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烈成性[重生] 第8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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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鸢心里头越发堵了什么似的,沉甸甸的。

将那方印拢在袖子里,低头说了一声:“折春省的。”

他哪怕病弱,却总是站得笔直如竹,眉宇间几分郑重,倒像是下了个什么承诺似的。

只是迅速化作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沈鸢这一路走得都有些慢,一步一顿地回了松风院,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照霜问他:“你在前头吃饭了没?若没吃,便弄些好酒好菜。”

他便笑着说:“前头已吃过了,你们弄了来,就自己吃吧。”

屋里头的姑娘都在跟着欢喜,知雪这小丫头是最高兴的,自己早早将小金库都给掏了出来,她平日里存钱不多,还将自己的两个项圈换了碎银子,守在院子门口,见了人就发一把,活脱成了个散财童子。

——怪不得这么多人往松风院来,原来都是等着这个小傻子发钱的。

沈鸢哭笑不得,说:“哪儿就用你打赏了,我难道没银子赏她们么?”

知雪不理睬他,甚至摆摆手打发他走:“你赏的是你赏的,我发的是我高兴。”

沈鸢说:“后头还有会试呢,到时候我看你发什么。”

知雪嘿嘿一笑,讹上他了似的:“那公子还能让我亏着了么?”

沈鸢哭笑不得,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大面额的银票,叮嘱说:“怕了你了,记得把你那两个项圈赎回来,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日子过不下去去了呢。”

扭头见照霜向他又伸出一只手来:“只给知雪?”

沈鸢又摸出一张来,塞到她手里。

照霜将银票都塞进自己怀里,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面孔,都透出几分笑意来。

沈鸢干脆又摸出几张来,都给了她:“怎的像平时亏了你们似的,都拿着,今晚若高兴,干脆就别做了,让外头送一桌来,你们自己吃。”

照霜这下笑意更浓了,指尖一捻银票,抬眸忽得见沈鸢神色似乎有几分疲惫。

便问:“公子怎么了?”

沈鸢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应酬得累了,我自己去坐一会儿,你们别来吵我。”

照霜还想再说,却听得知雪已跑去跟小丫头们笑闹去了,又喊她过来商量晚上吃些什么。

后头见了她手中的银票,这下外头更是静不下来了。

沈鸢跟着笑了两声。

之后唇角渐渐地落了下来。

这窗外夜色沉沉的,与长睫下的双眸一般幽静。

沈鸢推开窗,能瞧着外头还有卫瓒亲手给系上的秋千。

——这人就是存心不让他安生。

沈鸢好半晌坐回桌边。

这一坐,

在夜里坐了许久。

第68章

沈鸢那日等了一宿,到底是没等着想见的人。

之后又是陆陆续续几日有人上门来拜访,赠礼的、讲学的,连侯夫人那边儿的客人都多了些。

沈鸢既有解元之才,一个文官的位置总是跑不掉的,若再有侯府帮衬一二,这时他孱弱的身子骨,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了。

侯夫人却越发忧愁了起来:“许是我这人生来心眼就偏了几分,这些人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我还是觉着配不上咱们家折春。”

沈鸢便面上低低笑了一声。

不知怎的,见侯夫人这样挂心他的亲事,竟生出了几分心虚歉疚。

只听侯夫人说:“若是瓒儿在就好了。”

沈鸢仿佛被窥破了心思似的,一顿。

又听侯夫人只是笑说:“瓒儿比我消息灵通些,若他在,还能帮你打探打探消息。”

沈鸢便是轻轻握了握自己的衣袖,低头说:“姨母,我不急着这些。”

侯夫人便轻声笑说:“好,咱们折春是要等着中状元的。”

“待到了时候,没准儿还有好些人家上门来商量呢,哪能这时候就将你便宜给了别人。”

这样一句一句说着,到底是谁的心思似乎都不在这上头,沈鸢瞧着香炉的香袅袅直上,半晌听着侯夫人喃喃。

“瓒儿这也出去了好些日子了,该回来了。”

沈鸢的指尖也顿了顿。

他心知侯夫人是忧心卫瓒,只是这事他也没个章程,贸然说什么,倒惹得侯夫人提心吊胆。

待出了门去,才紧锁着眉,总生出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又说不出这预感是什么。

这些日子,都仿佛一日胜一日的难熬焦灼,沈鸢又忍了三日,连读书做文章都不甚专心,终于是忍不住,换了衣裳,又打算往金雀卫府衙去。

这次拿上了靖安侯留给他的私印。

纵金雀卫有章程,可卫瓒十几日不见人影,还是靖安侯府的小侯爷。

怎么样都该给他一个说法了。

只是衣裳刚刚换得了,忽得听照霜道,国子学中一博士拿了帖来,倒是有急事,请他往府中一叙。

沈鸢这些日子已不去国子学,只是仍写文章,再交予博士探讨。只是每月往来都有定了日子,这一日博士忽然请他去,却不知缘由。

沈鸢听了这一声急字,便忍着心头的焦躁,点头去了。

一路由仆役领着进了门,竟是忽得冒出了几分冷汗来。

正堂端坐着的人,是本应被软禁着的安王。

细眉长眼,斯文俊秀,一身锦袍瞧着冰冷又光滑,坐在正堂含笑看他:“沈解元。”

沈鸢不知怎的,又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让蛇注视着的感觉。

只是从前,无论是考场号舍,还是茶楼里,每次都会有卫瓒出现在他的身边,将他牢牢地挡在这视线之后。

沈鸢嘴唇一分一分褪去血色,他瞧见博士沉默地、不声不响地坐在一旁,见他来了,便缓缓退了出去。

安王几分温和地冲他笑,语气轻缓而亲昵:“折春,过来。”

——现在只有他自己了。

凉意如附骨之疽,又一次慢慢从背后蜿蜒而上,沈鸢的肠胃也开始隐隐翻腾。

却还是走到了那安王的近侧,端端正正行了礼,坐下了。

面前有一素白屏风,屏风后似乎立了几个歌女,见他坐下,便奏起了乐来。

这乐声乍听热闹,沈鸢细一听,才觉着浑身发凉。

是哀乐。

出殡送葬,魂归黄泉之声。

衬这屏风如缟素,越发凄冷。

沈鸢喉结动了动,半晌说:“殿下这乐是为沈鸢而奏?”

便见安王微微一笑,将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

扭曲满是疤痕的手,覆盖在那执笔作画的、修长完整的手上,安王似乎看得饶有兴致。

沈鸢强忍着,没有将手抽出来。

待安王满意了,才笑说:“沈解元不必怕,这哀乐是为别人奏的。”

沈鸢喉结一上一下,只见安王取出一样东西来,轻轻放在他的手心。

沈鸢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敢看。

只是迫着自己低下头去看,竟是一枚染了血的荷包。

银蓝色的底子,掺着金丝绣的鹰。

他太熟悉了,是卫瓒带在身上的。

他之所以记得,还是因着这本是侯夫人做给他的,按着他名字里的鸢字做得,倒让卫瓒抢去了。

那时小侯爷将这荷包缠在食指上一晃一晃,冲他几分得色,逗猫似的喊他来抢。

他恼恨着夺了两回。

到底是敌不过卫瓒,眼睁睁看着卫瓒把荷包收进里衣,越发无赖似的笑:“你要能从这里头摸出来,我也就还你了。”

他恨得咬牙,却也没卫瓒那样的厚脸皮,没再理他了。

如今再出现在他手里,已是染了大半血渍,仿佛整个儿都在血水里头泡出来似的。

沈鸢竟手抖了一抖,半晌说:“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安王缓缓道:“我还以为沈解元会欣喜。”

沈鸢一怔:“欣喜什么?”

安王近乎恶意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句说:“卫瓒死了。”

刹那,哀乐声仿佛停了。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沈鸢仿佛耳边出现了短暂的嗡鸣。

那嗡鸣声中,有人质问他:

“沈解元从前不是最恨卫瓒,如何不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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