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东倒西歪，锅碗瓢盆（1 / 1）

回到家的时候齐主任正在厨房里煎鱼，满屋子乌烟瘴气的，万从茜呛得直流眼泪。

她把包扔在沙发上，警服脱下来挂在门后头，换上拖鞋，踢踢踏踏的进了厨房，齐主任挥舞着铲子系着围裙在里面走来走去，一边嘀咕一边嘬牙花子，万从茜出其不意的喊了声“妈”，差点给齐主任吓得犯了心脏病。

她回头看见闺女，急赤白眼的喊上了。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就欠你们老万家的，好不容易把老大老二盼得出了嫁，这个过得不如意过来埋怨我，那个过得不顺心跑来跟我打一架，我为了你们付出了我的青春，我自己什么都不要了，一门心思安排好你们，眼看半截身子都入黄土了，我临了还得不着好，我招谁惹谁了？”

万从茜听得糊里糊涂，心想这都哪儿挨哪儿啊，她抢过齐主任手里的铲子，说妈您进屋歇着行吧，我来，我给老万家对不起您的赎罪。

齐主任站在一边看着万从茜煎鱼，还是不乐意，她说你爸那老东西就会买闺女女婿的好，让我自己在家里当恶人，当初你大姐嫁给小梁的时候，准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么，还不是你爸一同意？我自己能做主么，婚姻大事肯定是男人拿主意啊，结果呢？现在你大姐和姐夫总闹别扭，今儿要离婚明儿要分家的，都跑来阴阳怪气的怪我，你爸倒给自己摘干净了，屎盆子扣我头上，我想清楚了，你大姐和大姐夫不离婚，我和你爸离！

万从茜一听这话吓得铲子都没拿住，她以为老太太也就是说的玩儿，过过嘴瘾也就得了，还能来真的不成？不想果然是来真的了，她就怕这个，家里虽然让齐主任弄的鸡飞狗跳，可要是真没有了齐主任，这家也真就差不多散了一半。

年轻的时候父亲万宝路忙着给自己在官场上拓展人脉，根本顾不上三个闺女，吃喝拉撒上学生活的重担全都落在了齐主任一个人的肩膀上，三个女儿听上去觉得省心，不像小子那么淘气爱惹祸，可谁又知道女孩子之间是非多，一个不痛快就是一场大矛盾。

齐主任年轻那时候没少操心，四十多岁就跟五十的似的，那皱纹和茧子看上去让万从茜特别心疼，听说她是最让齐主任操心的，跟假小子似的，就喜欢和外面一块的小男孩打打闹闹，天天的齐主任都揪着一颗心，就怕她伤着碰着，所以不管齐主任说什么做什么，万从茜向来都是能忍就忍，毕竟辛苦了大半辈子，不能在晚年还吃儿女的苦。

所以齐主任生气，万宝路不知道哄，两个姐姐又出嫁了，万从茜就哄，一句不行说两句，一个小时不行就劝一天，直到齐主任脸色好看了挂了笑模样才算完，现在她看着齐主任委屈得要命，都提到离婚了，自然知道准是万宝路气得，她就跟着附和，说我爸那人就是配不上您，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妈是谁啊，村里一枝花，那是方圆多少里地的大美人，妈，要我说句不该说的，您嫁给我爸真是亏了。

齐主任一听这话可算有点笑模样了，她抹了把鼻涕，撇着嘴说，可不，我年轻那时候，压根儿就没看上他，我也是心气儿高，你姥姥姥爷也恨不得让我嫁个当官的或者做生意的，爹妈哪有不盼着儿女过好日子的，尤其是闺女，出了一个门进一个门，一辈子的转折点，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爸当时就是个小会计，根本不是什么官儿啊财主啊，都是后来才好的，要不那个算命的说我有旺夫相呢。

万从茜憋住笑一个劲的点头，说我妈就是旺夫，看给我爸旺得。

齐主任说我也看不上他，啥也没有，就一间破平房，他二叔还是右派，天天的就提心吊胆生怕被载上个帽子批斗，过得多艰辛，我不也一样熬过来了么，还把你们三个拉扯起来了，可他倒好，把这恶人让我自己当，他倒是去屁颠屁颠的买闺女女婿的好去了，等他回来我非得和他离婚不可。

齐主任说着就转身走出厨房，鱼也差不多煎好了，万从茜盖上锅盖，也跟着走出来，随着齐主任坐在沙发上，嘴上还是劝着。

“妈您别往心里去，一辈子风风雨雨的都过来了，到最后该老伴老伴老来是伴的时候您和他提离婚，你还能找着和我爸这样和您风雨与共携手白头的人么？对了，您头发都白了，要不是这么殷勤的染着，早就满头白发了，还折腾什么啊，也不怕人笑话。”

正说着话，客厅的电话响了，齐主任伸手去接，那边听着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话特别熟练特别快，跟嚼崩豆一样，一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女人，万从茜看着齐主任的表情从最初的委屈难过到惊讶震惊再到最后的惊喜不已，万从茜不明白怎么回事，比划着口型问是谁啊，怎么了。

齐主任就挤咕眼，告诉她别出音，神神秘秘的把万从茜弄得更发毛了，最后齐主任兴高采烈的道了半天谢，然后把电话挂断，伸手拉着万从茜的隔壁，死死的盯着她。

万从茜整个人都直发冷，她最害怕齐主任这表情这眼神，跟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六亲不认的恶事一样，她胆战心惊的问了句。

“妈，您没事吧？”

齐主任摇头，半天才说，“闺女，你猜是谁给我来的电话？”

万从茜就直愣愣的摇头，齐主任不乐意，说你猜一个。

万从茜咽了口唾沫，说是不是你表妹？我那表姨？

齐主任摇头，嘴角是藏不住的笑，“傻丫头，你可算要苦尽甘来了。”

这句话把万从茜整得更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她看着齐主任，那眼神跟吃了兴奋剂一样，都放亮光。

她就说，妈您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我等着吃饭呢，我爸去大姐那儿了，估计今天也不回来了，大姐肯定得留他住一晚上，咱俩赶紧吃吧，我饿一天了。

齐主任就不乐意，说我这不就要告诉你么，你急什么啊，吃饭重要还是你的终身大事重要？一个女的总跟男的一样见着饭那么没出息，少吃一顿能饿死你啊？

万从茜刚要张嘴辩驳，忽然醒过味来，她睁大了眼睛说，什么终身大事，谁的？

齐主任就笑，你的呗！我也是说说完了，还能真跟你爸离不成？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保养得再好也是老婆子了，谁要我啊？还不是你，我最大的一块心病了，你要是能把终身大事解决了，我就彻底踏实了，闺女，你也疼疼你苦命的妈，这次无论如何咱也得去见一面，妈听说了，这次这男的真不错，没爹，就一个挺规矩的妈，你别怕，要真是他妈不是那德行，你也有妈，妈替你出头，我整不死她！

万从茜听了半天总算弄明白了，敢情是婚姻介绍所的打来的电话，就那个她第一眼就觉得不靠谱的王姨，万从茜心里还想那个人能给介绍什么好鸟来啊，可是她看着齐主任那一脸的期待，所有的怒气冲冲和斩钉截铁都变成了一汪多情温柔的春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