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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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的看着这把玩具鼓,两边串着穗子,举着鼓柄左右一摇,穗子便在鼓面上敲出悦耳的“咚咚”声。只是那金芒从鼓上闪出来,鼓柄不是木头的,是纯金打造的,鼓边不是木头的,也是纯金的,扣着两排银扣子,鼓面不是牛皮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珍贵的皮,连那穗子都是粒粒鲜红宝石串的。而鼓柄鼓面精巧绝伦的雕刻更是使这普通的玩具成了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平时在大街上三文钱就能买到一把形似的玩具鼓,此刻却彻彻底底成了一种奢侈品。

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我呆呆的展开,是清歌道劲潇洒的大字,“凤凰儿,好好保存,这件寿诞礼物不坏吧?”

寿诞?我想起来了,今天是冬至,我,也就是云绮罗的生日,我从来都决定忽视的生日,清歌,是想让我彻底忘记过去,真正接受现实了吗?

可是,这件礼物,也太怪诞了一点吧?他是不是把我当成小孩了?

“小姐,那个澜城的柳什么过来了,你快来看看。”纪情远远的呼声传来。

我叠起纸条,把小鼓藏在怀里,这要是让纪情或者南若风看到了,准要笑个半死,我可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柳鸿飞倒在椅中,大口大口的喝水,云蓝忧虑的看着他。

“怎么了?”我大步跨进客厅。

“小姐,澜城的生意遭到不明人士的围攻……好多江湖人……追杀……”柳鸿飞上气不接下气的,脱去当年那少年气息的成熟脸庞上布满风尘,疲惫,和焦虑。

我连忙安抚他,“别急,有话慢慢说,没什么不能解决的,先喝口水顺顺气。”

“是!”他喘息的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娓娓道出始末。

原来,澜城的生意在上半年还好好的,无论是名声和利润回收都处于最佳状态,到了下半年,从他准备了我和清歌成亲的礼物以后,凰爵的所有生意突然一落千丈,各处陆续出现卖出的琉璃大理石商品出现瑕疵,而其他的生意如酒楼布庄粮店等出现食物吃坏客人肚子,布匹一扯就烂的情况,凰爵在澜城以及附近一带的商号遭受严重打击,损失惨重不说,更丧失了信誉,柳鸿飞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好不容易让情况有些许的稳定,就着手调查事故原因,然后快马加鞭赶来京师向我当面汇报,澜城程望父子三人合力,目前还能支撑住一年半载。

柳鸿飞在调查的时候,动用了自己的江湖朋友,查出凰爵遭受到两方面不明人士的攻击,一方面来自商场,另一方面竟然来自江湖,更可怕的是,这两方面的力量都在柳鸿飞布下天罗地网的时候突然销声匿迹,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往下追查的蛛丝马迹,说明这两股势力背后应该是强大和神秘的,饶是柳鸿飞机智多变,也被这种情况弄得措手不及。

在调查的同时,他竟然还得知一个天大的消息,这个消息才是他日夜兼程赶往京师的真正原因——江湖中兴起了一股诡异的势力,这股势力矛头直指凤十三,正不动声色的扩张自己,快速吞并凤十三原本的地下帮会势力。这股势力分出了两股,一股慢慢向南方渗透,柳鸿飞怀疑对方的目标是南方的战场;一股移向北方,目标竟然是京师,本来这也不算什么,江湖事与我们是无关的,只是柳鸿飞在调查的时候发现,那股突然销声匿迹的江湖力量和这股阴暗的江湖势力发生了牵扯,只是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两股江湖势力实际上是一家的,但是他越想越怕,所以决定把这种情况当面跟我说清楚,好让我拿个主意。

我默默地听完柳鸿飞的叙述,云蓝当即站了起来,“小姐,要不,我调动京师的力量反扑澜城,只要我们投入足够数量的财力,就能彻底打垮它们,我就不信,以我们凰爵的财势,会怕了它们!”

我缓缓摇头,“人家正等着我们反扑呢,我们这一动,正好钻进了人家以逸待劳的布口袋里,不行,在没有弄清楚情况的时候,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难道,就任他们欺负?”云蓝急道。

“云蓝,”我冲他展颜一笑,镇定从容,“就算澜城的生意全部垮了也没什么,那些东西不是我所在乎的,我最多觉得对不起辛辛苦苦付出的你们——生意垮了可以重来,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在阴谋面前,我们只要有一次小小的疏忽,就可能导致我们自己粉身碎骨,永不翻身,青山都被人一股脑铲平了,哪还能再生出柴来烧?”

“您是说?”云蓝迟疑。

“哼,”我冷冷的笑了,“那些人要的,可不是我们的生意,他们是要釜底抽薪,彻底断了我们的后路呢!我现在比较担心的反而是程望他们的人身安全!”

“小姐放心,我走的时候,玉太守的女儿,那个玉军尉,带了人日夜守护在凰爵附近,保护程望他们,玉公子脑子很好使,正帮着程望他们出点子应付突发状况呢,实际上这次澜城凰爵的变故,多数都是玉公子力挽狂澜呢!”柳鸿飞神色间稍微放松的道。

“是吗?那倒真要谢谢他们家了!”我微微诧异地道。

那对兄妹在我成亲时也托人带来了礼物,可是那时候并没有听他们说起这些事啊,看来,他们是打算做好事不留名了。

“好吧,这件事就交给我调查吧,鸿飞,你在京师待一段时间,我这边安排妥当了,就跟你去澜城一趟。”

我低头沉思,一瞬间把什么都想好了,势力向南方渗透?南方现在只有战场最引人注目了,那肯定是针对清歌的,我不可能放任清歌有了危险而不管,何况,我不是正打算去找清歌吗?可是我心里也清楚,皇上是不会让我随便出京的,在皇上眼中,我是人质也好,是其他什么也好,安圣他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让我光明正大的出门,除非我是为了我自己的事——反正,我和皇上当初签的协议还在,我也不认为皇上已经到了会随意反悔的年龄。

“那怎么行?现在天这么冷,小姐的身体根本受不住长途颠簸,况且京师这边也需要小姐你坐镇啊!澜城那边,不能派其他人去吗?”云蓝焦急的道。

旁边始终默不出声的云青终于动了动,低低地冒出一句,“身体要紧!”

我看了他一眼,语带双关,“我打算去澜城也不是单纯为了生意,还有其他的谜团要解开——我不能再在京师待下去,虽说帝师风光,可是,离天子太近了!”

云青皱眉看着我,他听懂了我的意思,没再说什么。

“好了,今天难得鸿飞会来,真是意外的贵客呢!”我拍拍手,努力赶走他们脸上的阴霾,“今天是我的生日,就让我们在一起好好的热闹热闹吧!”

柳鸿飞一怔,顿时一阵红潮翻上脸来,“生日?对不起,小姐,我急着赶来京师,竟然忘了小姐的生日,什么都没有带——”

我笑着打断他的话,“你送来的消息,就是最好的礼物,真的!”

“哈,”云蓝一拍手,俊脸泛起笑容,“看来这里只有我准备了,我早几天就在想着今天该怎么过了,好不容易大家终于聚在一起,,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趁着王爷不在,我们这群属下就好好的为小姐庆一回生吧!”

云青白了他一眼,纪情不服气的反唇相讥,“你倒会卖乖,只可惜我们早就给小姐准备了,哪轮到你来献巧?”

说话间厨房流水届地送上来一碗碗雪白的面条,大家正在说笑,突然传来丫鬟的禀报声,我们都一怔。

门外,热热闹闹的来了一群人,领头的竟然是朗乾和南若风,只是朗乾莫名其妙的板着一张本来就冷热的俊脸,南若风似笑非笑,那笑中又隐隐透出一种让人看不透的东西。一长溜的年轻力壮的小太监,各自捧着一堆物件,连我也少见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以及珍贵香料,佳肴美食等等,皇上的随身大太监每念一句,一个小太监就走过来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不一会儿,桌子就满满当当,那些寿面,早已被挤在一边冷落成糊状了。

“这是?”我站在桌边,看着一桌物事,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皇上吩咐了,今日是太子少傅满二十岁的寿诞,皇上特命太子与敏王爷前来为老师庆生,以表其尊师重道之意!”大太监尖着嗓子道。

是这样吗?可是我从朗乾他们脸上看不到一点想为我庆生的喜气,云青云蓝他们静悄悄的,警惕的看着那些太监。我冷漠着脸,围着礼物转了一圈,指着一盒怪异但显然名贵至极的香料,那香味厚重大气,高贵雍容,我不以为是一般臣子能够使用的,“这是什么?臣不以为自己有资格用这等贵重的香料!”

“这是凤涎香,珍贵至极,宫里也就只有皇上能用而已,这可是皇上对殿下的特别赏赐啊!”大太监强调间越发尖细,朗乾的眉头皱的更深。

“臣无功不受禄,还请公公将这些物品带回!”我袍袖一拂,脸已经放了下来。

一瞬间,厅中静悄悄的,所有人,连同朗乾,都被我的举动惊呆了。

第五章 心机

朗乾向前跨了一步,面色复杂的看着我,那神色间的阴沉锐利,不像是一个十五不到的男孩,倒带着看透一切的成熟。

只是,我心中无鬼,就是再阴沉十分又何妨?

南若风拉住了他,嬉皮笑脸首次出现了端肃的神色,眼角向我微瞥,电光石转间,他把一切都用眼睛告诉了我,我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我忍不住笑起来,越笑越响,所有人都惊疑的看着我,闹不清我是不是疯了,整个大厅静悄悄的,大太监瞪着我,一时竟也不敢端起架子。

“老师?”朗乾沉声唤道,打破沉默。

到底是帝王家的孩子,天生有一种掌控局面的能力。

我侧目看向他,心中微叹,不论我对他多么好,一旦涉及到他父母的利益,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的父母,到底孩子还是自己的好啊!

“没什么,只是笑你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不过是对皇上的赏赐诚惶诚恐罢了,有那么严重吗?”我轻描淡写地道。

“好了,鸿飞就在府里歇下,锏影,记得给鸿飞安排好住宿,云蓝这些天要格外留意一下京师动静,我现在跟公公去一趟宫里,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公公为难啊!”

我笑着有条不紊的吩咐,他们知道,我话一出口,那就不容改变,一切都成了定局,没有人再说话,都安静的执行我的命令去了。

“老师?”朗乾又唤一声,声音却软软的,有一种隐隐的歉疚的意思。

“我跟你们一起去谢恩。”我温和的道,可以忽视了他近似讨好的意思,我不是真正的臣子,我更不是这个时代丰皇权至上的人,我是商人本质,不会轻易原谅别人的错待。

但愿这对父子能够意识到这一点。

“你要是不想去,我替你跟皇上说。”南若风柔声道,澄明的眼中荡漾着一抹亲昵。

“我比你要自由多了,怎么反而让你牺牲那少的可怜的自由为我出头?”我笑着,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他抗议似的甩头,却阻止不了我把他整齐的头发揉成鸟窝。

“老是欺负我!”他咕哝。

“走吧!”我带头走了出去。

对凰爵出手的商场人士到底是谁?凰爵风光好几年了,如果有人想搞垮它那早就该趁凰爵羽翼未满时动手,不用等到现在。

我虽然表面上放弃了对凰爵的支配权,但还是时刻关注着商场,天日还没有出现有足够的财力和野心想要撼动凰爵在天日根基的商人,所以我很放心的慢慢撤出自己对凰爵的影响,打算把凰爵分割成几块均衡的力量,相互牵制,降低自身的危险,唯一对凰爵戒心十足的先帝已经去世,走时为了给清歌留下自保的势力,竟然放了我凰爵一马,提都没有再提。

对付凰爵,除了商场的贪心外,是不是还应该考虑到凰爵对天日经济政治的影响,而现在,还有谁对凰爵放心不下呢?

我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外面的天气固然冷,可是却冷不过我此刻冰块般的心。

那么,那股江湖势力呢?为什么急于吞并凤十三的势力,同时又向京师、向南方渗透,难道,他们发现了清歌和凤十三的秘密关联?

到底有哪个环节被我忽视了呢?我无论如何,也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谜面。

“走这边,老师在想什么?”朗乾伸手拉住我恍恍惚惚打算拐向后宫的身体。

“哦?”我回过神来,皱起鼻子,“我在想,朗乾怎么越变越不可爱了,以前是粉嘟嘟的小天使,现在却活像一个小老头!”

“可是老师还跟以前一样长不大!”朗乾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何出此言哪?”我可不服气,长不大?我?前世今生加加减减我都三十多了,在这个时代都足够做他妈了,还长不大?

“你只关注你愿意关注的事情,对其他世故人情视若无睹,活的我行我素,可是却不知道,因为你这份漫不经心,麻烦已经缠身,也让周围人为你担心。”朗乾停下脚步,低声而清晰地道,声音就在我耳边,一字一字,钻进我的脑中。

我心头一震,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睛明亮的有点异常,光彩流溢中掩过一朵乌云。

“别说了,皇上过来了。”南若风悄声警告,御书房紧闭的门被打开,一片光影s了进来,我闭上眼睛,皇上的背后镶了一道光晕,我们看不清他的表情。

门被小太监从外面带上,光影顿时收敛,皇上慢慢走了过来,锐利的鹰目首先扫到朗乾,在他不豫的脸色上停留了一瞬,再扫向挤出一抹笑容的南若风。

“你们俩下去吧。”皇上道,声音不大,但却透出不容拒绝的威严。

朗乾和南若风不约而同的递过来两束祝我自求多福的眼神,联袂退了出去。

御书房里,沉默蔓延,沉甸甸的压在我的背上,唉,我的背很窄,我的肩膀也不宽广,我快要被压趴下了。

“怎么,朕的礼物都被退回来了,你不喜欢吗?”皇上拿起桌上的纸镇把玩,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发出“咚”的一声响,膝盖霎时麻了,“臣不敢,皇上赏赐是臣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臣功微福浅,若大剌剌安然的跪受皇上的赏赐,只恐会折了单薄的寿数!”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眯眼看着我,慢慢走近我的身边,绕着我转了一圈,突然问道,“你这辈子,跪过几次?”

我心头一跳,“臣愚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上勾起一抹淡到极致的笑,只是他站在我的背后,我没有看到这抹意味深远的笑容,“朕在想,骄傲如你,像今日这样下跪,这辈子有过几次?可能一次也没有吧?听说你在宫中行走总是特意避开那些需要跪拜的场合——今日之前,朕真的很难想象你跪拜的样子。

你一身贵气,衣食及其挑拣,对待下属平易近人,却掩饰不了那份天然的疏离,言谈举止思维敏捷,极善于识人——朕一直在想,一个养在深闺的病弱女子何来这份能耐?一个从不受父兄注意的庶出女儿,如何在一夜之间大放异彩,仿若换了一个人?朕实在好奇,可是云梦海也什么都说不清楚,不能为朕解惑。”

“世族子女,即使万分的不受重视,但贵族的种种还是日常见惯过的,臣虽愚蠢体弱,但也不敢坠了云家的名声。皇上多虑了。”我平静的道。

“朕可能是想多了,古来也并不是没有奇女子,朕不能因为自己孤陋寡闻,就责怪对方不该罕见的出色啊!”皇上笑笑道。

皇上走到我面前,突然蹲了下来,我看到眼前蓦地多了一道阴影,身体本能的猛然往后一仰,那本能的躲避,落在皇上深不可测的眼中,溅出了几点什么,只是稍纵即逝,我没有看清楚。

“你最近很消沉,是因为想念清歌吗?”皇上突然吐出清歌的名字,眼睛牢牢地看定我。

“清歌在南方战场上保家卫国,做的是光荣的事,臣又岂能让自己的儿女情长牵绊了清歌?”我冠冕堂皇地道,努力压制自己心头的翻涌。

突然,突然间觉得自己想吐,胃中翻涌不息,恶心的感觉遂然袭来,我紧紧地咬住嘴唇,压抑那几乎溢出嘴边的干呕声。

皇上瞬也不瞬地看着我,那眼光仿佛要将我刺穿一个d,要看看我的心到底长成什么样子,要看清我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看到我咬住嘴唇,他突然站了起来,嘴边吐出一句我绝对忽视不了的低喃,“我到底该怎么办?”

沉默是金,我努力把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那些东西,朕既然赏了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皇上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坚硬铿锵,似乎刚才有些软弱动摇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什么也没有说,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如果再坚决拒绝,我只是徒然暴露自己的想法,精明如皇上,会看不出来?

“臣谢恩领赏,臣更想向皇上讨一个恩典——皇上赏赐的珍宝,臣不敢擅用,请皇上允许臣将皇上的赏赐供奉起来!”我转而选择了另一条对策。

皇上高大的身躯微微一动,他站在巨大的书桌前,没有回头,举起右手摇了摇,示意我出去。

于是,我将之理解成默许。

“轰隆——”

刚跨出御书房的大门,门内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晴空霹雳,震得大地几乎都在颤动,门外的小太监失声尖叫,一对大内侍卫瞬息赶来,脚步纷乱,我腿脚一软差点扑跌在地。

骇然回首,那御书房的大门正缓缓关闭,透过逐渐缩小的门徒,我看到已经化为一堆碎木废品的书桌,鲜血淋漓的拳头触目惊心,那张霸道的脸上布满烈焰般的怒气,彻底焚烧掉身为皇上的理智和克制,摄人心魄的鹰目剑气张狂,杀机涌动,暴怒的利刃完全针对着一脸茫然的我,迸s出深入灵魂的恨,抑或是别的,压迫感顿时重如泰山压顶——

我慢慢软坐在地,心口剧烈跳动,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完全喘不过气来,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门,在我面前缓慢的沉重的关闭。

静静地,我看着眼前的丽装女子,近三十岁看起来却像是二十许,保养得极好,对襟的领口以金线绣着云纹,艳红的锦缎衣裳,在行动间光泽流动,步步生辉,勾勒完美的脸庞确乎美丽动人,纷繁华美的凤冠压着黑鸦鸦的鬓发,高贵端庄,气派非凡,身后跟着一群香气扑鼻的丽人,用各种各样的眼光打量着我,毫不顾忌的对我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跪吗?不,我不想跪,皇上话里的讽意我怎么会不明白?

我站直身子,仅仅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这样的打扮,才适合后宫的甚至皇室的女子吧?

下意识的瞄一眼自己一身素淡的衣袍,我当然没有忽视旁边衣饰色泽明丽的贴身宫女投来的不屑的眼光。

朗乾把我带来这里,说是他母亲宣我。

眼前这美貌端庄的宫妃,就是被册封为皇贵妃的梨妃,目前后宫没有太后也没有皇后,她在后宫地位最高,皇上让她暂时掌管凤印,即使未来没有进一步被册封为皇后,那也仅仅只次于皇后,除非出现什么非常的变故,否则一般可以陪伴皇上终身,封号、地位终生不变。

最重要的是,她的孩子,不算庶出,只有能力过硬,完全会被挑剔的重臣贵族接受并认可,和嫡出继承大统的机会完全一样。

朗乾和我从来没有见到的朗坤,虽然同父所出,母亲娘家背景相似,但他们的未来,却早已注定了那份不公平。

所以,她才会这么爱惜自己的羽毛,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儿子。

我没有下跪,她眼眸一闪,不置一词。

聪明的举动,因为旁边一个品阶较低的丽人已经尖锐地代替她开口了,“见到贵妃娘娘还不下跪?真不懂规矩!”

我冷冷一笑,昂头看向她们,我的个子何其高,她们不得不仰头看我,霎时输掉了一份气势,“规矩?那么见到我,你们怎么还不下跪?我记得我应该是睿王妃吧?你们是什么品阶?”

顿时,这群丽人梗住了,纷纷对我怒目而视,而后求助似的看向梨贵妃。

“娘娘,恕绮罗无礼。”我轻轻一笑。

皇贵妃的品阶够高了,但也不过和我平级,我根本无需向她下跪,清歌是先帝亲封的亲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又有监国重职,在天日地位超然,连带我这个睿王妃也跟着沾光,加上我本身就有与安圣相齐的长公主待遇,换言之,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我只需跪拜皇上与皇后,其他人一律不用行下跪礼!

“你可没有失礼,倒是她们,见了王妃怎能如此没有规矩?”贵妃嫣然一笑,声音如我那次惊鸿一瞥间听到的柔媚。

丽人们十分不服气,虽然不敢不听贵妃的,但是也只是草草地抖了抖手罢了,阴狠的目光如毒蛇般缠绕着我,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惺惺作态的表演。

这样一群女人,想得到当今皇上的心,啧,太难了,我突然对皇上感到万分同情。也许,这就是得到皇位的代价吧,真可怜啊。

先帝说了,这些是他们兄弟自己的选择,看来,清歌果然是一个智慧的人。

我终于明白了,这才是朗乾说的“麻烦”的真正内涵,只是这群吃饱了撑着的后宫女人,大概把我当成跟她们一样被人豢养的小猫了,找我的麻烦?

但愿她们能够闻到我身上的血腥气息,我不是小猫,而是撕裂过无数猎物的狮子。

我恬淡兴味的表情落入贵妃的眼中,她精致的眼中终于闪过一抹不耐。

“听说今日是睿王妃的寿诞,我一向身居宫中,竟然忽略了这样的大事,姐姐对不住妹妹了。”柔媚的声音带着十分的亲热。

贵妃走上前来,挽起我的手,笑吟吟地,我扫了众人一眼,表情依然淡定,并没有露出她们预期的受宠若惊。

真是无知的女人,即使我不是睿王妃,我也是云绮罗,出身第一贵族家庭,家教严格,出入商场,战场立功,怎么会像她们那样心眼窄小目光短浅?

许是我看戏的意味太厚重明显了,又一名丽人忍不住了,“王妃殿下的寿诞,王爷都来不及赶回来,看来王爷真是一个以国为重的人哪!”

“怎么?你的意思是王爷不以家为重,不以我为重?这种话说出来不是明显会得罪人?!我是不在乎这些小节,但是你下次再这样不注意,得罪了什么你得罪不起而心胸又小的人,只怕你在宫里的这一点点地位也不能保住了!”我挑眉,声音故意放得很大,当场将这个女人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叫做打蛇七寸,别以为我会遵循你们的游戏规则,跟你们躲躲藏藏的玩语言游戏,既然要玩,那就必须遵循我的游戏规则!

一时间,屋里静默的几乎令人窒息,我悠哉悠哉地看着一群心怀各异的女人,勾起一抹笑容,转向也愣在那里的贵妃。

“不知道娘娘要朗乾宣我此,所谓何事?”

我欣赏着她的表情。

我是清歌的正牌王妃,所以我有资格直呼自己和所有皇室下一辈孩子的名字,但是皇贵妃,尽管地位尊崇,孩子也可以和嫡子争美,但她自身,却只能算是一个有地位的妾罢了,没有资格直呼任何孩子的名字,包括她自己亲生的。

如果她们够聪明,就可以看出来,我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要惹我”,也许,她们不是没看见,只是觉得无关紧要,可以忽视!

第六章 回暖

虽然我在宫里嚣张万分,但也不过是为了掩饰心头的烦闷罢了。总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一种我穿越以来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深刻的忧郁慢慢攫住了我的心。

几个智力不高的女人怎么会是我的对手?被我三套两套套出隐情,却是皇上赏了我的那些东西,只有当今皇上以及皇后才有资格用的,消息传到后宫,顿时在后宫掀起了巨浪,幸好还没有传到朝堂上——而我,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皇贵妃身为目前皇宫地位最高的女性,当然要忍不住出手,打算从我这里发现端倪,我一径装傻混了过去,可是心头沉甸甸压得很痛。

婉拒了皇贵妃留宴的人情,我慢慢思考着回睿王府。

走进睿王府,蓦地发觉空气中多了一丝异样的气息和波动,浑身的细胞突然张开并警戒起来,我没有回头,三步两步跨进府门。

在跨进府门的瞬间,我低头,眼角瞥过去,数道黑影在不远处飘忽一闪,极为迅捷。

大门慢慢关上,我暗中叮嘱了门房几句,心头蹭蹭的冒出冷汗,我最近几日出门一向不带随从,只是觉得宫里离睿王府不远,不比矫情,可是现在看来,我是太轻忽了,以我的能耐,对付几个中等以上本事的人还可以,如果像刚才那几个身手异常敏捷高强的高手,他们一旦群起围攻,我就万难抵挡,我这条小命,可就彻底交代给他们了。

会是谁呢?难道是皇上派来监视的人?他难道以为我会偷偷离开京师?

闷闷地走进客厅,听到了一声好久没听到的轻笑。

我心头顿时狂跳,讶然抬头,“梦川?”

眼前,是一个清俊的男人,眉宇间多了成熟的敛纹,笑吟吟地看着我,我仿佛看到了夜爵长成男人后的样子,他是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亲人,那时我还想培养他成为我的第二号心腹,时间过得真快,而我的心性变化得太快,他没有成为我的心腹,我们甚至连相聚的时间也短的不能再短。

“这么长时间没见,绮罗长大了!”他笑笑,忍不住走近我,摸摸我的头。

“好啦,我又不是小孩,你怎么好像在安慰小狗一样?”我伸手拿掉他停留在我发上的手,“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不通知一声,还把我放在心上吗?”

“我这不是来了?刚一回京,就赶来这里啦!”他一副我冤枉了他的表情。

“真不知道你到底在忙些什么。”我白了他一眼,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

纪情早已端来了热茶点心,我把茶让给他,自己却捧着点心盘子狂吃,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食量变得惊人,总是觉得饿,纪情只好随时给我准备着点心。

“你呀,只顾着自己整天甜甜蜜蜜,那还顾的上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兄长?梦池跟我抱怨了好多回,说你嫁人了,连见你一面都难了。”他默默地看着我吃东西肆无忌惮的样子,端起茶调侃我。

“那怎么能怪我?”我夸张地张大眸,唇边沾着点心碎屑也顾不上擦掉,“那个云梦池也不知道是被哪家的闺女缠上了,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抓不住,哪是我们冷落他啊?”

“反正你们都有说辞。”他摇摇头,抬手替我拂去饼屑,实在受不了我们。

我捉住他的袖口,“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我们正好聚聚。我这边有好多事要请你帮忙呢!”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窒了一下,随即绽开笑容,“这次我手头的事正好告一段落,你二十岁生日到啦,而且你嫁人我都没有回来——所以我抽了一个月时间赶回来,我在家大概还能待几天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我失望地放开他的袖子,“只有几天啊?”

他低头,品着手中的茶,不回答,我总觉得,他的神情中,隐藏着什么。

“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不快活的事了?你可以说给我听,我帮你想办法解决。”右手轻轻放在他的发顶,他是我名义上的哥哥,在我心中,他更是代替夜爵活在我心底的弟弟。

他也在外面做生意,听爹说也做得很大,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号,也没有探知任何可以跟凰爵相抗衡的厉害商号。他也许也是在幕后c控,可是为什么生意没有做大呢?我相信他是有这个能力的。我不知道一个贵族公子为什么会选择做一名商人,我一直没有问过他,或者问过爹,我对他们的关心的确太少了。

“生意场上,难免会有波折,算不得什么,你还是好好当你的王妃,别再管这些身外事了。对了,爹要我来接你回去,王爷不在家,爹就在咱们家里给你办了生日酒,就差你一人了呢!”云梦川笑笑,笑容无比成熟,我却觉得他的话别有意味——算了,我甩头。

“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但是,你记住,咱们是兄妹,有什么事,一定不能瞒着我。”我也不强求,“我去叫纪情他们,大家一起回去热闹一下。”

刚一跨进院子,就差点被热浪冲倒了。这小小的院中竟然张挂得喜气洋洋,瞬间驱散了寒冬的冷意,娘的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仿佛年轻了十岁,温柔动人,我注意到爹偷偷看了娘好几眼。

连一向不出佛堂的大娘也来了静静地坐在一边,见到我进来,正准备站起来,我向前一步拉住,顺势恭敬地行了一礼,“母亲身体可好?绮罗小小的生日让母亲劳神,实在过意不去。”

“哪里话?你自从嫁了过去,王爷出了远门,没能让你回门,今天正好算是回娘家了,可要好好地跟他们乐一乐,这几个孩子,天天念叨你。”

大娘对我的口气倒真像对亲生女儿,我也不禁有些感动。魏家出事后,大娘为了不牵扯云府,竟然打算剃度出家,亏得我让云梦海找了安圣,未雨绸缪,才保住了大娘,没随着魏家家眷的充公而受牵连,为这,虽然我没有出力,大娘也从心里感激着我,因为我这个借人出力的计策,保住的不仅是她的名声,更是保住了她的孩子的前途。

“娘,什么也别说了,今儿晚上大家就当是一起吃个团圆饭吧。”云梦海温言劝解眼眶已经湿润的大娘。

“你说的是,难得梦川也回来了,正是应该好好聚聚,别伤感了。”大娘转而微笑道。

我左右瞧了瞧,悄悄问云梦池,“那个三夫人和五夫人呢?”

“四妹五妹联袂去看六妹,三夫人也跟了去——明明是想避开今日的欢聚,爹让五夫人督促梦峰的功课,也没让他们过来。”云梦池悄悄地跟我咬耳朵。

我心头一热,知道爹是特意为了我才这么安排的,云梦菱姐妹三个都已经出嫁了,三夫人自我嫁入皇室后便心灰意懒,不敢再对我母女有任何不敬,时常出府看望云梦菱她们,也准备贴身照顾云梦菱。爹也没说什么,一切都随了她。

爹正坐在首位,欣慰地看着我们这一群孩子。

皇上即位后,恢复了他丞相的职位,并委以重任,他更忙了,可是,我却无法忽视他开始出现缕缕银丝的头发,那清明的眼中透出对宦海沉浮的倦怠和平淡,既然不是为公事c劳,那么,现在能让他挂心的就只有他的子女了。

先帝在位时局势剑拔弩张,紧张得令他几乎要辞官归隐,但是皇上即位时时局发生了大转变,很多原本应该担心的问题都已经不再成为问题,在外人的眼中,我们云家在朝中的地位蒸蒸日上,荣华富贵一毫不缺,子女前途一片锦绣光明,他还需要担心什么?

“都在就好,都在就好!”爹眼角湿润。

“既然如此,今日也放小弟一个假吧,让人去叫五夫人带梦峰过来,爹你看可好?”我闻言软语地道。

“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切都顺着你的意思吧,你说怎样就怎样!”爹笑着道。

纪情早已跑了出去,到底是我的人,这份机灵劲还是有的。眼角一转,蓦然发现云梦川的眼睛正紧盯着我,脸上笑容不再,透出一抹深思。我疑惑,欲待张口问他,意外的客人打断了我的疑问。

“哎呦,好热闹啊!我就知道,来这里就对了!”一声属于少年的清朗声音亮起,刹那间让人眼前一亮,一张俊秀讨喜的笑脸已经闪了进来。

南若风兴冲冲地一头撞了进来,安圣紧随着他,皱着死紧的眉头,慢腾腾地跨了进来,看样子她是被自己儿子硬生生拽来的。我注意到,她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独独漏掉了某人,眼神还闪烁着,分明是在闪避什么。有意思,真有意思!

“哎呦,稀客贵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趁爹他们还没来得及向安圣跪拜,夸张地上前一步,搂了搂她。

“别假惺惺了,才p大一点二十岁,过什么生日,我都三十多了也没见我过过!这个臭小子,记不得我的生日,倒是把你的生日记得牢牢的,呕死了,你赶快自己生一个吧,别老是拐别人的儿子!”安圣一把推开我,连珠炮般的道,气不打一处来。

我大笑,勾着她的肩膀,她也漫不经心地随我勾着,在场没有人对我们的举动感到不妥,大概已经习惯了我的张狂和安圣的名声了,“你们有这么多好儿子让我拐,我干嘛自己还去受那份大罪啊?怎么,若风对我好,你吃醋啦?”

“去,我是怕他对你太亲昵让清歌知道了,一旦清歌醋性大发,准会直接把他抓到战场上去锻炼,这个臭小子,还这么不知死活地笑得那么开心,我都为他担心着呢!”安圣狠狠地瞪了一眼走过去和众人欢笑着打招呼的南若风。

“这有什么呀,都是孩子,清歌会跟他计较?你就这么爱c心啊,别把自己真的c心成了干巴巴的黄脸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舐犊情深?”我糗她,把她带到桌边。

爹他们这才有机会c过来行礼,安圣已经连着摆了摆手,一副敬谢不敏地样子,“老丞相,你可别折杀了我,今天是我们母子闯入了你家的家宴,破坏了这里的气氛,你要是不嫌弃我们不请自来,就给我们两副碗筷,否则我们就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这里不比皇宫,在这儿当着绮罗的面向我们行礼,我若受了,以后还不知道要被这丫头怎么整治呢?!罢了,这礼仪我是万万不敢当的。”

爹原本也不是拘泥之人,而且他是看着安圣他们自幼慢慢长大,也了解他们的性格,安圣已经这么豪爽的放下了话,他也就一笑作罢。我正准备把她安排在我身边,一旁打完招呼的南若风急得对我挤眉弄眼,不停地摇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

“嗯,虽然我的生日清歌不能回来,但是我应该给他留一个位子,既然咱们是家人在一起的家宴,怎么能少了他那一份子呢?”我故作沉吟,半晌,矜持地道。

“是吗?你说的也有道理,就在你身边给殿下留一个位子吧。”爹一怔,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南若风顿时喜得眉开眼笑,星目放光,刚刚过来的五夫人和梦峰已经坐定,在场某人黯淡的眼神霎时亮了一亮,因为整张桌子边,现在除了我这边的空位,只有他身旁还有两个空位了。

安圣微微眯眼,怀疑地看了我一眼,我挑挑眉,本来就是啊,我可没动什么手脚,你能拿我怎么样?南若风早已跑过去拉开椅子,恭恭敬敬地把母亲安顿好,某人脸上开始出现了扭捏的神色,并且伴随着难得一见的红潮,我和忍俊不禁的云梦池对看一眼,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

安圣看向我的眼光犀利至极,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分明是在要我小心一点,我耸耸肩,心底笑翻了,丝毫没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舅母,不知若风能不能私下跟您说几句话?”南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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