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进退（1 / 1）

九娘子坐在车上，忍不住心头忐忑，如雷般的心跳似乎就在耳边回响，四肢僵硬，额头也有密密的汗珠渗出一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时候了！

实在无法不紧张的。三辈子加起来，她所见过的最高级别怕人也不过就是王爷和世子之流，皇宫那是属于传说中的存在，从来都不曾见过，更别说进到里边儿去，当面朝见当今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几个人物。

况且，她在现世也看过不少宫廷题材的肥皂剧，里边儿描述的皇宫内的勾心斗角令人不寒而栗，那是比她两辈子在陈家所遇到的情形更加限额的形势，动不动就是抄家灭族，生死一线。像她这种从没进过皇宫的人，一个不小心走错了一步都有可能触犯了天威，到时候除了一个“死”字再无别的办法。

所以她才会严重怀疑大夫人将她带进宫去的目的，曾经还想过是不是大夫人想要借刀杀人，趁她在皇宫里出了差错然后借机杀掉她！但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万一出了问题，可不是她九娘子一个人的问题，会牵连到整个陈家的。大夫人就算再怎么恨自己，也不会蠢到将整个陈家都牵连进去的地步。何况她自认这些年将大夫人巴结得还是不错的，不至于让她突然之间想要对自己下此毒手的地步。

脑子里思来想去，反反复复折腾个不休，直到来到宫门外她还没想出任何可能的原因。

车夫在外面说道：“九姑娘，前边儿就是宫门了，〖自〗由宫里的公公前来带您进去，小的只能把车停在这儿，您得下车自个儿过去。”化是跟随大夫人进宫多次的老手了，自然对这些规矩驾轻就熟。九娘子从善如流，应了一声便从车上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高高的宫墙，觉得似乎那是一只出匣的猛虎，正张开了血盆大口对自己猛扑过来。

闭了闭眼，她努力镇定下来，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已经有了不属于一个普通十四岁少女的坚毅，定了定神，她迈开脚步，缓缓向前行去。

宫门口的禁卫们戒备森严，锋利的眼神像尖刀一样仿佛要剖开她的外皮看进她的内心，威武凶猛的气势不是一般兵丁可比，在他们面前，稍微胆小一点的怕是连动都不敢动下。

好在九娘子不是普通人，也好在早有一个小太监守在了宫门前，见她行来，不由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斜睨着她，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问道：“你就是姚氏的女儿陈佳容？”

九娘子定了定神，并不为他的态度所动，不卑不亢地点头说道：“正是民女，有劳公公久等了。”

那小太监似乎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态度，不由意外地深深看了她一眼，态度上也稍微有了些变化，似乎放下了点身架，缓和了点语气，说道：“很好，随咱家来吧。”九娘子不敢怠慢，急忙毕恭毕敬、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太监身后，缓缓向着宫内行去。

两旁是高高的宫墙，红墙绿瓦，虽然气派，却似乎带着无法消散的浓浓阴郁之气，森森寒意直冲心底，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虽然没有什么人在旁监视和戒备，但九娘子却丝毫不敢懈怠，目不斜视，一丝不芶地走着，连一点多余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那小太监倒是忍不住偷偷拿眼去看她，看见她表面上镇定自若的神态，不由心中啧啧称责。

他在宫里当差也有不少时候了，见过的人也有许多，很多第一次进宫的人，或是胆小瑟缩着抖得几乎走不动路，或是胆大包天一路东张西望充满了好奇，丝毫不了解这么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

那些人中，有许多来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见过第二次，可见这皇宫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过关的。

不知怎的，他就是有种预感口这个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一定不会是那些昙huā一现的人中的一个。

两人走了好长一段，九娘子终于看到了前方一座灯火辉煌的宫殿。跟其他宫殿的森严冷清相比，那里人影憧憧，虽算不上人声鼎沸，却人气十足，远远就能闻见清香袅袅，似有若无的丝竹之声随风飘来，在威严肃杀的气氛中渗入了一缕优雅和放松。

到地方了！

九娘子心里嘀咕着，却丝毫没有到达目的地的松懈，反而更加地紧张了起来。

命妇们参加的宫宴，带着女儿去的也不是没有，但那一般都是非常受宠的嫡出地女儿才会有此球荣。

而她不过是个小妾生的庶女，跟大夫人更是说不上什么亲密，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罢了。大夫人那样的性子是唯有我负天下人，不能让天下人负我，最是不肯吃亏的一个，也极少会主动去提拔任何人，对她没有利益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那么，这次她一定要让自己参加这个宫宴，对她究竟有什么利益好处？

小太监带着她走到宫殿台阶前，停下了脚步道：“你且在此等着，咱家这就去禀告主子，一会儿自有人来带你进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记住宫里的规矩，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走的别乱走。”九娘子愣了一下，不禁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小太监。这番明显带着提点的话是怎么回事？他一路上不都对自己不理不睬么？怎么到了这会儿却突然示起好来？

但不论如何，别人总是一番好意，她便感激地说道：“民女知道，多谢公公提点。”小太监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径自走开了。

化这种人，早已在宫中练成了火眼金睛，什么人不可结交、什么人潜力无穷，那一双利眼都看得清清楚楚。对九娘子，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不过提前释放一点善意倒是无伤大雅。万一将来此人真的上位了，总有今天这一番机缘在，也好为将来的相处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若是此人并没有出人头地，那也不过是自己看走眼罢了，提点一句也不会伤筋动骨的。

九娘子一个人站在那里，周遭的宫女太监们来来去去，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或是用好奇的眼光看她一眼，可见宫中规矩之森严，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违背。她不由更加暗自警惕起来。

等了一会儿，果然见一个宫女袅袅而来，对她微微一躬，说道：“可是陈家佳容姑娘？”

九娘子见她神态平和，毫无逼人的气势，不由心生好感，微微一笑说道：“正是。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那宫女见她举止恭谨、进退有矩，也是心中喜欢，笑了笑说道：“不敢当，姑娘叫奴婢铃儿便是。陈夫人已经在里边儿等候多时了，请姑娘随奴婢进去。”

九娘子忙道：“有劳铃儿姐姐了。，…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向着宫内走去。

九娘子从前殿旁边的回廊中走过，看见不少身穿盛装的命妇们坐在里面，彼此闲聊着，脸上洋溢着得意洋洋的笑容，从不时传过来的只言片语中听得出来，她们所聊的不外是彼此攀比之词，不是这家的老爷又升了什么官，就是那家的少爷又受到了谁的赏识，娄是彼此的女儿们都嫁了个什么良人，如此这般。

她见铃儿带着自己，目不斜视地从前殿旁边走过，并没有进去的意思，不禁若有所悟。果然，她们直接进入了后殿之中，在那里，九娘子见到了大夫人，正跟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命妇坐在一起，而后殿的御阶之上，赫然坐着两位头戴凤冠、身着皇袍的女人。

其中一人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了，鬓发灰白，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皱纹，一双柳叶眉、双颊瓜子脸，眼睛灿灿有神，看得出来年轻时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直至现在仍然风韵犹存。

而另外一人则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丰腴，凹凸有致。虽是圆脸，但那一双眼眸彷如秋天的湖水，盈盈欲滴，丰润的红唇给人性感的感觉，笑起来两个酒窝又给人俏皮可爱的印象，所有这些综合在一起，便是个令人挪不开眼神的绝代佳人。

九娘子心中略紧，立刻猜到这两人想必就是当今的皇太后和皇后了，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赶紧低下了头悄悄走到大夫人身边。

铃儿在前，对大夫人微微一躬道：“陈夫人，令嫒已经来了。”

九娘子便上前一步，恭谨地行了个礼，道：“娘亲，女儿来晚了，还请娘亲原谅。”

大夫人转头看见她，不由笑道：“来了就好，这时间刚刚好，不晚。”旁边有人便插嘴道：“堇莹，这就是你的九女儿吗？都长这么大了！”大夫人看了看她，抿嘴一笑道：“可不是么！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咱们也都老了。”遂又转头对九娘子说道“这位便是贤郡王的夫人，中书舍人郑大人的女儿，也是娘亲我从小的手帕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