞里出来的人浑身一震!

九阿哥亲手布置了这一切,此时自然背着手,欣赏自家哥哥脸上的惊喜之情,八阿哥素来爱天然,忍不住上前折了一枝桃花拿在手里赏玩。

:“果然是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啊!”

跟着的纳兰揆叙忍不住要感叹一声,桃花见得多了,可这样灼灼的满树文彩非凡的,定然不是凡品,更需精心养护。

八阿哥细看那花,轻柔的粉红在枝头颤动着,拿近细细嗅去,甜而不腻,回头看看弟弟:“只怕这不是我们北边的种吧?”

九阿哥一笑:“还是哥哥明白,这是江南那边移过来的本,在暖房里蓄了好久才敢搬出来。”

八阿哥点点头,惋惜地说:“到底气候不宜,也只开得这一季罢了,倒可惜了!”

九阿哥不以为然地说:“有的一季咱们且看一季,乐呵一时是一时,八哥你忒小气了!”

八阿哥听得这话,心中一动,不觉有所开悟,是啊,桃花再美不过数旬的艳丽,就算精心养护,也不过数年的妖娆,终究是要归于尘土的。自己又何必枉费了力气去担忧这些未知的事物?

那边十阿哥听得这话心里也是微微酸了下,到底十阿哥天性醇厚,一闪念就过去了,倒拉着身边的侍卫抢在前面去了。

桃花林里落英缤纷,纳兰揆叙笑着说:“当年陶公作文这时,想必眼前心里的桃花还没有这开的好呢!”

九阿哥一撇嘴:“提那些丧气的做什么?丧乱之人做的避世之文,有什么看头?左不过是不肯出

来为世间尽份力,还有唧唧歪歪显摆自个已经尽力了,这样的人,也值得人去看他的文章?真真可笑之至!”

纳兰可没有想到九阿哥回接上这么一段话,摆的都是大义,自己断不敢驳回的,只是又想想陶公的文采,只得呐呐住口。

八阿哥回过神来,听着倒也好笑,这不是上次三阿哥跟陈梦雷辩论时陈先生的原话?当时老九还跟着三阿哥一同维护陶公,这会子却又翻过来了?

伸手把弟弟肩膀上的花瓣拾下来,理了理衣领:“这桃花虽好,也经不起你们这样分说,还有什么好景致?我可等着呢!”

九阿哥闻言精神一振:“八哥,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一面喊着前面的十阿哥等一等,一面吩咐人去传令,八阿哥也不做声,只是由着他忙乱,他也想

看看这段时间弟弟有什么进益!

果然七弯八拐就晃到了一条小溪旁,虽然是人工开凿的,可是溪边的乱石几可乱真,小溪绕着山石庭院宛然而曲,淙淙的流水清浅可爱。众人正赞叹的时候,九阿哥神秘一笑,牵着八阿哥绕过一面石屏,就看见一泓碧潭,薄翠可爱,数十只仙鹤或站或眠,或展翅,或梳羽,神态落落,大为动人。

八阿哥不觉击掌称叹:“想不到啊,九弟你什么时候有此胸怀,能想出这样的景致,可见是哥哥我平日低估了你啊!”

十阿哥也不由点头:“这样好景,当浮一大白庆贺!”

九阿哥脸上更是得意:“这倒是我早料到了,来,上酒!”

原来九阿哥昨日就安排人手过来预备,就等着他一声令下,便要施展开来。早有人在碧潭边的临水轩廊摆好了午宴,连杯中的酒都是已经烫好的啦。

众人分宾主安席,八阿哥自举杯敬了一巡,九阿哥回了一巡,八阿哥有话在先,各人可着自己的量来,莫要败兴就好。

酒过三巡,各人兴致都起来了,八阿哥自己拿了把紫铜自斟壶行到水边的大石头上坐着看鹤舞,九阿哥逼着十阿哥跟自己猜拳,捏着鼻子灌酒。

纳兰揆叙本是跟着大阿哥的,只是这几日不该他轮值,弟弟一叫他就跟着来了,也端着盘点心掰碎了去喂鱼。

那池子里的鱼是被人养熟了的,一点不怕生,被纳兰揆叙的点心引着穿桥过廊的,纳兰见一大群鱼听自己指挥,更是高兴,大半盘点心都丢了下水。

八阿哥远远看着一群红灿灿的锦鲤搬家似的涌过去,抬头一看是纳兰在远处喂鱼,笑着朗声说:“你倒会玩,引得我的鱼跟着你跑!”

纳兰看见八阿哥,端着盘子就过来,施了个礼才说:“奴才替主子做事,哪里是玩?”

八阿哥的笑意更深:“还不把爷的鱼引过来?拿着爷的点心喂爷的鱼?好歹让爷也看看?”

纳兰笑着把手里的点心沫子往水里一点点的撒,那鱼群果真就浩浩荡荡从远方涌了过来,八阿哥就着纳兰揆叙的手拿了块点心掰碎了,引逗鱼儿跳起来争食!,一时间,水花四起,噼噼啪啪,煞是热闹。

:“怎么最近没怎么看见你啊?”八阿哥随意问道。

纳兰揆叙一窘:“近来大殿下那里事务繁多,还劳您挂念了!”

八阿哥掀起眼睛看着他说:“你忙你的,不要把你弟弟牵进去,那赌棍买个大小尚且不敢孤注一掷,何况是军国大政?哪里有什么一锤子买卖?”

纳兰听得心头一凛,大阿哥做事向来不瞒着人,可是那一次出手,偏遇着八殿下宿醉,难免不让人琢磨,如今八殿下这番话是意有所指还是心怀不满?可就耐人寻味了。素来觉着这两位爷关系不一般,八殿下肯定是大殿下的铁杆支持,难道有什么变了?

心里百转千回,面上还是一片无知:“八殿下哪里话,不过是忙晕了头,一时情急才那样,以后

再不会了,八殿下可别跟奴才们计较!”

八阿哥知道他心里必然有自己的算盘,也懒得跟他多说什么,转过头继续喂鱼:“爷不过白嘱咐一句,我大哥素来对人真心实意,你可一定要认真办事,不要辜负了他!纵然他偶尔糊涂,总归你们有几分亲戚的香火情在,你还是要凡事多细思量几分!”

说完,想想又说:“我大哥是天潢贵胄,你们可不是!”

话说到这里,已经有几分严厉了,那纳兰揆叙不知自己是玩笑糊弄过去还是应该跪下谢恩?却下定决心,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跟阿玛好好商议一番。

还好九阿哥解了他的围:“八哥,那些扁毛细麟的有什么看头?老十输了耍赖,你要过来住持个公道啊!”

八阿哥应声而起,顺手还拉着纳兰揆叙一起过去,脸上温文尔雅,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半点神色。

已而夕日沉山了,九阿哥对着自己哥哥刚刚细数着自己亲自挑的花,亲自选的厨子,亲自看的楼阁,喉咙都要冒火了。

八阿哥有心谢他,自然不肯,又约了他们抵足而眠,却被难得的婉辞了,兄弟几人作别后,九阿哥和十阿哥一起摇摇摆摆走了,八阿哥散诞了一天,也有些累了,放倒头就睡到了大天明。

醒的时候,弟弟的惊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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