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说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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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俊立刻就想跳起来咬她,可不知怎么脑子里就闪过自己那个契约者的模样——这些日子,它虽然依旧玩闹,但到底是学到了点东西。

譬如那个人告诉它:“若是你真是生气,便不可让人看穿你的怒火,如此对方要么觉得无趣,要么觉得棘手,不易轻举妄动。”

它道是自己学会了,所以才没有直接冲上去。可它是不敢承认,此刻面前这个柔弱又胆小的人类,竟也隐隐有些“不可轻动”的模样——这当真是奇也怪哉,明明这弟子大约还差着它一个境界,断没有怕她的道理。

青俊转念一想,胆子便又壮了起来,冷笑道:“都说了,小爷不过吃你两块炭火而已,你这人类便如此斤斤计较。当真是小气至极!我方才说了,有本事你便来打我,让我吐出来!”

说话间,它已悄然朝着洛水那结界边缘挪去——这弟子胆子小,术法也不怎么样,脑子还不好使,它不仅境界高于她,还是天生的神兽,若真要强行破阵,单凭这身水火不侵的皮毛便无惧伤害。

它心里如此想着,嘴上也不停,只道:“小爷有大量,你若肯磕头认个错,以后日日过来替小爷烧些好炭我便……”

“你方才说的可是真心?”她截断了它的话,慢声问道,“若我打你,你便肯把那些炭火吐出来?”

“是又怎么……”青俊不耐抬头,随即一惊——却是不知何时这人已主动出了结界,悄然站在了它面前。

青俊背部至尾巴一串长毛直接炸开,想也不想,直接纵身一跃便跳到了那人身后,朝她小腿狠狠撞去。

这一串动作迅如闪电,灵活至极,连它自己都未反应过来,便听得“噗通”一声,竟是那人被它直接撞进了溪水中,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青俊惊了惊,随即就地打了个滚,哈哈笑了起来:“活该!看你还敢不敢对小爷不敬!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

它在岸边甩着尾巴手舞足蹈了好一阵,方才发觉出一点不对来:如何这人类半分动静也无?

方才它也在那水中待过,不算湍急,大约只有她胸口深,按说这般摔进去,人类用四足一撑也该起来了?

青俊喊了几声,只见方才水中还能见她衣衫飘动,如今却是一点点地卷了下去,终于慌了。

它自是知道这仙山弟子身体强健,可也知道不少弟子学艺不精,至少在淬体之前,断无那筋骨结实、凡尘不染、水火不侵的修为。

如是,青俊心下大急,顾不得许多,直接朝那溪水中扎去。

它水中尚可视物,很快就见到那人口中气泡乱窜,四肢无力摆动,原来是真的不会水的,掉进去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青俊也未多想,双腿一蹬,便朝她划去,想要叼住她后颈上去。可刚一接近,便见少女仰起了脸来——青丝盈盈,眉眼含笑,哪有半分溺水的模样?

不仅如此,水中的少女衣袖飘摇,露出两截柔软白皙的胳膊,看似张开怀抱,实则水蛇似地便缠上了它的后腰,分明是要将它拖死在水中。

青俊一看便是大怒,旋即冷笑:这蠢货自然是不清楚它这神兽的威能,若当真能溺死在水中,它不如真一头撞死算了。

于是它索性不避,只等接近以后再张口咬她,给这人类一个真正难忘的教训。

哪知这人类却根本没有要抓它的意思,手指水草似地拂过它的腰侧,便朝它的腹部划去。

青俊初是迷惑,随即心头警铃大作,比方才她落水前更甚。

它立刻转头想要蹬走,可毕竟腿脚短小,哪比得上洛水——后者不过一伸手,就拽住了它的尾巴,将它生生撤回,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在了它胸腹之间隐身的一片细鳞,正是丹田之所。

按说此处有鳞甲相护,断不至脆弱至此。可青俊只觉一触之下,气海顿滞,原本全然不侵的冰水竟生生朝着它口鼻灌了进来。

这般痛苦的感受它从未体会过,当即四肢乱蹬,只不一会儿就难受得迷迷糊糊。

就在青俊以为自己大约真的是要淹死在此地时,终于落入了一双柔软的臂弯,再一晃神,便觉身下石块坚硬,竟是已经上得岸来。

还未及它动作,便觉出耳朵一疼,却是那人类不知怎么揪了它微卷的耳朵——它立刻想要骂人,可立刻就觉出揪着耳朵的力道突然松了。

那人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挠了几下,也不知怎么动作的,一下就挠到了它的痒处,原本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几口清水。

只听那人凑近它耳边,道:“虽然你的要求真的好奇怪哦,但我素来心善,见不得小动物受苦,就勉为其难,帮你把偷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吧。”

它初是迷惑,随即胸腹又是一疼,却是这人又一巴掌拍在了刚才那处,直疼得它“呜”地侧头吐出一口水来,不停地咳嗽,然咳着咳着就觉出不对来——它这哪里是在咳水,分明是在吐炭。

一口接一口,像是根本咳不完那样。

不一会儿,青俊就害怕起来:它不过啃了叁五块,哪有怎么多?如何能咳个不停,莫非是要把从前吃的也……

“哎,怎么回事,吃了这么多吗?这还要吐多久呀?”她感叹道,一把按住了它那脆弱之处,显然还想再扇。

青俊何曾见过这般凶恶的人类,“呜呜”想要发声,然一张口,却依旧只能吐炭,一时之间又急又气。

就在绝望之时,忽然便听得一声沉沉如雷:“姑娘且慢——”咬字略显生涩,显然是不太习惯说话的缘故。

然这声音青俊百多年来日日听着,骤闻之下,哪还有听不出来者是谁的道理?

它心下激动,眼眶发热,不想身上一沉,却是这人类不知怎么突然一把趴在了它身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直浸得它皮毛又湿了一片。

青俊心下莫名,便听那人泣声道:“请……请问是青言前辈吗?方才我在此垂钓,不知如何遭了野外的畜生,不慎落水——要不是有这神兽相护,恐怕早已……前辈,您能否帮我瞧瞧,为何这小神兽自上岸之后便昏迷不醒,还不停地吐水……”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使劲按了青俊腹部两下,似想要帮它把水吐出来——可这身下全是薄雪与鹅卵石,一按之下,便如在那凹凸不平的案板上搓了又搓,直按得青俊筋骨难受,忍不住又吐了一口。

青俊只想跳起来破口大骂,然嗓子一滞,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它这才觉出真正的不对来:且不说这人是如何在水里制服它的,如何它上岸以来,意识清醒,却口不能言?

不仅如此,它方才吐的不是炭么?如何又成了吐水?

它想要确认,然不知怎的,竟是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听这虚伪的人类趴在它身上,一边哭一边胡言乱语,仿佛方才两者之间的龌龃根本不存在一般。

更可怕的是,如何这人类说了半天,它父亲却一直沉默,甚至连过来看一眼的意思也无?

洛水哭了一阵,亦觉出一点不对来。

她其实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护山神兽无恙的模样:小山似的一座,目如铜铃,犀角锋锐,发似青纲,声沉闷雷,确实威风凛凛,也确实让人望而生畏,实在很难同抱入怀中细细抚慰的“宠物”联系在一处,更难生出什么怜爱之心。

是以她虽与这神兽亦有了契约,却半分亲近的心思也没有。

洛水原本并不怕青俊突然醒来,毕竟这小神兽与她境界相去不远,又有公子帮着,靠着这“罗音织幻”之术,可不得想让它昏迷它就昏迷,让它吐炭就吐炭?

只此刻面对这辟邪护山的大神兽,她却不敢做得太过,说话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小心。

她不知这青俊到底看到了几分,看它久久不言,想了想,还是决定吐些真话。她小心翼翼道:“前辈,其实刚才是小公子同我顽……”

“不,我看到了,”青言道,“是它推你下去的罢?”

青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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