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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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彤怔怔地点头。

原来《千里江山图》只是个投石问路?

希孟和他果然没有私人……哦不, 私画恩怨?

“富大师……”她不相信地问,“您是打算对全国文物开刀?”

“怎么叫开刀,”富大师不耐烦地挠脸,又挠出几指甲泥, “大多数文物本来就德不配位,平白占博物馆位置,给你们历史课增加了多少无谓的考点?把它们打下神坛, 才是我辈公义所在。上次你搅了小施的局, 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也拜我为师,咱们可以一起将这个世界改头换面。”

他轻轻一挥脏手, 佟彤看到了一段逼真的幻象。

在高科技鉴定方法的辅助下,不少国宝文物露出真面目:它们居然都是后世仿冒的产品。原作要么纯属传说, 要么早已湮灭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之下。

舆论哗然的同时, 学界新星佟教授横空出世,被各大院校争相聘请, 最后当选故宫博物院院长,对博物馆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成为名垂青史的风云人物。

年轻一代不再沉迷于历史与过去,而是努力放眼未来, 打造属于自己的新世界。

……

佟彤看呆了。

如果说她起先还对富大师的身份存疑, 这套幻象完全打消了她的疑虑。

她第一次看到希孟的时候, 就堕入了他制造的幻象里,看到了《千里江山图》被乾隆糊满印章的样子;

后来娇娇也给她看过一段幻象, 告诉她如果任凭乾隆肆意横行,世人的记忆会被修改,谁也不会记得受损文物原先的模样。

但现在她意识到,希孟、娇娇给她看过的幻象片段只能算是朋友圈小视频;富大师播出的这一小段,真实度堪称电影大片。

不过文物们在三次元制造幻象大概挺费力的,希孟和娇娇两位也只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为了博取她的信任,才不得已动用了一些超自然力量。

而富大师呢,只是为了向她描述“入职待遇”,就精心编织出了如此逼真的幻象,让她看得感同身受,那种逆袭的爽感到现在还余韵未消。

她用余光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施一鸣。毫无疑问,他也是受了富大师的幻象启发,这才死心塌地的开始为老祖宗服务。

可是……

她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假不了。很多文物确实都是几百几千年的真迹,您打算如何‘打假’呢?”

富大师冷笑一声:“未经过任何保养修复的文物,到现在还存着几个?那些书法、绘画,木器、瓷器,哪个不是被一代代修复师往上添砖加瓦,才勉强维持一个完整面貌?甚至那些已经粉身碎骨的,又被人不厌其烦地一片片粘好,放在博物馆里号称‘原件’,这不是自欺欺人么?我说这些东西不真,也并非无稽之谈,对吧?再说,只要有后世修复的痕迹,就有作假的土壤,在这方面可下的功夫多了,小姑娘,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收你为徒,一点点教你……”

佟彤枉为文物修复师,差点被这段话绕进去了。

很久以前,哲学家就提过一个问题:一艘船在海上航行了几百年,期间被不间断地维修和替换零件。几百年后,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新船?

故宫的很多馆藏文物,“初始状态”都惨不忍睹,和一堆建筑垃圾没什么区别。全靠文物工作者们巧手弥补,将锈蚀、虫蛀、水浸、缺失的部分替换添加,才让文物回复它们最初的样子。

经过精心修复的文物,还算得上“原装”吗?

佟彤拿起手机,刷了下微信换换脑子。

“富大师,您说的这些,在文保界也有讨论,对于严重受损的文物,到底修复到什么程度才算合适。不过我有个问题……”

富大师微微一笑:“说。”

“按您的逻辑,您自己不也算是‘假货’了吗?”

施一鸣一直在旁边听着,恭恭敬敬不插嘴。

此时他终于生气:“佟小姐,你怎么跟前辈说话呢!”

富大师也脸色一变,愤怒地挥手,袖子里带出一股酸味。

“我不一样!我不在乎那些虚名!我是被乾隆皇帝盖章认证过的真迹!我……”

佟彤又看了一眼微信,哑然失笑。

“您真是《富春山居图》?真的《富春山居图》没被乾隆盖过章啊。”

*

与此同时,公园里信步走来了好几个人,将公园角落的树荫团团围住。

赵孟頫放下手机,对“富大师”躬身一揖。

“子明先生,你怎么在这儿啊?”

“富大师”错愕地抬头,随后拔腿就跑。

娇娇冲上去,抓着他衣裳大力往外揪,揪到公园摄像头底下。

“噫,好臭!就你还出来打假哪!切。”

“富大师”刚要挣脱,昆吾已经等在旁边,一道掌风过去,封住了他的退路。

施一鸣吓一大跳,石化在当地:“你、你们是谁?”

好几个人七嘴八舌道:“佟姑娘的朋友!”

娇娇拽着“富大师”往街上走,恶狠狠地笑道:“走,跟我们打圈麻将去!”

施一鸣不敢乱动,只能绝望地抗议:“不成,这是前辈……”

众人:“我们都是他前辈!”

*

佟彤孤身去公园赴约,文物们当然不放心,正好闲来无事,也都跟了过来,在公园里摆龙门阵。

没过多久,就看到佟彤往“老年活动中心”里发语音,激动得连用了一排尖叫表情包。

“富春山居图!富春山居图化形了!直觉告诉我这老人家跟你们一样!”

大伙又是好奇,又是疑惑。

雪晴问:“是无用师吗?据我所知他正在台北故宫地库里休息耶。”

过了一会儿,又看到佟彤抽空发来几条。

“他要我加入文物打假……”

“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

“麻烦你们过来认一下……”

*

富大师一个干枯瘦老头,哪敌得过娇娇的蛮力,几乎是被拎在空中,拎回了茶楼。佟彤立刻叫了个麻将包间。

麻将包间里隔音甚好,闹出再大的动静都没人听见。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把施一鸣心惊胆战地关在外面。

富大师完全没料到,附近居然“蹲守”着这么多文物同类。他的异能此时完全派不上用场,一双眼睛呆滞地看着麻将桌,徒劳地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破琴先生铿锵有力地问他:“你冒充《富春山居图》,诓骗人类,败坏我们名声,是何居心?”

“富大师”一张脸皱成腐竹,伴随着阵阵口臭,疯狂大喊:“我没冒充!我有乾隆皇帝印鉴为证,我就是真的!我就是真的!”

*

“是《子明卷》。”在阵阵哀嚎声中,赵孟頫捂着耳朵对佟彤说,“《富春山居图》的仿作。”

佟彤一下子心眼霍亮,明白了八分。

“是他?”

《富春山居图》太出色了,太有名了,在古代就有一堆高仿赝品,在古玩市场上鱼目混珠。

《子明卷》就是高仿中的战斗机。而且是在原作被烧之前仿的。作者不详,由于题跋指明 “子明隐君将归钱塘”,因此被称作“子明卷”。

乾隆皇帝早就听闻《富春山居图》的盛名,朝思暮想,全国寻访,终于有人进献了“真迹”,就是这幅“子明卷”。

乾隆对“黄公望真迹”爱不释手,一再把玩,六下江南也带在身边,旅途无聊时用来杀时间。每有所感,就提笔在上头写两句——诗词、随笔、游记、心得,什么都写,再盖上一个个大戳,以表自己爱惜之情。

文人画本来讲究意境和留白。乾隆疯狂在画卷的留白上题跋盖印多达56处,整个画卷几乎是满目疮痍、体无完肤。到最后,留白填满了,他又挑山体下手,把好好的一幅山水长卷变成了自己的手账本。

乾隆青年时得到此画,一直到当上太上皇,孜孜不倦地在上面涂鸦60年,创造了同一人在同一幅画上做题跋最多的世界纪录。

后来他虽然得到了真迹《无用师卷》,但不知是他的智囊团集体看走眼,还是他不愿承认自己把赝品当了真,总之乾隆皇帝一看之下,把《无用师卷》打为赝品,在书房中封存了几百年。直到抗战胜利之后,故宫博物院的专家们发现黄公望在另一幅画上的题字,借由该字迹辗转证实《无用师卷》才是真迹。

原来乾隆爱不释手、反复涂鸦60年的画卷,是赝品……

有高仿《子明卷》挡刀,《富春山居图》的真迹因祸得福,奇迹般地没有被乾隆的弹幕祸害太多,至今干干净净地躺在海峡两岸。

……

“由于被乾隆题写太多,也许是沾染了乾隆过多的思维碎片,子明先生的精神一直不太正常。虽然共同收藏在故宫,但跟其他文物都鲜少来往。”赵孟頫告诉佟彤,“但不知他为何忽然出世,又为何在人间行起骗来了?”

佟彤对子明老头的厌恶变成了同情。别的文物被乾隆祸害,来找她的时候,无一不是狼狈不堪。像娇娇就是一身杀马特装,雪晴干脆给自己蒙了黑袍,葆光则是衣不蔽体,全身肌肤坑坑洼洼,可以去给整容医院提供整套“治疗前”照片。

但他们起码都还思维正常,知道这样难受,知道向佟彤诉苦,知道找她帮忙恢复原状。

而子明老先生呢,他直接疯了。

“我就是真迹!我就是真迹!我有乾隆皇帝盖章认证!……”

子明老先生的喊叫逐渐带了哭腔,“放我出去……你们这群宵小……你们都是假的!你们都是赝品!待我上奏皇帝,把你们一把火都烧了,呜呜……”

娇娇找了几块麻将牌,把他嘴堵上。

“佟女侠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说!你到底要给她下什么套!”

娇娇被假“红衣罗汉”坑了一回,之后对所有赝品都深恶痛绝。虽然子明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文物,娇娇对他一点不客气。

其他文物们则都躲得远远的。

“呸,臭死了!我打赌隔壁大熊猫基地的厕所都没有这种臭味!”维多利亚不知从哪拿了个印着广告的小扇子,在自己脸前一个劲的扇。

“你们……打算把他怎么办?”佟彤忐忑问道。

文物世界里肯定没有警察法官。就算有,子明老先生属于“精神病发作期间”,估计也能免于处罚。

赵孟頫叹气:“联系一下他在故宫的邻居,先弄回去吧。他居然对无关人类透露身份——好在那位施先生出于私心,并没有把这事广而告之,否则我们大家都要受到波及。”

但子明怎么肯乖乖回故宫呢,在麻将室里撒泼打滚,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里臭味弥漫。

连服务员都被惊动了,小心敲门,从门缝里提醒:“各位先生女士,我们茶室里禁止自带食品,麻烦收一下您的榴莲……”

佟彤跑到门边敷衍过去,回过头,跟大家商议。

“那个……我有个想法……”

人人都束手无策,赶紧把子明按住,洗耳恭听。

“子明老先生在被乾隆弹幕糊满之前,应该是正常人……哦不,正常画吧?”

文物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直闷声不吭的大忽雷说:“嗯。他入宫的第一天,我见过。我俩还打了招呼呢。他当时性格不错。”

佟彤点点头,捂住鼻子,走近子明。

“如果我能帮你把乾隆的印记清除掉呢?”

是不是就能去掉他的病根了?

谁知子明惊怒交加,喊道:“你休想!你休想!我有皇帝认证!乾隆的题跋是我身份的证明!你到底想干什么!”

佟彤明白了。从心理分析的角度来讲,他大概患上了很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他“入宫”的时候,还是正常的一幅画;后来他被乾隆涂得满目疮痍,肯定度过一段痛不欲生的日子。然后他学会了给自己洗脑——只有认为这些伤痕是有意义的,才能度过自己心里这个坎儿。他定然害怕,如果没有乾隆的印鉴,自己会沦为赝品,一文不值。

所以他宁可顶着这一身堪比垃圾填埋场的臭气,也要抱紧“真迹”的头衔,叫嚣着其他文物都是沽名钓誉的假货。

佟彤蹲下身,侧头躲过一阵阵臭风,认认真真地说:“放心,就算清除了弹幕,您也不会一文不值。艺术不分真假,就算不是黄公望的真迹,您也是艺术造诣极高的珍惜文物,绝不会被人瞧不起。”

子明茫然抓着油腻腻的头发:“你说什么?清除什么?”

佟彤坚决地说:“让我进您的创作层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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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多文物真迹们围着,子明寡不敌众,哭丧着脸,把大家请进了他的创作层。

佟彤一睁眼,忍不住“哇”了一声。

她身处一个依山傍水的野外小径,远处,白色的山峦间雾气迷蒙,轻烟般的细云缓缓飘入山坳。山间树木繁多,一个个树尖儿刺破薄雾,在层层叠叠的峰峦中留下水墨色的竖影。山脚下,一泓江水蜿蜒流淌,几叶小舟随波逐流,阔水细沙,疏离而萧瑟。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自然的本真在山水间流淌,让人想要静静地坐在这里,静观繁华落尽,葱荣淡隐,和山林江湖融为一体。

风向轻轻转变,卷落一片树叶,落到她脸上。

随后她开始迎风流泪。

“咳咳,咳咳咳……”

刚才背风不觉得。这会子风向这么一转,佟彤险些窒息。

这……这也太臭了吧!

她低头一看,忍不住原地一跳。

她一双脚正好踩在一个压扁的塑料瓶上,瓶口还沾着不明液体!

赶紧挪动。随后发现,地下几乎毫无下脚之处。

小路里外撒着触目惊心的垃圾:破麻袋、烂咸鱼、塑料瓶、香肠衣、口香糖、坏拖鞋、湿手纸……

岩石上、树梢上、甚至峭壁上,也都挂着五颜六色的废品。小风吹过,卷起一团塑料袋。

脚下的涓涓细流,乍一看细腻明澈,可仔细定睛一瞧,河床底下的鹅卵石缝里,藏着不少死鱼死虾,翻着白肚皮,口吐工业污染的泡沫。

简直像是恐怖游戏的开篇。

还好佟彤有所准备。佟彤从兜里摸出薄荷脑,涂在手帕上,围着下半边脸,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防毒面具。

她身边,文物朋友们也个个皱眉掩鼻。

白老板捏着鼻子嘟囔:“乾隆每次进来,都带了一百人来野餐吧?还不收垃圾……”

由于“创作层”并非真实世界,而是文物自身思维的投射,所以地下的垃圾也十分与时俱进,充满了各种现代化工产业制造出来的不明物种。

佟彤深吸一口薄荷脑,招呼大伙:

“来,咱们捡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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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种垃圾都有不同的怪味。佟彤根本不想用手碰。想了想,撅了路边两根树枝,解下头绳绑在中间,做成一双巨大的筷子,一点点的把地上的垃圾夹起来。

又找根树枝,穿过一个还算完整的塑料袋提手,就做成一个临时垃圾袋,把杂物一样样丢进去。

在创作层世界的尽头边缘,一丛水草之间,赫然立着几个大垃圾桶。

垃圾桶上印着几个大字:“以后展玩亦不复题识矣”。

没错,乾隆年迈之后,看着被自己糟蹋成手账本的《子明卷》,又双叒叕后悔了,于是在缝隙里题了最后这么一句,表明就此收手,不再往字画上添弹幕。

这个一念之仁,也被录入到了《子明卷》的创作层里,化为几个硕大的垃圾桶。

佟彤用大筷子夹着一个塑料矿泉水瓶,正要往垃圾桶里丢——

“等等。”雪晴拽住她,“你不造北京现在实行垃圾分类了吗?”

仔细一看,垃圾桶共有四个,蓝绿灰红,分别贴着不同的标签:

有害垃圾、可回收物、厨余垃圾、其他垃圾。

佟彤眼睛都快花了,感叹:“子明老先生真会蹭热点……”

她把矿泉水瓶丢进“可回收物”。

旋即,娇娇捧着几节废旧电池回来了。

佟彤一个箭步冲上去,给她指路。

“有害垃圾。”

“错。”白老板居然立刻反驳,“干电池属于‘其他垃圾’。纽扣电池和锂电池才扔进‘有害垃圾’。”

佟彤目瞪口呆。

“您真懂啊!”

白老板一摊手:“游客们天天在讨论垃圾分类。佟姑娘,这方面我们可能比你还熟练。”

这时候小忽雷抱着几个外卖塑料盒跑来,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佟彤和白老板齐声问:“你是什么垃圾?”

……

娇娇攀在一段峭壁上,小心地拾起最后一个塑料袋,然后纵身跃到地面。

佟彤累得腰酸背痛,嗓子里一阵阵冒烟。

她气喘吁吁地走到一段山泉边,低头一看——

“哇,好干净。”

所有的水源都清澈见底。整个“景区”恢复了青山绿水,几群飞鸟愉快地在空中画圈。

她掬了几捧山泉喝了,全身沁凉,舒适得无以复加,好像整个人凭空轻了十斤。

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这横幅在景区里见得多了,直到现在她才有了切身体会。

“谢谢大家。”她朝文物们鞠躬,“咱们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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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麻将室,看看时间,才过去五分钟。

屋里还残留着一点怪味。佟彤打开窗户,清风徐来,不一会儿就将奇怪的味道吹得无影无踪,屋里只剩空气清新剂的花香味。

子明老先生缩在麻将桌旁边,依旧是一脸茫然,好像刚刚服完二十年徒刑,走出监狱门口,看着陌生的一缕阳光。

但他的模样已经和过去天壤之别:瘦削的脸庞干干净净,带着倔强文人的风骨。他的长袍简单而朴素,浆洗得有点发白,熨烫得平平整整,勾勒出清瘦的躯干来。

就连他的年纪也似乎轻了许多,油腻腻的头发显出本来的颜色,原来黑发中只带了少许灰白。乍一看去,就是个风韵犹存的潇洒文人大叔。

文人走遍了千山万水,最终寻得一个道法自然的清静地,造一方草屋,煎一壶淡茶,风吹竹帘,笑看风起云涌。

但他现在有点难以接受现实。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再摸摸自己头顶,最后抓抓自己的胳膊肘和腋窝。

他的神色局促而瑟缩,和刚才那指点江山、叱咤风云、立志打假全国文物的“大师”判若两人。

他有点胆怯地问佟彤:“姑娘,能给我一面镜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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