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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娇对于她的父亲庆国公苏尚冠,说没有怨恨是假的,宠妾灭妻,喜庶压嫡,自己上一世的悲剧都是因为他的不作为或者是无意识的推进行为而产生的。

固然他没有做什么事情,但是他作为自己的父亲,却是没有尽过一点责任,甚至冷眼旁观于许氏听信那游方道士之言,将她活活烧死与闺房之,毫无父女之情。

本来贵族权势之家本就薄情,但苏娇始终觉得,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她的父亲可以对苏瑾温言软语关怀备至,又怎么不能给她这个亲生女儿一点点关怀。

“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吧。”抬手喝了一口身边的茶水,苏尚冠的语气算不得好。

“女儿今日过去时,便看到六妹妹晕倒在雪地里,女儿心急,扶着六妹妹便想回帐篷,却不想雪地路滑,不慎摔倒,便看到了胡叔叔的……尸首……被埋在了雪地里。”苏娇的声音细软,毫无威胁力,在寂静的帐篷之不免让人侧目。

“这冰天雪地的,妗儿去那处做什么?”

苏娇抿了抿唇,豁然抬头道:“小孩子贪玩,哪有什么呢。”苏娇是十分清楚苏尚冠的脾性的,他对于内宅之事一向十分厌恶,认为女人家的事情肮脏繁杂,不愿多管,如果苏娇此时说出苏妗被苏虞苛刻这种事情,偏向史氏的苏尚冠不仅不会细查,甚至还会说她喜搬弄是非,心机深沉,对她更生厌恶之情,苏妗也会因此而讨不得好。

苏娇答话,忽然抬头之际,那娇媚的面容却是看的苏尚冠猛地一愣。

作为父亲,苏尚冠一直忙于朝政,刚才看了一眼衣裳狼狈的苏娇,便心生不喜,故此没有细看,却不想这乍然一看,面前的女儿竟然早已长大成人,而且还这般的容貌惊艳,比之那曾经艳冠群芳风靡金陵城的皇贵妃也不遑多让。

因为苏尚冠忽然的沉默,帐篷之陷入一片死寂,苏娇咬了咬牙,继续道:“女儿其实初到雪地之时,便是看到那树下尚立一人,好似是那……那敬怀王……”

苏娇话落一半,未曾说完,反而是怯弱弱的看了苏尚冠一眼,似是十分害怕的模样。

苏尚冠皱眉,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动,既而道:“不可胡言乱语,王爷一直与本公商谈正事,刚刚离开,怎么可能出现在小树林之。”

苏娇低垂着脑袋,慌张的应了一声,“父亲说的是,想必是雪天雾气大,女儿看错了。”

其实苏尚冠这为敬怀王开脱的理由,十分敷衍,但是苏娇却不能继续争辩什么,因为在苏尚冠的眼,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个无用的女子,而敬怀王却是以后可能登顶帝位,成为这世上最尊贵之人,是庆国公府最最重要的顶梁柱,所以这柱子就算是内部千疮百孔,外部也要将它修饰的华贵无比,用以粉饰太平。

“罢了罢了……”苏尚冠不耐烦的冲着苏娇摆了摆手,转头看向身侧的胡氏道:“哲荣呢?”

胡氏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道:“那孩子刚刚去看了他父亲的尸首,伤心的紧,我看着心疼,便让随行的大夫照看着,生怕他这胡家的一根独苗又出了什么意外……”

“哲荣这孩子也是命苦……”轻叹一声,苏尚冠继续道:“把他叫过来吧。”

胡氏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帐篷。

苏娇呆呆的立在帐篷之,眉目垂顺,乖巧异常。

苏尚冠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又落到了苏娇的身上,他眸色微沉,突然道:“过了年……可是十五了?”

苏娇听闻苏尚冠的话,身子一僵,声音娇柔道:“过了年便十五了。”

其实苏娇真正算起来的话,过了年也便只是十四罢了,因为那时候她只刚出生几天之后过了年,便算两岁,所以现在实算十三。

苏尚冠摩挲了一下掌心,声音淡淡道:“已经十五了……”

苏娇听着苏尚冠的话,心暗惊,不禁想起了上一世苏妗被嫁作那安国公做小妾一事。

这苏尚冠,又在打她的什么主意?

第25章 美人意

不等苏娇细想,她身后帐篷厚重的毡子便被掀了开来,一阵夹杂着细雪和雨滴的冷风便“呼呼”的吹了进来,苏娇站在风口,那冷风直吹得她差点睁不开眼。

胡哲容红肿的一双眼睛从外面进来,他的身上还沾着湿漉漉的雪迹,头发也被落在里面的雪花打湿,原本高大的身形有些萎靡,面色憔悴的样子让坐在上座的苏尚冠不禁产生了几分怜惜。

苏尚冠只苏灏一个庶长子,所以平日里对胡哲容这个三房的外侄便有些亲近,再加上那胡哲容跟着苏三厮混,学得了那一口口灿莲花,更是将苏尚冠哄得更加喜爱了他。

此刻胡哲容一脸悲切的进帐篷,刚刚抬头准备请安却不想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帐篷间的苏娇。

美人盈盈而立,纤腰不及一握,素手皓腕微露,面容娇媚,眼若灿星,那微微转身之际荡起的裙角,都让胡哲容忍不住的心生荡漾,恨不得死在那裙角之下。

胳膊被站在身后的胡氏狠狠掐了一下,胡哲容这才回神,努力的收回放在苏娇身上的视线,看到苏尚冠有些难看的面色,深深的鞠躬,面容悲切,眼含热泪道:“姑父。”

听到胡哲容沙哑的嗓音和憔悴的身形,苏尚冠的面色这才慢慢的缓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站立在侧的苏娇道:“先回你的帐篷里去吧。”

“是,父亲。”苏娇乖巧的应答,转身离去。

胡哲容垂着脑袋,看到苏娇那双绣花鞋走过自己身侧,裙裾翻飞,鼻息之间似乎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味。

苏娇毫无留恋的走出帐篷,但只一想到那胡哲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便感觉恶心的紧,忍不住的加了脚步往自己的帐篷里去,却不想走的太急,拐弯的时候竟然被人碰倒了。

苏娇纤细的身子一下便嵌在了雪地里,她努力的撑了撑身子,挣扎了半响才从雪地上站起来。

身上的小袄刚刚进帐篷的时候被烘干了一半,现下又湿透了,苏娇心有些焦躁,更关键的是那个撞了她的人竟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看着她慢吞吞的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与苏娇相撞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看着与苏娇其高,身形瘦弱看着却十分欣长,穿着一件棉质小袄,面容俊秀,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只那双眼睛暗沉沉的吓人,死盯着苏娇的模样让她禁不住的皱了皱眉。

“小缘。”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苏娇寻声看去,只见一穿着桃红色小夹袄,下配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的清丽女子自少年身后匆匆而来,看到一身狼狈的苏娇,赶紧拉着少年上前道歉道:“五姑娘,小孩子不懂事,您莫要计较。”说罢,掏出宽袖之的帕子,细细的擦拭着苏娇沾染上污泥的袖子。

“没事,我自己来吧。”接过那女子的帕子,苏娇看了一眼长相颇为相似的两人道:“你怎么唤我五姑娘?”

那女子清然一笑,眉目温软,“因为我觉得在庆国公府之,拥有这般天姿容貌的,除了五姑娘便再没有其他人了。”

苏娇听完一愣,刚想说话,那少年便不耐烦的道:“和这丑女人说什么话,些走吧。”说罢,拉起李媛的手便绕过了苏娇往不远处刚刚苏娇出来的帐篷方向而去。

李媛无奈的看着自家弟弟泛红着耳廓,却强撑一张冷脸的模样,转头对苏娇道:“五姑娘莫怪,都是被我宠坏了,我们便先走一步了,下次再来告罪。”

说完,那女子与少年双双远去,入了帐篷。

苏娇看着那两人离去,也没有将他们说要来告罪的事情放在心上,但不等一个时辰,那两人却真是拿着一盒酥点来了苏娇的帐篷里。

苏妗刚刚被苏娇吩咐秀珠送回了自己帐篷,此刻偌大的帐篷之只秀锦和苏娇两人。

苏娇正懒洋洋的歪在美人榻上吃着梗米粥,便看到外室的毡子被掀了起来,随后是珠帘清脆的碰撞声。

李缘走进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歪斜在美人榻上的苏娇,那一头青丝垂落,洋洋洒洒的铺在白毛地毯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因为帐篷之碳火旺盛而显出两抹晕红,更显面容娇媚,大大的杏眼微挑,看过来的时候里面好似盛着盈盈水光,酥酥软软的让人完全舍不得移开视线。

身侧传来长姐的轻笑声,李缘这才回过神来,耳廓红的厉害,他“腾”的一下转过了身子背对苏娇,轻哼一声道:“不知廉耻。”

苏娇听罢,慢吞吞的放下了手里的小碗,扶着秀锦的手起了身。

“这是我的帐篷,你们不请自来,可还有理了?”

苏娇的声音娇娇媚媚的带着上挑的尾音,再加上一点慵懒的哑意,带着让人忍不住酥到骨子里面的麻意。

李媛赶忙上前请罪,她伸手将手里的酥点拿出来放在小机上道:“今早上做的点心,五姑娘可要尝尝?”

那点心被做成了梅花形状,虽然小巧,但统共也就五个左右,被细心的放置在青瓷荷叶边的小碟之,细看之下那梅花瓣的纹理都被细细雕刻了出来,凑近之时带着淡淡的梅花清香,小小巧巧的格外好看。

苏娇伸手捻起了一块放进口,细细软软的带着沙意却又松软无比,清淡的梅花香气充斥在鼻息之间,盈盈绕绕的带着一点清凉口感。

没有忍住,苏娇又伸手拿起了一块。

看着苏娇喜爱的模样,李媛笑眯眯的看了李缘一眼,果不其然见他又添红了耳廓。

“五姑娘可喜欢?”

苏娇点了点头开口道:“确实不错,你这厨子哪里找的?”

李媛掩嘴偷笑,看了李缘一眼道:“我这厨子可是轻易不出手的。”

苏娇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不过五姑娘要是喜欢,我让那厨子日日做一份送到府上也是可以的。”

苏娇闻言,摇了摇头道:“虽然吃了你们送的东西,我却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呢……”虽然苏娇心有些猜测,却还是要确定一下才可以。

“也是我心急了,竟然没有告知五姑娘,我是胡亥新娶的继室,按理来说,如若五姑娘愿意亲近一些的话,还可叫我一声舅妈呢。”说罢,李媛伸手招了招站在珠帘处的李缘,伸手握住他的手,转头对苏娇道:“这是舍弟,叫李缘,过了年便十三了。”

苏娇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沾着糕点屑的指尖,斜斜的看了一眼那李缘,眉目清秀,却暗藏桀骜,眼虽然带有戾气,但稚气未脱,远远不够深沉。

“胡伯伯刚被发现死于小树林雪地之,胡伯母不去处理这善后的大事,怎么反倒跑我这来了。”

听到苏娇的话,李媛脸上笑容没有什么变化,只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裙褶,淡淡开口道:“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了,这些身后之事自有老太太和老太爷操持,我也便不去凑什么热闹了。”

李媛说的这般淡然,连装都不愿装一下,实让苏娇多看了几眼。

对于李媛,苏娇在上辈子的时候,还是听说过一些事情的,据说她原本只是一个商户女,因被胡亥胁迫,无奈带着幼弟被嫁作了胡亥为妾,一年之后被扶正,成为了胡亥正妻,但上辈子让苏娇震惊的是这样的一个看上去纤细娇软的女子,竟然成为了以后经商路上人人畏惧的一只猛虎。

李媛的发迹,是在一次河北大洪之后,冲刷过后出现了成片的盐碱地,农户颗粒无收苦不堪言,李媛力排众议,掏出自己攒收的私房钱,收购农户手的盐碱地,又雇佣农户将盐碱地全部翻新,那盐碱地下竟然藏着断根的芦苇,那芦苇成长于四五十年前,生命力旺盛,翻找泥土之后,一年春季,芦苇从盐碱地之长出,一大片连绵千里的盐碱地就这样变成了一块好地,李媛从赚足了银钱又在那新出的河底挖出一道深渠,两年过后,捞出密密麻麻的蚯蚓,不费一分一钱,便赚的个盆满钵满。

苏娇是佩服李媛的,她有女子柔软的心思,又有男子果断的手段,只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终归也是葬身在男子的手里,香消玉殒。

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李媛却是美人难过英雄关。

据说李媛在一次商路上被盗贼打劫,幸得路过的镖局相救,女子多年寂寞空无主,看到那般男子气概十足的领镖之人,便难免芳心暗许,却不想那人看的仅只是李媛的钱财,甚至他家还尚有妻儿。

人财两空的李媛跳河自尽,自此一代女传遗憾退幕。

想到这里,苏娇看着李媛的目光便不免带上了几分同情,她放下手的帕子,突然道:“其实我略通占卜之术,不知胡伯母可想一试?”

“噢?五姑娘竟还懂占卜之术,那我便厚着脸皮烦劳五姑娘给看看了。”

第26章 美人卜(捉虫)

伸手握着李媛的手掌,苏娇像模像样的翻看了一遍道:“胡伯母后天富贵命,多智近商,为难得的经商之人,不过……”顿了顿,苏娇继续道:“却是为男祸所累,香消玉殒不在话下……”

“噢?不知五姑娘所讲,何为男祸?”李媛收回手,暗暗的掩在宽袖之,原本看着苏娇的温柔面容隐含几分真意。

“所谓男祸,便是那有缘无分之人,既为有缘无分便是求而不得,又何苦纠缠。”

苏娇说完,帐篷之陷入一片寂静,过了片刻,李媛才缓过神道:“五姑娘说的甚是,既然有缘无分又何必强求呢……”

李媛话颇有深意,苏娇却是没有细听,她的目光转向那站在李媛身侧的李缘身上,后日里风光无限的李大宰相现在还是太过于稚嫩了一点。

“不好了姑娘,不好了姑娘……”秀珠的声音从帐篷外面传进来,带着极大的惊慌失措。

秀锦掀开毡子看到着急忙慌跑进来的秀珠,皱着眉头呵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话也说不全,姑娘好着呢。”

“哎呀,不是,不是我们姑娘……是,是六姑娘她,她……”秀珠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话,直把听的人也急出一身的汗。

“喝水。”将手边的茶碗递过去,秀锦看着秀珠一饮而下,总算是把气顺好了。

“彭!”的一声放下茶碗,秀珠大声道:“六姑娘被怀疑杀了胡老爷,现在就压在前边的帐篷里,就等着官府来人审问。”

“这不可能。”听到秀珠的话,苏娇皱着眉头立马否定道。

“姑娘先别急,听秀珠说完。”秀锦扶住苏娇,柔声安慰道。

秀珠顺了一口气,继续道:“听说是有人看到了昨天夜里六姑娘与胡老爷拉拉扯扯的在吵架,还听到六姑娘说要杀了胡老爷,今儿个胡老爷就被发现死在了小树林里的雪地上,而且最重要的是……”顿了顿,秀珠看了一眼苏娇道:“那插,在胡老爷肚子上的匕首套子被发现就藏在六姑娘的帐篷里,还,还沾着血呢……”

秀锦的一番话说完,苏娇久久没有说话,反倒是那李缘看着苏娇脸色苍白的模样,抿了抿唇道:“依我看,这么拙劣的陷害也就那些遮了眼的人看不透。”

“怎么说?”苏娇抬头,看向李缘。

李缘轻咳一声,将看着苏娇的视线移开,微微扭了扭身子试图转移视线往外看去,却总是不经意的用眼尾扫过苏娇所在的方向,他有些羞赧的将双手背于身后,声音微颤的回答道:“我刚刚去看过了那胡亥的尸首,匕首一击致命,以六姑娘的身子骨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胡亥下面……咳……那根东西也是一刀就割下来了,像六姑娘这般还未及笄的姑娘家,是……是不太可能如此利落的……”

听完李缘的话,苏娇这才慢慢的平缓下自己的心情,仔细思索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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