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深情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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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年轻时最喜欢舞刀弄枪,如今上了岁数,体力精气不比从前,虽然还拿得动上百斤的虎刀,但还是偏好打拳下棋。最近听了恒仙子的建议,棋也不下了,精神好的时候就练练书法,既不多费心神又可怡情养性。

夜色已深,逐天园里古柏屹立,傲骨藏风,苍翠弥天,点点星辉漏不下,惟有抄手走廊里的几盏薄绫风灯静静地散发着光亮。

秦可久行至书房门前,犹豫片刻,扣门而入。

定国公正坐在厚重朴实的紫檀木雕山体纹书案后写字,一笔一划皆如铁画银钩,豪迈之气仿似透纸而出。写完最后一划,他搁下笔,叹道:轻重自若,谈何容易

爷爷唤孙儿来,不知有何吩咐秦可久站在书案前,心不在焉地问道。

下午,砍掉秦瑶琨右臂之后,他便用一袭净衾将伤痕累累的杳儿抱到马车里,赶回了府中。他一直抱着她,说了许多话。而她一直缄默,直至丫鬟们准备好浴汤,才开口让他出去。他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听着房内的动静,心如刀割。

他痛恨自己未能护她周全。

面对她所受的伤害,他无地自容,因为他始终下不了狠手。儿子断臂难续,而她失去的也不止是贞洁。

她本该得到世上最美好的幸福

恒仙子出城至今未回,可有消息定国公开口不问秦可久带回的人是谁,想他既然让心腹亲兵守在青几居门外,那人的身份定然是不便泄露。

秦可久却另有打算。杳儿遭此噩难,短期之内恐怕不会再为爷爷施针了。最重要的是,尽管他已严令手下封锁有关此事的一切,但京中关注恒仙子的人非富则贵,若有人有心彻查,难保不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惟今之计,只有尽快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旦回到秦关,回到那个秦家军镇守的地方,他相信,任何人也无法再伤害到她。

因此,他缓缓跪下:孙儿今日一时情迷,强要了杳儿的身子,请爷爷恕罪。

什么定国公闻言一震,拍案而起,随即想到孙子素日为人,便摇头不信他言,不,你不会。

秦可久沉着声音,语气坚定:孙儿自知大错,甘愿领罚。

定国公缓缓坐回椅,沉吟半晌:她如今在青几居

是。

两情相悦时,情难自制的事儿在所难免,可你已非黄毛小子,怎还如此急躁定国公板着脸教训秦可久,末了,话头忽地一转,她可恼你了

秦可久双膝跪地,低着头:自然是恼了。然孙儿想带她回秦关,还望爷爷不嫌千里迢遥,一道同行。

定国公捋须道:你与她的亲事须经皇上恩许方可。再者,便是爷爷愿随你去,只怕皇上也不会放心让我这把老骨头离开京城。

爷爷

不必说了,明日早朝过后,我再进宫面见皇上。只要她肯原谅你,下月初的黄道吉时,便是你二人的大喜之日。定国公截住他的话,眉宇间露出一丝不舍与怅惘:时候不早了,你也别去她那儿了,往后日子长着呢。

秦可久明白爷爷言下之意,说的是人言可畏。他有苦说不出,只好应声告退。

当天夜里,秦可久放心不下,待夜深人静时,再悄悄潜入青几居,坐在床边,默默望着恒仙子沉睡中的苍白容颜。

颜初静被他盯得心里有些不自在,借着翻身的动作醒过来。

你去休息罢。

秦可久见她肯与自己说话,心里一阵酸一阵喜,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我不累,你睡,可要喝点茶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颜初静抿了抿唇,想缩回手。

秦可久意识到她的退缩,心中又是一痛,慢慢地加重了手指力道:我和爷爷说了,我们已有肌肤之亲,爷爷答应让我们尽早成亲。

颜初静眨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愧疚与感动交织一起,最后却只能化成淡淡一句:我不想成亲。

杳儿,我的命,我的下半辈子,都是你的。这句话,早在蒙硫山上养伤时,秦可久便已藏在了心底,直至此刻,才说出口。他痴痴地望着她,眸子里的深情坚决犹如夜空里的星光,不张扬,而恒古长在。

颜初静别过眼眸,感觉自己承受不住他这份情意,开始有些怀疑当初接受他爱慕之情的决定是否大错特错,于是蹙起眉头将他赶出房去。

夜深露寒,秦可久披上亲兵送来的玄貂大氅,加了个锦垫,坐在房门前。

这一坐便是整整一夜。

此夜无心入眠的人不止秦可久,还有当今天子杜晏昶。

御书房。

一卷已经撰写好的黄绫圣旨摆在蟠龙御案上,只差还未盖上玉玺朱印。这是一道册封贵妃的圣旨。贵妃之名,神农杳。

距离御案几丈外跪着一个年约双十,相貌娇俏的宫裳女子。倘若颜初静在此,定然会吃惊,因为这个女子与丫鬟小芝长得一模一样。

终于,玉玺按下,朱印成。

皇帝瞥了女子一眼:此事暂了,你想回西庭还是留在内宫

女子回道:请皇上恩许庄芝继续侍奉贵妃娘娘。

为何

娘娘待庄芝深仁厚泽。

皇帝思忖片刻,道:既如此,你便去瑞灵宫候驾罢。

女子磕头谢恩。

御前太监收起圣旨,准备服侍皇帝就寝。皇帝临时起意,摆驾佑安殿。幸王睡意朦胧,听到有些人走进来,脚步很重,便没好气地嘟囔:拖出去斩了别吵本王

跟在皇帝身后的太监宫女吓得冷汗直冒,皇帝摆摆手,让他们出去,然后踱至紫檀木延寿门螭纹床前。

寝宫四角,四个朱铜瑞兽暖炉缓缓喷吐着无烟热气。幸王窝在暖呼呼的锦被里,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分外娇媚粉嫩,让人恨不得亲上几口。皇帝坐在床沿边,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轻轻推醒他。幸王睁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皇兄

琅儿最想要什么

唔幸王半睡半醒着,想要走路。

皇帝微微一笑,又轻声问道:那琅儿最喜欢什么

幸王纠结着没吭声,皇帝等了半天,叹道:天命殿测出神农杳身具天凰命格,朕已决意明日册封她为贵妃。你的王妃,皇兄会

他话还未说完,幸王就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似的,眼圈都红了:不要臣弟只要她

皇帝大感头疼:后宫佳丽三千,除却已有妃名的,皇兄任你挑选如何

幸王气得贝齿咬唇,一把抓过枕头就往皇帝身上打招呼。绒芯枕头是软的,打在人身上不痛不痒,可敢这么对皇帝,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一人。

他容貌酷似生母,又天生体弱。皇帝至孝,对于这个血缘最亲,又无威胁的弟弟,自然宠爱有加,以往几乎事事都顺着他意,这才造成了幸王胆大娇纵的性格。故而,眼下被他这般无礼地打闹着,皇帝也不生气。

什么天凰命格骗人骗人

一向霸气十足,说一不二的皇帝由着幸王发完脾气,才哭笑不得地哄他:此话出自天命神官之口,非朕妄言。

幸王闻及天命神官这四个字,立即顿住了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白衣飘逸,青丝及地,面上始终带着一丝恬淡笑容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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