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挨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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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捧暗讽一贯是秦月娘的拿手好戏,运用起来十分娴熟。这看似褒奖实则讥讽的话音一落,厅内众人都不约而同一愣。不过谁也没有吭声,就这样静静看着温岚,就连秦月娘自己都微眯着双眼,笑意盈盈地看温岚如何应答。

如果是前世她会怎么做呢?温岚看大家都在等她应对,心中也这样问自己,估计十有□是会暴怒地吧。然后众人会自觉的在她头上扣一顶善妒的大帽子。反之假使她默认,就又会让人觉得她好欺,无能!秦月娘的算盘果真打得真是很精,可是今日,她恐怕要失望了!

“许是姑娘的字拿不出手,见不得人?”秦月娘见温岚半天不接话,笑得更加张狂。

温岚望望秦月娘又看看温秀芝,不疾不徐地说,“这练字和作画一样看得都是天分,岚儿天资如此练不好字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我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女子能做得好画写得好字是一种福气,可若说宜室宜家倒不如多在女工烹饪上下功夫,这方是女子的美德。岚儿对此铭记于心。后读《女则》《女诫》,也没见得上面要求女子必须琴棋书画皆通,想必母亲的话是对的,于练字这块就更加疏忽了。”

温秀芝闻言点点头,“你娘亲说的很对,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们书香世家虽不能说养个女儿成为不通文墨的废物,但也不可太过沉迷于此。你们成亲后是要执掌一方家族的,于管家理财,烹饪女工上下功夫才是正途。”

“姑母说的是,岚儿受教了。”温岚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笑着看向秦月娘,“刚才姨娘说大姐姐的字得过官学老爷的褒奖,不知可是真的?”

听到温岚这么问秦月娘本就有些难看的脸上又黑了一层,不顾温芷的暗示大喊出声,“这事难道还有假,自然是真的!官学的宋老爷可是今上当年亲封的国子监祭酒,虽说如今年事已高致仕在家,但上门求教的学子不知凡几。芷儿能得宋老爷赏识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谁知温秀芝闻言面色一沉,再望向秦月娘的眼神便有些不善,“月姨娘恐怕是有些糊涂了!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女怎好如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一般被人品头论足?莫不说兄长如今升迁在即,即便是普通人家也万没有这样不知礼仪的女儿。姑娘年纪小不懂得这些道理,你一个做姨娘的难道也不知道么?”

“我……”秦月娘被骂得哑口无言。

“咱们又不是那秦楼楚馆的□□,学这劳什子的琴棋书画要去勾引哪个?”如今这话却是说的有些重了!想是温秀芝气急便也有些口无遮拦。

此时的秦月娘全然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整个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煞白如纸毫无血色,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一根根纠结地直跳。

温芷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巴掌大的小脸也是惨白一片,两只如丝媚眼如今只余羞愤,眼眶含泪欲垂未垂,盈盈一望间好个我见犹怜的可人模样!

温芷原想扮柔弱讨个好卖个乖,不过这样的表情用在温秀芝这里却似乎表错了对象。本就因说错了话而心中懊恼的温秀芝在看见温芷后心中更觉烦闷!果真是姨娘教出来的,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勾人!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无地自容了!

看到温秀芝更加黑沉三分的脸,温岚也不禁对温芷的蠢笨而感到纳罕了。想到自己前世竟被这样的人迫害致死温岚不由在心中狠狠鄙视了自己一下!

等了半天气氛还是不见缓解,温岚不由哀叹一声!她真的不是日行一善,温芷母女死不死其实跟她毫无关系!当然前提是她们死的时候不要捎带同为温家女儿的她!

“姑母,时辰不早了,你看娘亲的法事……?”温岚笑着将手覆在温秀芝手上,轻轻按了一下。

温秀芝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心情,对自己微嗔道:“看我这记性!才上了些年纪记性就差起来!”

“姑母哪里有上了年纪,看起来至多双十出头,哪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姑母是岚儿的表姐呢!大家说是不是?”温岚笑着看向银环和秀玉。

“姑娘说的正是,姑太太富贵年华,哪里就老了?”声音爽朗的是银环,她的面皮有些黑,不过肤质看着却是极好的,紧致有弹性,最主要是曲线玲珑。今日她穿着件掐花对襟外裳,青色刺绣妆花长裙。头上带了一支小巧的凤头钗,手上戴着红玉髓手镯。人伶俐,穿着也很是干净体面。

秀玉人如其名,温温柔柔一个水做的美人。想那吴王爱西子病容,应该就是眼前这副杨柳腰易折,未语泪三分吧?秀玉说话也是吴哝软语和她的外貌很是般配。许是她祖籍南方的缘故,言语中还带有明显的南方口音。

“古太太紫思年轻滴!(姑太太自是年轻的!)”

“我这侄女骗我你们倒都跟着起哄!你这丫头最是嘴甜!我若是你姐妹,那你父亲该称呼什么?”温秀芝一手轻点温岚的头。

温岚随微微一笑低下头来,“好姑母,这话你可不能说给父亲听!”

“好,兄长若问起我便说都好着呢!想也没哪个会自找没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完温秀芝狠狠剜了秦月娘一眼。

慧明双手合十打断我们的谈话:“各位夫人小姐,如今时辰正好,温夫人的度亡法事可以开始了!”

众人闻言不再言语,起身前行至大殿的蒲团盘膝坐好。秦月娘和温芷神情落寞跟在众人身后。

温岚本不信神佛,但自从重生以后,她开始相信万物皆有灵,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既然上天肯给她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那她也希望母亲在来世能够拥有幸福,所以这二十一遍《往生咒》温岚念得格外虔诚。接着慧明又诵念了一遍《地藏菩萨本愿经》,而后又是祈福,燃点长明灯,放生……

法事完毕时间已经过午,大家都有些饥肠辘辘。慧明安排女尼奉上安排好的斋菜,众人便在偏殿用起饭来。随行的丫头婆子也被赏了一桌素席,跟随几个女尼去了耳房。

济慈庵虽然不大,这斋菜做得倒是一绝。素净的红木餐桌上统共放着六菜一汤,脆皮鱼、素糖醋排骨、鼎湖上素、豉汁蒸腐竹、素攒丝杂烩、什锦豆腐卷和清汤素鱼圆。

一道道斋菜不仅卖相好看,香气醇厚,味道也是极佳。饶是温秀芝见多识广也少不得赞叹一番。

“慧明师太,不知这斋菜是哪位师傅所做?”温岚抬手夹起几箸尝了尝,然后放下手中的竹筷问。

慧明朝身后一个年轻女尼示意,女尼上前双手合十问:“贫尼妙真。姑娘,可是这斋菜有什么不妥?”

温岚想这便是做斋菜的人了,不由多看两眼。妙真年纪很轻,也就二十出头,五官不算很漂亮,中人而已。但因为常年修习佛理的缘故,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淡定。而且言谈之间既不逢迎也不讨好,如慧明一般有种超然世外的洒脱。

温岚一见妙真心中就很是喜欢,便笑着对她说:“妙真师傅做的斋菜很好,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不知师傅可愿将这手艺教给我?”

“姑娘此话何意?”妙真不解。桌上其他人也停了箸看着温岚。

“师傅做的菜肴可谓是一绝,我想叫家中厨娘随师傅学这斋菜上的功夫。若能习得一二将来也好做给父亲姑母吃。”

温秀芝闻言笑着嗔她:“就你这丫头嘴刁!别人是想吃斋了来在庵里吃上一顿两顿,你倒好,还想把这手艺学回家。”

温岚但笑不语,妙真念了一遍六字箴言,说:“姑娘若是喜欢,待会儿我抄个方子给姑娘。出家人讲究修身静心,这红尘,妙真不方便去。”

“也好!”

温岚心中惋惜,不过知道佛门规矩甚多便也不再坚持。

说话间,外面原本晴朗的天变得有些阴暗,渐渐还有雨夹杂着雪粒子飘下。等到众人用完斋菜,地面已经粘腻湿滑一片,北风也呼啸起来。

大家看着愈下愈大的雪心中不免焦躁,看样子今晚是难以回城了!且不说风雪天山路陡滑难行,济慈庵离城少说也有三十里,她们一行俱是女眷,路上若是出些问题那可就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可若在庵中住下,一没带那么多人伺候,二也不知是否有足够的客房。

大家如今皆看着温秀芝,等着她的决断。

秦月娘见状冷哼一下,“这便是姑太太挑的吉祥日子?现下却该如何?”

“月姨娘说话好没道理,我家夫人哪里懂得风云变换。奴婢倒听说姨娘是个能人,姨娘可否告诉奴婢这风雪几时会停?”温秀芝的贴身丫头晴翠反问。

她曾是温秀芝的陪嫁丫头,郑老爷在世时也曾升了通房,只因并未生下一男半女,如今依旧在温秀芝跟前伺候,却是比一般丫头有些体面。

“不过一个通房丫头竟然如此跟我说话,这莫非是旬阳郑家教出的礼数?”秦月娘柳眉倒竖。

她一日皆在找能够打击温秀芝的契机,如今果真抓住,如何能不好好利用。只可惜言词不慎,银环和秀玉听见面色俱是一黑,不过二人皆未说些什么。

温岚闻言不禁在心中摇摇头。

“主子说话哪容你插嘴!还不退下!”温秀芝朝晴翠呵斥,面色微沉。“那月姨娘觉得该如何呢?”

见温秀芝问她,秦月娘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掌权的机会。顺势道:“风雪如此大,路程又远,咱们一行女眷天黑赶路恐不安全,不如就在这济慈庵安住一宿明日再启程吧!”

“如此甚好!那此事就交给月姨娘吧。”温秀芝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再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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