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第三百五十顶重点色的帽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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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坂口安吾的异能力属于日本政府的机密之一。

像他这样的人,不当收集情报的谍报人员纯属浪费,通常他会被安排入日本政府监视的组织里进行监督,唯独这一次打破了惯例,夏目漱石用自己的人情疏通关系,请他暴露一次异能力。

作为老师的夏目漱石,想要弄清楚大弟子的死亡,让惨遭割首的大弟子能获得安息。

无论是他杀是自杀,决不能被人利用。

横滨市不能乱。

坂口安吾要求单独见麻生秋也的家属,见到森鸥外做主也不意外,若非他背后有异能特务科,其他人哪里能说见就见到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家属。

森鸥本心里不想同意,哪里有把内部事务透露给政府的黑手党。

【鸥外,黑手党也可以拯救世界。】

【不要把条件定得那么死,一个组织的标签由首领来创造,在我的一声令下,我们可以改行去卖海产品,也可以去当大型安保公司,等到你继任之后,组织也随便你去怎么折腾。】

【我只希望有一点,你可以记住。】

【一个人的快乐是寂寞的。】

【一个人的霸权是孤高且不亲民的。】

【我的信条是“皆大欢喜”,可以让友方的人都能获得满意的结果。】

【这是我的“最优解”。】

森鸥的内心动摇,自己追求的“最优解”与其说是最好的结果,不如说是对自己最好的结果。他的师兄与自己不同,人情味太浓,身处于黑暗中也能保守底线,获得了异能特务科不可思议的信任。

哪怕这份信任是历经时间和考验,通过异能力者们检测出来的结果。

麻生秋也做到了。

森鸥未说话,太宰治说道:“既然他有把握,让他去吧。”

森鸥说道:“太宰君,请给我一个对泄露首领大人信息的理由。”

太宰治去看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未从丧父的打击里走出来,跟着太宰治来,纯粹是留给兰堂先生、乱步二人一些空间。中原中也强撑着精神说道:“你在问我的意见吗?我没有意见,要是乱步能出面,效果会更好,只是他……乱步可能暂时不方便。”

太宰治说道:“我会在事后对他复述,他不来也好。”

中原中也点头。

到这一步,首领大人家的两个孩子同意了,森鸥不想得罪麻生秋也的家属就必须同意下来。

森鸥无话可说。

他站起身,又要带人去天台的案发现场。

这个二把手,他当得有一点憋屈,可是他也为麻生秋也抚养的孩子的优秀程度叹畏,明明手握多张底牌,麻生秋也却可以做到为了保护小鬼们的安全护在身后,慢慢培养,完全没有让小鬼子承父业的想法。

想必……

当年的秋也君,并非心甘情愿的加入港口黑手党吧。

森鸥在前往天台的路上,双手放在身后,神色晦涩,记起许多被忽略的往事。

麻生秋也父母双亡,中途辍学,成为港口黑手党的底层成员。

杀死麻生秋也父母的是一名异能力者。

仇人事后也加入了港口黑手党的黑蜥蜴小队,名字叫做“木村濑明”,年后刺杀异能医生后叛逃,被麻生秋也联手兰堂杀死,利用对方的尸体帮助兰堂港口黑手党准干部的席位。

一环接一环,一报接一报,仿佛在证明着杀人者恒杀之的古老说法。

天台上,血迹已经被清理掉了,报废的直升飞机孤零零地落在旁边,暂时不合适运送下去。

冬天的太阳总是早早地想要离开。

无法让人感到温暖的黄昏笼罩着港口黑手党本部的五栋建筑,坂口安吾进入工作状态,来到了那片被血水浸泡过的地方,半蹲下身,清空大脑,心无旁骛地准备读取记忆。

他发动异能力——“堕落论!”

他只对森鸥说了自己的异能力能读取物品的信息,这是一种误导,信息是信息,记忆是记忆,这个世界再无比记忆更容易包含当事者感情和恩怨,最利于回溯事件的东西了。

【夏目先生,种田先生,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

【读者先生,你和诗人的爱情……我比任何人都记得清楚,请让我对爱情再抱有一丝希望吧。】

【它本是那么的美好。】

坂口安吾冷静地去查看发生在昨晚的杀人现场。

随着天台地面的记忆信息,黄昏的天台随着时间的倒流回到了昨天。

从白天到下午,除了清洁人员,港口黑手党本部、位于首领室上方的天台停机坪无人出现,一直到了晚上……晚上二十三点四十五分,这个精准的时间点,坂口安吾看到了被搀扶着进入天台的人!

“出现了!”

坂口安吾低呼一声,提醒着另外的三个人。

“昨天夜里二十三点四十五分,一名国人扶着麻生秋也先生来到停机坪,麻生首领身体不佳,行动迟缓,看上去很信任身边的人,命令那名国人去驾驶直升飞机。”

是德国人霍琛布鲁茨。

太宰治知道坂口安吾看到的国人是谁,兰堂先生给秋也的人形异能力保镖。

太宰治不关心这些旁枝末节,他要知道是什压倒了秋也死亡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谁的责任最大,那通电话有没有冤枉兰堂先生!中原中也情不自禁攥紧了手掌,骨头神经质地作痛,他也想见到麻生秋也,这是对方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最后的影像了。

如果一切顺利,老爸可以在零点赶去羽田机场,见到还未登机的兰堂先生。

是什毁了他们家!

“他们上了直升飞机,没有敌人,横滨市一片安静,零点才会绽放烟花。”坂口安吾说着话,眼眸看向了直升飞机的方向,那边在现实中是一堆废品,完全失去了飞行的功能,“此时是昨天夜里二十三点五十分。”

森鸥的呼吸沉重下来,根据太宰、兰堂那边的说辞,接下来就会是直升飞机坠毁的事故。

敌人要来了……

杀死秋也君,把整个横滨市险些拖入危险之地的敌人!

太宰治目不转睛地盯着坂口安吾,大脑疯狂记录,要在事后与江户川乱步复盘整个事件。他眼角瞥过森鸥,年长的中年人脸色阴沉,与自己、中也一起倾听着坂口安吾的汇报,然而秋也不在了,没有能胁迫住森鸥的人,他要是太过相信森鸥就是一个傻子。

在太宰治这想着的时候,一道飞奔的脚步声出现。

江户川乱步飞奔到天台,出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预料,他们皆知道乱步是一个多懂得逃避现实的人。如今,这个哭到撕心裂肺,被撕掉异能力者光环的人来了,江户川乱步的到来,给予了两个人无形之中的信心。他们无法容忍自己错过看见秋也留下的信息,即使有人深深地害怕着、恐惧着,手脚发冷,也要把每一个害死麻生秋也的原因找出来——这是一种麻生秋也教会他们的责任。

福泽谕吉在身后,关上天台的门。

这一刻,港口黑手党、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的人全在。

三刻构想失败了。

但是,它仿佛用另一种形式成功了。

三花猫坐在距离港口黑手党最近的一处高楼的楼顶上,静静地看着天台的方向,那里是什?

是……无法挽留的亡者。

坂口安吾说道:“二十三点五十一,一道异能力的光芒包裹住了直升飞机,直升飞机离地不到十米,被强行压制回去了,这份异能力……像是重力,没错,就是重力异能力。”

中原中也咬紧牙关,口腔里有着阴郁的愤懑之情。

自己与敌人有同样的异能力。

“重力……”太宰治本能地想找江户川乱步商量,但是看见江户川乱步惨白的面孔就放弃了。

“袭击麻生首领的异能力者出现了!”

这个人的身份,异能特务科也不知道!坂口安吾的语速急切起来:“这是一名金发白肤、头戴着黑色圆毡帽子的欧洲青年,他漂浮在半空中,用法语跟麻生首领打招呼,法语翻译后是‘你好’,麻生首领也回了一句法语,两人彼此认识,又像是初次见面,麻生首领的情况不妙,没有呼救,我注意到麻生首领在逃出直升飞机的时候保护着脖子上的照相机和口袋里的本子……”

照相机?本子?

本子是小说手稿,现场没有出现过照相机的影子,照相机去哪里了?

那是不是秋也的另一个遗物?!

麻生秋也家里的三个孩子齐齐凝视坂口安吾。

森鸥思索地说道:“我印象中首领大人没有用过照相机,拍照次数屈指可数,我想象不出首领大人戴着照相机出去的原因。”

坂口安吾形容了一下照相机的款式,是一台老式照相机。

中原中也提供情报:“我们家里没有老式照相机,每年会买一台最新款的照相机。”

来到这个家庭最晚的太宰治沉默。

只有江户川乱步思绪混乱,宛如亲眼目睹保罗·魏尔伦杀麻生秋也的现场,眼前阵阵发黑,不亚于坂口安吾读取记忆的异能力。他的身体要滑落到地上,全靠福泽谕吉拽住他,福泽谕吉知道大家要借助乱步的头脑进行判断:“乱步!”江户川乱步被吼得清醒起来,对自己的推理不再百分百信任,哑着嗓子说道:“应该是礼物,秋也那个时候只会带礼物去找兰堂先生,他在寻求兰堂先生的谅解。”

这绝非一般的照相机!

一份可以与小说手稿同等价值,甚至更高价值的礼物!

坂口安吾紧张地看着时间逐渐接近零点,物品记忆中走向麻生秋也的金发法国人,“他朝麻生首领走来了,提到‘这是亲友给你的保镖吗’,我不明白他口中的‘亲友’是谁,他的容貌非常出色,不到三十岁,肩膀上披着白色的西装套,金发蓝眸,身高比麻生首领高上不少,应该是一名法国人。”

“他与麻生首领在交流,说‘亲友’回到法国要被检查什的……”

“你们知道他说的‘亲友’是代指谁吗?”

坂口安吾去问其他人。

其他人不吭声,森鸥阴晴不定地说道:“我猜是兰堂君吧,没想到兰堂君回到法国要遭到检查。”

坂口安吾额头的汗水一颗颗渗出,越接近真相越害怕看漏了细节。

他不笨,根据对话……兰堂先生极大概率是法国政府的人,“这个人说麻生首领刚分手,害怕看见自己,等等?他口中麻生首领的分手对象叫作‘阿蒂尔·兰波’?这个名字是兰堂先生的法文名吗?”

全程翻译法语对话的坂口安吾抓住了关键。

有了真名,异能特务科就方便去调查“阿蒂尔·兰波”的真实身份了。

随着金发青年与麻生秋也的对话,兰堂的身份越发明朗起来,至少坂口安吾确定对方不是什自由职业的异能力者,对方极有可能是法国政府派遣到日本的异能谍报员!

“这个人与兰堂先生关系亲密,自称‘我诞生起就跟他在一起,他爱了我四年’。”

“这个人好像是兰堂先生的……前男友……”

坂口安吾打了个寒颤,把话到嘴边的“男友”及时改成了“前男友”。

差点就说错话了。

读者老师,求你不要怪我,我绝对相信你们是真爱!

这居然是一场三角恋啊!

坂口安吾老老实实地复述:“麻生首领把与兰堂先生结婚的事情说出来了,这个人笑了,完全不在意结婚,摘下手套露出了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那是一枚漂亮的定制款戒指,大概率是兰堂先生过去送给他的,因为这个人说出戒指的来历之后,麻生首领好像受到了大的打击。”

麻生秋也家里的三个孩子集体变了脸色。

江户川乱步为秋也的痛苦共鸣,代入爸爸妈妈的情况,爸爸发现妈妈给了别的男人一枚婚戒,喃道:“秋也坚强的,可能是同一个品牌的戒指,我记得这个品牌是不允许情侣出轨,一个人一生只能订做一次戒指,象征了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人。”

太宰治的背后冒出一股寒气。

爱情,杀人的无形之刀,爱得越深越受伤。

中原中也听不下去了,辩驳道:“老爸和兰堂先生现在是互相喜欢!绝对没有第三者!”

兰堂的痛苦和复仇证明了他爱的是麻生秋也啊!

没有人出轨!

坂口安吾默默承认了江户川乱步的推理,佩服对方根据蛛丝马迹就看穿真相的本领,可惜这样的本领没有办法救到麻生秋也,麻生秋也被情敌逼到了发怒的程度。

忽然,坂口安吾听完了麻生秋也反驳金发青年的话,整个人斯巴达了。

“这个人叫‘保罗·魏尔伦’。”

“麻生首领说他是——超越者?法国的超越者!”

“麻生首领在嘲笑保罗·魏尔伦,说对方在嫉妒自己获得了相伴一生的爱情!”

后面的话太刻薄可怕了。

间接泄露了阿蒂尔·兰波的身份。

阿蒂尔·兰波曾经喜欢过、保护过保罗·魏尔伦,这说明了?能保护超越者的八成也是超越者!

坂口安吾倒抽一口凉气,有法国超越者窝藏在横滨市八年之久。

这段对话里,最凶残的莫过于麻生秋也了。

抢了对方的男朋友。

抢了对方的家。

甚至……听麻生秋也的意思,他抢了对方的弟弟???

坂口安吾把这些话说出来后,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呆住,中原中也完全没反应过来“弟弟”是指谁,大脑发懵。江户川乱步被伦理关系绕晕了,“我居然猜错了……中也是兰堂先生的孩子,但是他不是另一个人的孩子,保罗·魏尔伦是中也的‘哥哥’……”

保罗·魏尔伦的“弟弟”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指着自己绝非法国人的脸,暴怒地怼了过去:“意思?我怎么可能是仇人的弟弟!”

中原中也顾忌不了乱步的慌乱:“我没有哥哥!老爸也没有抢走任何人,我是心甘情愿受到老爸的教导!”

中原中也嘶声:“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我是他的孩子!”

要是橘发不像,他就染成黑发。

要是蓝眸不像,他就佩戴美瞳。

他绝对不会去认其他亲人,麻生秋也和兰堂先生组建的家庭,已经给了他最好的童年和人类的亲情!

每个人都听出了中原中也的坚决,那是誓死捍卫的意志,福泽谕吉隐约知道“超越者”是什,就事论事:“会不会是另有其人?”

森鸥的心历路程复杂,秋也君死于法国超越者,这代表报仇难度急剧上升,好在兰堂君同样是一名隐藏的法国超越者,在不计较国家背景的情况下,敌我双方的实力,是我方占据优势。

师兄,你死的不冤。

这辈子泡了一个法国超越者当老婆,绿了一个法国超越者,是什给了你搞修罗场的勇气?

是你那个可怜的肾还是头铁的脑袋?!

坂口安吾的眼镜滑落到鼻梁下,注意力集中在保罗·魏尔伦与麻生秋也的对话里。

三角恋的争端只有更劲爆,没有最劲爆。

这期间,保罗·魏尔伦接听了阿蒂尔·兰波的电话,证明了两人的关系不错,对方在羽田机场等待法国亲友一起走飞机回国,正是这一点摧毁了麻生秋也的求生意志。

死因之一,保罗·魏尔伦实力太强。

死因之二,保罗·魏尔伦疑似与阿蒂尔·兰波复合,抛弃日本男友回国。

死因之三,麻生秋也……

坂口安吾说道:“保罗·魏尔伦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透露出自己来自法国反政府组织,是被兰堂先生解救回去,后来兰堂先生把自己的名字给了他……这是什意思?”

太宰治为法国谍报搭档的骚操作闪断了思路。

中原中也的怒火染上悲哀,兰堂先生曾经对敌人是那么的好,对方却这回报了兰堂先生。

“……”江户川乱步如同魂魄飘出嘴巴,眼神发直,“他们互换了名字……秋也不知道这件事……”

这是谎言里的漏洞。

秋也给兰堂先生撒了一个谎言,让兰堂先生误以为两人过去相识相知。

实际上……秋也根本不认识八年前的兰堂先生,所有的情报全靠猜测,他越说爱“阿蒂尔·兰波”,越会让兰堂先生怀疑秋也爱的是哪个“阿蒂尔·兰波”……等等!秋也给兰堂先生绘制的画像,金发蓝眸的“阿蒂尔·兰波”?!!

江户川乱步逐渐接近真相,被骇住了。

事情的复杂性,居然从单纯的欺骗上升到了拿人当替身的程度。

“法国人的爱好难以理解。”森鸥迟疑一秒,在无人发表情况之下说道,“这意味着兰堂君的真名是‘保罗·魏尔伦’,金发青年的真名是‘阿蒂尔·兰波’?理论上对于首领大人来说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坂口安吾的嘴唇哆嗦,说道:“问题大。”

他起身,走到了天台的边缘,众人看见他的方向就被瓦解了理智。

“麻生首领是听见这句话后……想要自杀的。”

他再次蹲下。

手掌触及麻生秋也站到过的位置。

他看见了麻生秋也歇斯底里之后的万念俱灰,对方绝望的选择了死路,站在这里。

“保罗·魏尔伦问麻生首领,你是想要自杀吗?”

四周一片死寂。

所有人仿佛看见了麻生秋也走向死亡。

可是那么一来,麻生秋也不该死于分尸,应该是跳楼自杀。

“麻生首领说——”

坂口安吾一怔,为自己看到的画面受到极大的感触。

在探照灯的光线之下,天台边缘仍然是一片黑暗,城市的远景在下方闪烁,遍体鳞伤的黑发男人站在摇摇欲坠的天台边缘,就像是被死亡蛊惑了一般,那副场景被定格在了要跳楼的动作之前。

情不自禁的,坂口安吾叹息道:“不,他放弃自杀了,他好像对别人在说话——”

坂口安吾鼻子一酸,为麻生秋也临死前的绝望与转变震撼到了。

“你不能学我。”

不能学?

谁都明白——不能学他跳楼,不能学他自杀,不能学他轻易放弃生命。

这个禁止的对象是谁?

江户川乱步、中原中也、森鸥、包括听闻过一些事的福泽谕吉都看向了太宰治。别说是凭借大脑勾勒出那一幕的江户川乱步了,中原中也也心酸无比,嫉妒获得至亲之人的临终遗言的太宰治。

死之前,麻生秋也想到的不是别人,是有自杀倾向的太宰治啊!

对方想救太宰治,绝非口头之言。

麻生秋也留给太宰治的遗言,仿佛是世间最美的语言,乃灵魂的劝诫之语。

太宰治听到了心底属于秋也的回音。

【你不能学我。】

翻滚在心底,怨恨被人再次舍弃、再次留在身后的棕发少年就像是被人类改变的鬼怪,骤然之间失去怨恨对象的般若,荒芜的眼底有着一点点火光,啃噬着内心,那是他人用生命点燃的少许灼热。

“这算,你让我不学你……谁会学你啊……”

想要自杀的人,没有死去。

不想死去的人,最终放弃了自杀,选择了死在了保罗·魏尔伦的手里。

——我也想要从这具痛苦的身躯里解脱啊!

——哥哥,你先获得了解脱吗?却想要让我留在世间继续活着吗?

——多自私的爱。

太宰治在愤恨麻生秋也的行为,又为人性的自私与无私的付出而动容,这就是人类,他追寻的人类,氧化的世界因为有这些人而短暂地美丽了一秒。

太宰治大口大口地呼吸,神晕目眩,眼前是麻生秋也绝望地注视着界的表情。

你看他的表情,像不像是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便是这份癫狂之爱。

吞噬所有人。

看到太宰治的反应,森鸥根据结局预测了后续:最后的最后,秋也君故意死于保罗·魏尔伦的手上,斩断兰堂君旧情复燃的可能性,手段狠辣,着实有一种久违的惊艳之感,如果秋也君不是为了爱情就好了……果然想要一心一意搞事业的人就不能谈恋爱。

森鸥再次坚定了只爱十二岁以下的萝莉,这辈子不找老婆、远离法国人的想法。

单身就没有弱点了!

……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有一套特殊的感应办法,大致了解他们的动静。

“阿蒂尔,他们去天台了。”

“你不去吗?如果他们有新的线索……”

阿蒂尔·兰波留守在麻生秋也的尸体旁边,对发生在上方的事情毫无关心的想法,他与波德莱尔老师随时留意着异能力散发的能量波动,确保着孩子们的安危,除此之,他别无所求。

“老师,再怎么查也是我的错,我没有脸面回法国了。”阿蒂尔·兰波凄楚地看到麻生秋也衣服上多出的新胸针,回头去看留在首领室里的涩泽龙彦,他以前讨厌这个白发红瞳的人,因为从对方的身上,他看到了过去的影子,同样的目中无人、同样的高傲,这些是强者的潜质,也是一个无视人命的性格。

阿蒂尔·兰波说道:“龙彦君,你回去吧。”

他当着波德莱尔老师的面,给了涩泽龙彦一个幽暗危险的目光。

“等下葬了,我会通知你的。”

“……”

涩泽龙彦接到了阿蒂尔·兰波给出的信号。

——赶紧离开!

涩泽龙彦不认为阿蒂尔·兰波有闲心对自己发脾气,这份警告是在说: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涩泽龙彦想到异能特务科不让自己出去的行为。

“嗯。”

聪明人难得知趣了一次。

涩泽龙彦说道:“我去天台上见他们,见完再走,有事电话联系我。”

他离开首领室。

隐约的,他能感觉到金色大波浪卷的法国男人偶然扫过的视线,对方是阿蒂尔·兰波的老师。

——强者无疑。

法国的异能力者吗?亦或者是日本政府忌惮的人?

想要去天台的涩泽龙彦被港口黑手党的人拦下来,涩泽龙彦平淡地瞥过他们,说道:“我是秋也老师的学生。”秒后,涩泽龙彦一个人掀翻了他们,获得了加强的体术和高超的预判能力令他根本无惧几个普通人。

他认为能在正面搏斗中压制自己的人……嗯,只有江户川乱步了。

那个家伙体术才叫做深藏不露。

涩泽龙彦推开门,见到了天台上神情不对劲的个人,那些人无心留意自己的到来。

森鸥说道:“首领大人被保罗·魏尔伦杀死之前,最后一句话是恨吗?”

坂口安吾把眼镜推回去,内疚地隐瞒了照相机是【壳】的情报,只说了麻生秋也放下照相机后求死。

他的手指擦过眼角的湿意,否认了对方的话。

“不是恨。”

“他之前口口声声说着恨,但是临终之际念着‘兰堂’的名字。”

人形异能力霍琛布鲁茨没有看过的临终画面,终于被坂口安吾补全了,包括麻生秋也把小说手稿丢到血泊里,继而撕碎了爱心折纸的行为细节,霍琛布鲁茨只模仿了麻生秋也辱骂阿蒂尔·兰波的全过程。

坂口安吾为麻生秋也超乎常人的死亡方式画上句号。

“我相信——他爱着兰堂。”

那个男人爱着与自己相恋八年的法国人,为对方的一笑一颦而牵动心神,时常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恨阿蒂尔·兰波,却永远的爱兰堂。

爱到至死难忘。

两个人的爱情,曾经那么简单,在纯白的纸张上勾画出爱的诗歌。

——你是我存在于世的生命意义。

只此一句,足以让被麻生秋也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明白:真的有人为爱而亡,让情敌给自己分尸。

涩泽龙彦想到了手工设计里经常用到的花卉元素。

山茶花。

不肯凋零,唯有断头。

老师的理想之爱亦是人性极致的表现。

对方能凝聚出的异能力结晶,该是多的瑰丽,诠释着极致的爱恨。

——强者就不该谈恋爱。

十分钟后。

涩泽龙彦被太宰治留在了面,中原中也抓着坂口安吾询问保罗·魏尔伦的表,然后铁青着脸地去摸自己的蓝眼睛。

二话不说,中原中也去买一对黑色的美瞳,把蓝眼睛覆盖掉。

敌人是敌人!

他是麻生秋也和兰堂先生的孩子!

江户川乱步知道照相机肯定被敌人带走了,下落不明,意义重大,但已经与麻生秋也无关了,便没有拆穿坂口安吾蹩脚的隐藏。在知道了麻生秋也死前的所有行为之后,他拉着福泽谕吉跑了出去,“我们去找被撕碎的折纸!”

纵然大海捞针,他也想要知道秋也的折纸上写了。

江户川乱步害怕回去看阿蒂尔·兰波,他喜欢兰堂先生,想要两个人幸福地在一起,却无法接受兰堂先生害死秋也的真相!

电话是引爆的炸/药。

每个人对秋也的过度信任是燃烧的导/火/索。

江户川乱步抹着眼泪,与福泽谕吉在港口黑手党本部附近寻找,不想回去见兰堂先生,恐惧面对家庭破裂的现实。

“妈妈”对“爸爸”的不信任,害死了“爸爸”。

“妈妈”变得孤独一人。

他对自己哭着说道,不要再软弱了,不能再过度的依赖亲人了,对方比你绝望,成年人都喜欢伪装自己。

“我会按照你的遗愿走下去的……秋也……”

港口黑手党本部。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帮助阿蒂尔·兰波稳定了崩溃的情绪,这才有时间思考学生的情况。

保罗·魏尔伦袭击麻生秋也,被麻生秋也算计,分尸了自己,促成阿蒂尔·兰波对保罗·魏尔伦动手的现状。他所认识的爱斯梅拉达在现实中不再是“真善美”的代表,是一个比卡西莫多要偏执的家伙,利用死亡来分散阿蒂尔·兰波和保罗·魏尔伦。

现在,保罗·魏尔伦不知所踪,阿蒂尔·兰波失去平常心,一不小心法国会失去两位珍贵的超越者!

波德莱尔为国家的利益痛心,为学生破裂的婚姻而无奈。

结婚真的没什好事!

出现这种麻烦,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法国交差了,也无颜去面对维克多·雨果,是自己和阿蒂尔没有看管住魏尔伦。

从首领室出去的那些人里,只有中原中也一个人回来了,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都心里有疙瘩,暂时不想见到兰堂。中原中也的眸色发生了改变,戴着接近墨色的美瞳,改掉了自己与保罗·魏尔伦的相似之处,明显是不承认所谓的“兄弟”关系。

“兰堂先生,他们有事出去了。”中原中也为兄弟的行为进行粉饰,面庞稚气,眼神迅速得到了成长,“我是来专程跟你说调查的结果。”

中原中也说道:“老爸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恨你,他唤的是‘兰堂’。”

阿蒂尔·兰波如遭雷击。

保罗跟他说的是“兰波”,人形异能力听见的也是“阿蒂尔·兰波”。

阿蒂尔·兰波像是听错了一样地梦呓,似笑似哭地说道:“他恨恢复记忆的阿蒂尔·兰波……他爱兰堂……他爱失忆的兰堂……”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的神情难看:“阿蒂尔,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你过去不是这样的!”

阿蒂尔·兰波破涕笑。

“老师,我没有发疯,你听……我的孩子跟我说,秋也爱着我。”

“他爱的是我,兰堂也是我。”

“即使误会保罗与我的关系,即使我们的名字互换,他最初认错了人,以为我是会写诗的兰波!”

“我们在谎言之上缔结了错误的爱情,可是这份爱情是真实的!”

阿蒂尔·兰波的声音狂热,生前的爱情充满阴差阳错的误会,但是死后一切成为永恒,所有的爱意化作极致之物,让他看见了超越现实、凌驾于物质世界之上的精神之爱,自己被这样一个死在绝望之中的男人深深地眷恋着、痛哭地爱着。

在战争中成长的阿蒂尔·兰波蔑视人命,被战争与国家利益笼罩,无法认可普通人。

没有秋也,流落日本的阿蒂尔·兰波会是什样的下场?

一个失忆的流浪之人。

这八年来,秋也没有扭曲他的性格,只是潜移默地让他沾染上文学家的爱好,开阔他的心灵。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忍无可忍:“阿蒂尔!你忘记了你以前的打算吗?你并非除了麻生秋也就什都没有,是想要舍弃法国的亲朋好友去当一个兰堂吗?你忘记了吗?你说过战争结束之后,准备回去见你的父母!”

阿蒂尔·兰波的身体一震,憔悴的容颜泛起微微的红润,面朝他说道:“老师,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他并不是希望我卑微地当一个兰堂,在我是兰堂的时候,他竭尽全力地把我培养起来,他是希望我心里没有那么多其他的东西,永远的骄傲,可以抬头看清楚世界,也可以低头看见底层的劳动者,他是那么的想要我获得自由,与他一起出国旅行……”

“他是这个世界上对兰堂最好的人了,是梦里不醒的醉舟,驱散寒冷的太阳。”

“兰堂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阿蒂尔·兰波时隔多年,看清楚了枕边的爱人,轻缓地念道:“任何事……”

你用死亡达到永恒。

那边。

有没有我追随你去的思念……我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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